跋王孝廉《岭云关雪——民族神话学论集》
跋王孝廉《岭云关雪——民族神话学论集》 刘锡诚在筹划主编《三足乌文丛》之初,我就想把台湾神话学家王孝廉先生近年来在大陆、台湾和日本发表的一些有影响的神话学论文,编成一本文集,列入这套丛书。书稿编完后,又收到他用快件从日本福冈邮来的长序《我的神话学历程》。这是一部地地道道的神话学论著,作者却起了一个相当文学化的书名《岭云关雪——民族神话学论集》;来自韩愈诗句的“岭云关雪”四个字,一方面显示了他浓厚的文学情结,另一方面又透露出了他的无法掩饰的感伤情怀。
孝廉出生在大陆,成长在台湾,执教于日本。从广岛大学博士毕业后,他就一直在福冈西南学院大学执教。几十年来,他躬耕于中国神话研究的园地里,独辟蹊径,把神话作为一个民族的文化来审视,又借用了文化学的若干研究方法,其所取得的成就,颇受到台湾和大陆两地同行学人的赞赏和尊重。
在未曾认识他之前,我就涉猎过他的《中国的神话与传说》(初版于1977年)和他翻译的森安太郎著《中国古代神话研究》(1974年初版)和白川静著《中国神话》(1983年初版)等著作。记得是1987年夏天,他带领他当时在台北东吴大学的神话学博士生鹿忆鹿小姐到大陆访学来京,与也在研究神话的我的夫人马昌仪通电话,我们便在他们下榻的好园宾馆里见面论学,从此就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第二年,即1988年的夏天,他带领另一位研究生,借道北京去河南参观调查淮阳的人祖庙和庙会,然后去银川参观西夏王陵,再去内蒙古鄂尔多斯草原作民俗学旅行。这一次到京,孝廉一行曾到我的家里作客,在京的一些研究神话和神话学的朋友也来聚会,其中有当时在北京大学教书、后来到美国哈佛读文化人类学和教文化人类学的阎云翔,当时在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研究部、现在也在美国的神话学者谢选骏,当时在云南民族学院执教、后来在深圳参与创建中国民俗文化村的彝族学者蓝克,当时在云南省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后转到社会学研究所的社会学家郑凡,我的同事、老神话学家陶阳,青年神话学研究者蔡大成、金辉等。那次虽然是大陆神话学者和台湾神话学者第一次见面并就学术问题进行交流,大家就神话学的研究现状和所关心的问题谈得很投机。从那时起,孝廉不仅就成了大陆神话学家们的朋友,他的著作也在大陆学界传播开来。回想20世纪80年代后半期,在北京,研究神话学的圈子里,真是人才济济,研究学术的空气也甚是浓厚,而今大有曲终人散之感。
自那以后,孝廉几乎每年的寒假和暑假,都要来大陆来作民俗学的旅行,差不多也是每次都要在北京住几天,我们总要把酒倾谈。近十多年来,他像徐霞客那样只身走遍了中国大陆的东南西北,特别是边远的少数民族地区,南起云南的泸沽湖和濒临缅甸的红河地区,北到黑河的达斡尔族和鄂伦春族,东到山东半岛的渔港和福建的客家农村,西到新疆的喀什和西藏的日喀则。去年夏天,他又带着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日本学生金绳初美,与法国科学研究中心研究员陈庆浩、中国历史博物馆教授宋兆麟、台北辅仁大学副教授钟宗宪等一起,到泸沽湖作田野考察。在我的印象中,他对中国少数民族的了解,甚至远胜于我等大陆学人。
学生时代,孝廉师从池田末利和御手洗胜,在他们的言传身教之下,他的国学和古文献基础比较深厚;在治学方法上,他也钦慕前辈学者顾颉刚和杨宽的神话和古史辨析,至今还与杨宽保持着联系。他初期的著作,侧重于对中国古代神话的研究。然而,他没有固守老师们的成规成业,逐渐在探索自己的学术道路。他走出书斋,走出考证,走出文献,进入了“田野”,进入了实证。——把文献研究与现代民俗学和神话学的“田野调查”和“参与观察”联通。也许田野调查并非孝廉前期学术研究的强项,他也不一定恪守现代西方民俗学家和人类学家的规范,但他的把文献研究与田野观察结合起来的研究路数,与当代台湾一些学者的神话研究比较起来,却自有其特点、甚至有他人难以超越的地方,况且他天生有一种诗人的气质和文学的素养,他的想象力特别发达,这些,切切实实地有助于他对渺远荒古时代的文化遗留、冰冷枯燥的神话文本的探析和阐释、破译和重建,而且做得比别的人要趣味盎然。
他的《中国的神话世界》是一部全面研究和阐述中国典籍神话和口述神话的大著,1987年由时报文化出版企业有限公司分两卷在台北出版。这是台湾神话学家把中国古典神话和大陆各民族的活态神话整合起来进行研究的第一部学术著作。它的出版,立刻引起了大陆同行们的关注,并于1991年由作家出版社在大陆出版。考虑到作者还在继续对国内各少数民族的神话作田野调查和搜寻已出版的相关著作,就把专论少数民族神话的下册毅然割爱,留待以后再议。《中国的神话世界》虽是孝廉的年轻时代的著作,也许他自己会像所有的学者到成熟期后那样,产生一种“悔其少作”的情怀,但我宁愿把它看成是一部成熟之作。如果说,当年他在写作这部博士论文《中国的神话世界》的下半部时,对大陆少数民族神话作了大量研究的话,但那时靠的毕竟是可能搜集到的书面材料,而近十年来,他已经积累了大量第一手的田野考察资料,对少数民族神话自然有了更深刻更精湛的研究了。
如果说《中国的神话世界》是他20世纪80年代的代表作,那么,《岭云关雪——民族神话学论集》则是他进入90年代以来最有代表性的学术成果。他对蚩尤神话的兴趣多年不减,本书中的《乱神蚩尤与枫木信仰》,吸收了自《水与水神》中就初步形成、后来不断深化的观点。《王权交替与神话转换》以一种全信的视角,言他人所未言,开掘帝王神话的新意。《绝地天通——昆仑神话主题解说》是向苏雪林先生学术研讨会提供的论文,继苏雪林在《昆仑之谜》中提出的命题之后而对昆仑神话的主题所作的阐释,把古代的典籍神话与苗瑶彝羌等少数民族的绝地天通神话联通起来进行考察。《从贺兰山到泸沽湖》一文,是作者对已经消逝了的西夏王朝和泸沽湖地区现存的少数民族所进行的田野考察的理论结晶,他借助于民族学和民俗学的研究方法,提出摩梭、普米与古之西夏之间存在着共同的族源关系,这个结论在我国民族学界尚属首次,值得学术界重视和讨论。
2000年
[跋后再记]
王孝廉这部神话学论集《岭云关雪》题名之涵义,来自一个典故,有必要再略作一点解释。作者取句于著名诗人韩愈因上书《论佛骨表》而被贬至潮州刺史,经历艰难旅途到达蓝关时写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诗:“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孝廉出生在山东省昌邑县,少小年纪随父到台湾,在东海大学读完大学本科,到日本广岛大学读的博士,后留居日本,在福冈西南学院大学国际学部任教。兼具诗人和学者的两种气质和情怀的他,30多年来,一直留居海外,过着游子的生活,亲情和乡愁一直是他心中的两个抹不掉、挥不去的情结。所以,每年的寒暑假他都要到他出生和祖居的大陆来住住,一般情况下,他每到大陆来,也不过是住在旅舍里,会会友、喝喝茶、聊聊天、叙叙旧,感受一下祖国土地的芳香,体味一下人情的温暖而已,当然,每年也都要抽空到他成长的台湾看望老父和亲朋好友。老父在台辞世后,孝廉在台似已了无挂牵,逐渐移情于老家昌邑乡下的堂叔,遵照先父的遗愿,几乎每到春节都要冒着风雪迢迢千里从福冈赶到老叔的冷屋里陪伴老人。我为孝廉编这本书时,已逾古稀之年,曾修书给他说,我老了,也许这是为你编的最后一本选集了,而他自己,也发现自己的“游子”心绪与韩愈的诗句是多么地契合。韩愈的“蓝关”诗一下子飞入他的头脑,他立马给我来鸿,告诉我他选择了“岭云关雪”作为书名,以寄托他的心情;我想,也是他借自己的神话论集的出版,而发出的人生感喟!作为多年的老友,把我的理解和心情写在这里。
2008年11月27日晨于马家堡
(《岭云关雪——民族神话学论集》,王孝廉著,《三足乌文丛》之一,学苑出版社2001年)
[ 本帖最后由 xicheng-liu 于 2008-11-27 11:02 编辑 ] 《三足乌文丛》是我大二那年在学校里的大夏书店买的,可惜到的时候有些晚,没有买全。不过王先生的《岭云关雪》以及刘先生的《象征》都买来收藏了,两位先生的作品兼顾了学术性和文学性,读来甚是畅快啊 王先生所在西南大学国际文化学部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签订了友好交流单位,进行博士和硕士生的合作培养和交流,阅读王先生的书,可以获得很多直接交流的机会。
[ 本帖最后由 dingdang 于 2008-12-7 17:30 编辑 ]
随便说些这方面的东西吧
从小就喜欢深化不得了 就喜欢大人们总给我们讲这些,慢慢的长大,开始喜欢西方的一些神话传说。觉得西方的神话比较真实的再现这个真是的社会中一些真实的现象,把神人话。二者偶那个过去恰前相反,他们把人神话。把所有的东西写的都太过幻想,飘渺,让人觉的世界没有缺陷,完美。这是中西方神话的不同。而如今,对于中国很多的神话故事都已经渐渐丢失,其实应该对其进行相应的保护。:) 对于中国古神话的研究应该进行高级教授等学者的学术交流会,进行多方买你的研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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