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莫哈玛拉波》(诺苏彝族口头论辩词)
——————————————————各位对不起,今晚家乡来人,他们明天就急着走,我必须尽“地主”之谊,争取尽早赶回论坛。
先发此贴代本人【开栏】。今晚大家就看两位师兄的“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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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莫哈玛拉波》
(口头诗歌的来历)
我家的慕莫哈玛,是祖辈亲口传给子辈,是父辈亲口传给儿辈。白纸写成的书是祖辈的遗产,黑墨写成的书是父辈的遗产。没有什么书卷能比得上它,即使有某一卷与它相似,另一卷也不能和它相比。就像荞株长得一样,荞粒结得不一样。
我们的慕莫哈玛很神奇,坐着像猫大,站起像虎高,卷起像背桶粗,展开比路还要长。这或许有点夸口,这或许有点夸张,我们就是这么说,我们也是这么夸,请不要听到半边去了。
我想来说说慕莫哈玛的来历,又怕吓得青年人连滚带爬;如果不说它的来历,又难投合贤达者的心意。
你可知道我们这家人,祖祖辈辈都有名望!有的人世代都隐姓埋名,愈是隐埋愈湮没无闻,愈发不敢和亲家论辩。
慕莫哈玛是从哪里来的呢?在瓦曲来勿是从色达毕惹的口中出来的,在史觉拉达是从拉多勿哈的口中出来的,在勒着甲谷是从达祖史拉的口中出来的,在拉巴果俄是从尔哈迪曲的口中出来的,在勿合来勿是从史赫果吉的口中出来的,在三河依达是从合勿利合的口中出来的,在阿居博勿是从久博涅尼的口中出来的,在车之尔拖是从则体沙蒙的口中出来的,在尔吉来勿是从瓦尔达仁的口中出来的,在布布乃拖是从尔哈日和的口中出来的,在拉古依达是从朝波拉铁的口中出来的,在久都来勿是从木利依莫的口中出来的。
我们这家人,在阿嘎迪拖首次将它传播;在兹兹普吾再次将它传播;在洛俄嘎比集会处三次将它传播。
这是流传在义诺彝区的一首克智(口头论辩)词。“慕莫”泛指文学,“哈玛”直译为“舌头上的话语”,泛指口头语言。“慕莫哈玛”mupmop hxamat),可以理解为话如珠玑的美妙辞章,主要指口头传颂的诗歌和辞令,相对于书面文学“慕莫布尔”(mupmop bburlu)。
这段“克智”(kenre)论辩词所引均为地名加人名,即某某地方的某某人,实际上是口头程式表达中的一种范式。除“拉巴果俄”(latbagoo)这一地名无考外,“瓦曲来勿”(vatwulivut)在越西县境内;“史觉拉达”(jjijolatda)在甘洛县境内;“勿合来勿”(vutholivut)在昭觉县境内;“三河依达”(sahoyyda)在美姑县境内,即今巴普镇三河村;“阿居博勿”(apjjubbovut)即美姑境内的狐狸山(汉语称为龙头山);其余的“勒着甲谷”(lerrojiepggu)、“车之尔拖”(cezhilurtot)、“尔吉来勿”(lurjjilivut)、“布布乃拖”(bubuplitot)、“拉古依达”(lagguyyda)、“久都来勿”(jutddurlivut)等地也都在美姑县境内。由此可以见出,美姑是口头传统得以保持与传播的主要地区,而论辩词中所列人名均为历史上著名的克智能手。
“阿嘎迪拖”(apgandiptot)泛指云贵高原;“兹兹普俄”(zzyzzypuvut),云南昭通一带;“洛俄嘎比”(hnewoggabi)在雷波和美姑交界处,是过去头人集会断案的地方。其实从云贵高原到昭通再到美姑,正好是诺苏彝族先民由滇迁徙进入今天凉山的历史路线。
[ 本帖由 巴莫曲布嫫 于 2003-9-1 17:12 最后编辑 ]
RE:《慕莫哈玛拉波》(诺苏彝族口头论辩词)
只见论,不见辩?RE:《慕莫哈玛拉波》(诺苏彝族口头论辩词)
oyo 于 2003-9-1 20:40 写道:只见论,不见辩?
回来啦,差点儿被雨浇成落汤鸡。
以上论辩词仅是比赛“开场白”的一个“寒暄”段落,“论”和“辩”都没展开。
RE:《慕莫哈玛拉波》(诺苏彝族口头论辩词)
快贴上啊,上次听你的讲座,虽然我是门外汉,还是颇有收益。RE:《慕莫哈玛拉波》(诺苏彝族口头论辩词)
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不学诗你就没有发言权。又说:“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即使你背过了《诗经》,让你作为外交官出访外国,你不能赋诗应对,学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春秋诸侯公卿拜聘时,双方相见,必须赋诗言志,诗句既是外交辞令,又是赋诗者才智的表现。赋诗得体,不仅自己脸上有光,也为家族和国家增光。
上个星期二的讲座上,巴莫放了一段她的同胞的诗体论辩(克智)录音,虽然听不懂,但由巴莫的介绍,仍可隐约见出其与上古赋诗之风的相似性。
子云:“礼失求诸野。”中原古礼早已风流云散,却不妨到大凉山中求其流风余韵。
RE:《慕莫哈玛拉波》(诺苏彝族口头论辩词)
【“阿嘎迪拖”(apgandiptot)泛指云贵高原;“兹兹普俄”(zzyzzypuvut),云南昭通一带;“洛俄嘎比”(hnewoggabi)在雷波和美姑交界处,是过去头人集会断案的地方。其实从云贵高原到昭通再到美姑,正好是诺苏彝族先民由滇迁徙进入今天凉山的历史路线。】云贵之前呢?不妨看看湖北神农架发现的“史诗”《黑暗传》,那里面的内容和《西南夷志》、《彝族源流》异曲同工,而且,《黑》大多也是在丧礼上吟唱的,这和彝族史诗有相似之处。
我勾勒的传播路线是:古代东夷-战国·齐-秦汉·楚-贵州彝族-四川彝族。
再对比一下《天问》和克智的文体,都是一问一答的知识辩难体裁,其实就是谜语,谜语古代叫隐语,文献中最早记载的谜语是《荀子》的《赋篇》,而最早提到隐语的仍是齐人(具体何人记不清了),赋体最早也是产生于齐国的。
东北夷、西南彝,遥相呼应,不是很有趣吗?
RE:《慕莫哈玛拉波》(诺苏彝族口头论辩词)
克智这种口头论辩演述活动,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在节日上、仪式上分出一个高低胜负来,不仅仅是想比一比谁比谁更见多识广,那可能是口头传承社会中一种重要的知识传承机制或曰集体记忆机制:在口头传承的社会中,知识全凭博闻强记才能流传下来,而要增进记忆,最有力的途径自然是韵文,把知识编成诗歌和歌曲,供世代传唱,这个好理解。再一个措施就是借助“口角”,即辩论,辩论,一方面是比赛双方唇枪舌剑的对话,独白是无趣的,很快就会让人厌倦,而唇枪舌剑的对话却是有趣的,可以让人百听不厌,无限地继续下去,直到双方困了想睡觉大家才散伙,其次,这种唇枪舌剑的论辩又是对每个选手知识的考验,而为了应付考验,能够过关,不使用÷自己成为观战的姑娘们的笑柄,自然要博闻强记,不断温习,从而保证了对知识的牢记不忘(这种作用其实很像现在的学校考试,那些无用的书本知识,要不是为了应付老实的考试,谁会去记它?)。总之,这种知识论辩活动,不仅对于论辩选手,而且对于听众,都是一个保持其对祖传知识具有浓厚兴趣的重要机制。正像要保持一个民族的体魄的健壮,就要经常举行体育比赛一样,要保持一个族群的知识永记不忘,就要经常举行知识比赛。
RE:《慕莫哈玛拉波》(诺苏彝族口头论辩词)
是不是有12个支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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