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东女孩李素霞
离开惠东的日子很久,那里的女人,常常在我的眼前一幕幕地放映起来。除了她们奇特的着装,更深刻的是她们着装包裹下的奇特人生。老一辈的惠安人和外方人都说她们很苦,这些先入之见,使我进入惠安以后,很难有自己的判断。受过文化教育的年轻女人她们觉着自己的人生很苦吗,她们对老一辈的人生苦难将做什么样的判断?一个叫素霞的惠东女子,曾给我展示着一个另类的惠东。
素霞是走进我记忆的第一个惠东女子。然而素霞和我先入之见中的惠东女并不一样。几年前,我初访惠东,我的一个惠安学生向我引见了他的一个同学。我一直以为他在暗恋着她,带我去找她许是想多看她一眼吧。我也顺水推舟,想见识一下这个惠安女子的美丽,就催促他引我上路。我们一行从崇武驱车赶赴惠东的小乍,据说那里的女人都披挂着红头巾。这个叫素霞的女孩也会这样吗?我带着谜团和想象走进了这个叫小乍的地方。那次小乍之行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民风淳朴,恰似世外桃源。这个印象的产生与见到素霞大有关系。
那天去小乍的前海村寻素霞,我们几个高一脚、低一脚地穿过弯曲、幽深、坑坑洼洼的一道道小巷,小乍的女人们纷纷从屋里对我们一张张陌生面孔投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们一身身奇怪的装束,我似乎感到自己身置于异族或异域之中。我想象那个叫素霞的女孩,她的家人一定也是这样的装扮了。
初识素霞,她是这样的文静、清秀、羞涩,好象是遥远的世界、幽静的山村中一个对外面世界充满着无穷幻想的女孩。她使我不由得想起沈从文小说《边城》中那个叫翠翠的女孩来。她跟带我去她家的男同学用闽南话叙旧,又客气地招呼着我们这些远客,对我的种种好奇的举动和提问题表示着极大的耐心。屋子中央的神案,墙上的符镇都引发了我许多幼稚的发问。奇妙的住屋里生活着奇妙的人吧。我的眼睛不时偷偷瞅着这个女孩,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正和同学聊得起劲的她,隐约发现了我的目光。脸顿时羞成了一片红云。我们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她家平日的宁静,也许我好奇的注视冲击着她内心的平静。
我和所有来惠安猎奇的人一样,首先会对当地的传统服饰发生浓厚的兴趣。可是眼前的素霞并不穿旧装,因为所有像她这样读过十多年书的女孩是决计不会再穿祖辈的服饰,即使在家乡也不。不把她们的着装拍下来带走,可能意味着我的惠安之行一无所获。于是我请求她穿上传统服饰让我拍照,而且要越传统越好。这可给对传统着装有着排斥心理的女孩出了一个难题。素霞在陌生人面前显得有些腼腆。但终究经不住我和她同学的一再“怂恿”,她借来一套旧装,并请来一位阿婆进里屋闭门化装。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光彩照人的素霞走出屋子。我愣住了:这是刚才的女孩吗?黑头巾、蓝布衣、黑宽裤、踏拖鞋,一个地道小乍老妇的装束。我惊异得一时无词,好一会才崩出很俗的两个字:“美丽!”我前后左右尽兴地拍照。围观的小孩进进出出,跳上跳下,把我的摄影推到了高潮。
随后素霞引领我们一行去了前海村的海滨。正是潮水退落后的时分,海滩上搁浅着正待整修的鱼船。一边散步、交谈,我一边揣摩着这个小乍女孩的特点。我发现她的羞怯仅仅是因为我们陌生,海的女儿的热情开朗被初次相逢的拘谨掩盖住了。海风吹动着她分扬的头发,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给我做“模特”的兴奋状态中。一会儿带着大家拾拣海滩上的贝壳,一会儿给我介绍当地的风俗。沿途我看见几个女人正挑着石条,搭建住屋,我问素霞:“你们村的男人呢?”素霞对我的提问一时摸不着头脑,随即反映过来:“你是说我们村的来人怎么不来盖房子是吧?”她伸出手往身后的渔村轻轻指了一下:“全村的房子都是女人盖的。”我听后大吃一惊。她发现了我不解的模样,加了一句话:“惠东的女人都这样!”再往前走,我又有了第二个发现,一条新船的骨架安放在沙滩上,四个惠东女人来回拖动着一根巨大的钢锯两两相向地分离着一根粗大的圆木,我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吃惊了:“唉,你们这儿的女人真苦!”
素霞已经觉察到我对惠安女人的关注。我不能说我的关注是否廉价,但态度的真切被聪明的女孩全看在眼里。不大敢看我的女孩,这回真的用她明亮的双眼亲切友好地看着我。我已经感觉到我们的距离已经明显拉近,我很高兴,她已经接纳了我。谈话中我知道,她刚从泉州师范学院毕业返乡准备教初中。在我半年后二进小乍的时候,我在她的同学会的午宴上再次见到她。酒席上的素霞正握着酒杯,满面通红地与老同学说笑。我一进门她就认出了我:“夏老师,不认识了?”我一愣,随即判断出她就是半年前见过的素霞。这不期而遇使我特别高兴。此时的她已经是小乍中学的初中语文老师了。席间我请她协助我调查小乍的妇女问题。她爽快答应了。
此次进驻小乍的目的主要是要完成一个跟惠东有关的人类学课题。我住进了一户渔民的家中,作为休息、跟踪调查和“办公”的场所。因为我每天频频外出调查,守信的素霞不断来我的住所找我,等我,却次次扑空。我们的联系就靠我桌上的字条。要么她写一句:“夏老师,找你不在。晚上我再来。素霞。”要么我写一句:“素霞,抱歉。让你久等。不知你来过。今早九点你若有时间请来乡妇联找我。夏。”或者她写一句:“夏老师。我来过了。他们说你不知到哪里去了。很对不起,我翻阅了你上次来惠安拍的照片,蛮喜欢,带两张回去欣赏,再还你。素霞。”
一天夜里,素霞终于找到了我。她穿着草绿色的套裙,显得她的青春与活泼。我们都很高兴,谈了很长时间。已经做了半年的教师的素霞,说话也比过去落落大方了许多。话题从如何协助我的调查谈起,一直谈到她最近的情况。这是我和素霞交谈最多,也是最深的一次。从她的话语中,我知道了小受过高等教育年轻人的特点:对司空见惯的生活,有比较理性的评价。敢于向传统中的陋习挑战。着装追求个性与时尚,当地服饰对于受过教育的年轻人来说,好象成了落伍和不识字的象征。这些惠东的“新人类”说起话来,不客套,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但追求活泼、浪漫、富有情趣。从她热衷于我的调查可以看出,她对复归乡土、重视民俗的浓厚兴趣,这或许可以看作是许多有文化的惠安青年对商业社会拜金主义的一种反悖,也体现了她的主观色彩和浪漫气息。她很兴奋地告诉我,她对目前的工作很有热情,她还专门为学生筹划办起了一份班报。社会经济文化在中国各个地方快速地变化着,惠安女性的变化当然成为必然。
后来我终于有机会和素霞一起去调查妇女问题、教育问题,去考察小的民居,去收集民间传说和故事,我才真正发现素霞性格的另一面。爽直,热情,办事麻利,嗓门很大,甚至还有点大大咧咧,与初次见到的素霞判若两人。她十几岁时,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按小的地方婚俗与同乡的一个小男孩结下了“娃娃亲”,至今仍保持着婚约。我是一点点从她的口中问出来的。我拿这点取笑她是“有老公的人”,素霞会条件反射似地显露出她的娇羞和三分的愠怒,我便不能自禁地乐开了。我在想,素霞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女性”,加上她的年龄和迅速变迁的时代,她完全有可能跟她的对象解除婚约,与我接触过的不少有知识的小女子都这样做了,为什么她没有这样做,难道她是出于性格,或是有经济、家庭和社会压力,还是她自己想恪守传统。或者他们真的有深厚的感情?或者其间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些年没有素霞的消息了。她和那些和她有着同样经历的惠安“新女性”一定都在各自的生活圈里奔波着、挣扎着、奋斗着。也许她已经为人妻母了,也许她已经按照自己的人生目标做出了传统女性做不到的许多事情。这也许太多太多,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们一方面不会太多偏离传统,一方面“再也不能那样活”!
RE:惠东女孩李素霞
估计现在再去,穿旧式衣裳的更少了。我还是回来后才找熟人花一百多弄了一套。RE:惠东女孩李素霞
她们佩带的银腰链可就值钱了,呵呵RE:惠东女孩李素霞
我还以为是铝制的链子呢~~呵呵~~RE:惠东女孩李素霞
铝制的就嫁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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