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33:08

凤山寺济公诞

凤山寺济公诞
先前搭乘Q君的车子从高雄回学校的途中,远远地看到在一片青绿甘蔗林中露出一个顶着元宝形破帽子的硕大塑像,Q君说这是五龙山凤山寺的济公像,是全台湾最大的济公塑像,交流道路边许多广告牌也这么说。但是后来几次往返高雄,我特意留心找它,却没有找到。
这个周末本来是要参加学生社团的登山活动的,但是到了最后一刻却因故取消了,一下我被闪撇得无处可去,又不甘心在家面壁,便想起以前Q君说过这个周日(阴历十月初二)是济公生日,那么就在旗山镇旁边的这个大庙应该有活动才对,赶紧联系Q君,可惜他周末要出远门。我百无聊赖之余,忽然对自己生厌起来:老是要动用朋友开车巡游,这个庙并不太远,为什么不能自己走去看呢?真的有点腐朽了!有了这个念头,全身都来了精神,连忙向本地老师打听清楚路线图,周六的时候就跃跃欲试了!
周日一早,平时热闹的校园显得格外空寂,中心草坪曼妙的坡线舒缓地往下延展,仿佛一直伸到暗绿的湖面,与对岸的山坡和绿竹掩映相接。一只不知名的鸟或竟是蝉卖力地鸣叫着,满校园的阳光也有点摇漾了。我正懒洋洋没张没致,就看见一辆银色车子缓缓地沿着山路开进了校园,又缓缓地绕着草坡停在了不远处的空地,几株名叫九重葛的花独自绽放着娇艳的绛红,车上下来的竟是Q君。
我们一路摸索赶到凤山寺时,老远就听得沸反盈天,但却是刺耳的电子音乐,几个花枝招展的电子琴花车女郎正在扭动着肢体和歌喉。我暂时没兴趣看她们,先观察了一通形制古朴的寺庙(见图一),又端详着那个老大的济公塑像(见图二),他的形象跟我们熟悉的并无二致,但我对它使用玻璃钢一类的建筑材料很有意见,上次看著名的佛光山接引大佛,居然也是这种轻薄的材料,我总以为不如石头、铜铁甚至土木那样有质感、有气度,Q君说台湾的很多新塑像都是这样,比较省钱吧。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上面省钱呢?
这时候庙里庙外已经很热闹了(见图三)。许多活济公出出进进地游戏人间,差不多都是补丁袈裟、船形小帽、左手酒葫芦右手破蒲扇的形象(见图四),这些化装乩童一路做出许多滑稽姿态,消遣或点拨着人众,而且有许多女济公(见图五),Q君打听到拜这个庙的乩童很多是女性呢。也有一些赤膊的附体男乩童,他们的主要表演是自残,用特制的不怎么锋利的刀剑、斧头、针球之类砍砸自己的光背,以此显示不同凡响(见图六)。每自残一次,帮手们立即喷出一团雾气。上次我想当然地以为喷的是水,冷眼旁观的Q君已经发现那是酒精或米酒,更具消毒功能。当有的乩童背上渗血时,帮手会赶紧给他贴上金纸(见图七)。最惨烈的是一个穿一身黑袈裟的女济公,她站在一圈燃烧着的金纸中央(见图八),浑身缠满了指头粗细的鞭炮,把黑色的济公帽压住了眼睛。我正在疑惑她要干什么时,忽然一个男子用瓦斯枪点着了鞭炮,一阵暴风骤雨般的轰鸣,一道浓黑的烟火刹那间吞噬了女济公,直扑天际,我心慌意乱地想拍下这壮烈的场面,一个鞭炮像子弹一样射到了我的腿上,剌剌生疼,吓得我赶紧蹿到人群里去了。烟雾散尽,那个女济公一袭袈裟满是破绽,倒真像济公的模样了,众人忙着向她身上喷灭火剂,她却昂然挺立,被烟火熏黑的脸上露出一种大义凛然的威严神态。后来我看见这个脱去袈裟、不再附体的女济公,原来她浑身穿了很厚的衣裤,帽子盖住眼睛不用说也是保护,但是脸和脖子这些暴露在外的部分,还是有几处炸破了皮,红黑模糊的,看了我心里很难受。
Q君乐不可支地跑过来笑话我:“你还这么怕鞭炮呀?看你逃跑的样子,连蹦带跳的耶,从来没有看你这么狼狈呢。”我支支吾吾好没面子,就打岔说看看照片效果怎么样。回放出来一看,也没济公,也没烟火,也没人群,照片里只是一块斑驳的地皮(见图九),Q君早已笑软了过去!
一票一票的朝拜香众络绎而来,锣鼓阵吹打得热闹(见图十);威猛的五营元帅有一人半高,由精壮青年躲在铠甲里面走出特殊的步伐,两条活动的臂膀甩得像长鞭一般,飘摇颟顸(见图十一、十二);花面獠牙的家将行动劲捷,手持勾魂牌拘鬼枷之类道具扮演鬼役,蹿蹦跳跃地变换队形(见图十三、十四)……因为大庙是面南,所以香客们进来都是面北,光线不利于照相,我四处乱窜找合适的角度拍照,又要进出庙门观察他们不同场合的行为,忙碌得像一匹老鼠。偶尔偷闲抬头看一眼Q君,他老人家却在济公像的脚边觅得一块阴凉地头,施施然东张西望,因为济公像本身高出地面很多,所以他倒像是在检阅似的大模大样地俯瞰着众生。
中午之后,朝拜香客就稀稀落落了,我也来到Q君旁边休息。电子琴花车女郎的音量越加鼓噪起来,而且这回是五美并出,一水的三点式,活脱是一出新时代的“五花爨弄”了。闲下来的青年男子们便晃过去大过眼瘾。记得我所在的实践大学的一个老师L君跟我介绍说,他曾经帮助朋友进行一个课题调查,专门追踪这些花车女郎,前后看了上百场表演,后来居然还带上“前女友”去看夜戏,而且很精确地告诉她这个女郎不会脱,下一场是要脱光的等等之类,屡试不爽,以至最后“前女友”非常异样地问他:“你跟她们很熟悉吗?”我没好意思问L君他那个“女友”是如何成为“前”女友的,但是今天我可没兴趣为看这些女郎的脱衣秀而一直等到晚上,下去大大咧咧地拍了几张像就撤了(见图十五、十六、十七)。后来L君听说后惊呼:“你竟敢明目张胆地照相!她们一般是不给照的。”我当时以为她们既然敢表演当然是不怕被照相,真是无知者无畏!相比之下,同样是来赶庙会的歌仔戏剧团,显然无法与花车女郎飙劲,据说要到下午三点才演出,舞台上自始至终冷冷清清,单剩一个半老徐娘在对镜理妆,一直到我们走的时候她还在理着(见图十八)。一个北管演奏队也算是有传统的,拣一个阴凉的去处,不温不火地管自吹打,并不计较有没有人驻足观赏(见图十九)。
济公朝拜活动这样看过也就差不多了,我和Q君又在附近转了几个庙,最后开进山里,开过一大片杂乱坟茔,看到一家规模很大的“神农宫”(见图二十),却没有一个香客。有一对当地山农模样的夫妻领着三五个大小孩童,在庙门前空旷地上高兴地玩着棒球游戏,黄昏的阴影静静地披挂下来,有丝丝凉意了,让我油然想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与我何有哉”的击壤故事来,所谓神农黄帝的黄金时代,所谓“其卧徐徐,其觉于于”的羲皇上人,想来也不过如此。不远处有一棵看上去很有姿态的古树,几个小孩神秘兮兮地在树边鼓捣,看见我们过去,便假装镇定地走了,眼睛里闪着疑惑而狡黠的贼光,小手里拈着几柱燃烧着的香。我们看了说明,原来这棵树是榕树与芒果树合生的,被视为奇迹,也设了一个灵位,写的是“大榕公”,照例有香烛花果,Q君估计那些小孩刚才是在偷“大榕公”的香。这很容易让人想起应劭在《风俗通义》里批评的那些淫祠事例,但是此刻我却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反而感到民众自有其温煦的心情。树旁还插了一个牌子,歪歪扭扭地写着“情相榕”三个字,真是很可玩味的好手笔。
不远处袅袅升起一股烧野的白烟,Q君说可能是在地头烤甘蔗,吃了可以润肺。晚风沉醉,我竟忘记拍照了。

                                                       写于10月28日

[ 本帖由 pku 于 2003-10-29 09:44 最后编辑 ]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35:20

图一

凤山寺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38:13

图二

济公像
完全背光,只能看个剪影了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45:25

图三

会启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46:50

图四

活济公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47:28

图五

女济公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49:06

图六

乩童自残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50:17

图七

背上渗血了,贴上金纸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52:50

图八

这是那个壮烈的女济公先前表演所在的金纸火圈,她的同伴随即将神车从火圈上飞跨而过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54:15

图九

仓皇逃窜的见证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55:13

图十

锣鼓阵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56:19

图十一

静止的五营元帅之一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57:00

图十二

舞动起来的五营元帅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58:07

图十三

跳跃的家将

pku 发表于 2003-10-29 09:59:05

图十四

家将队形舞
页: [1] 2
查看完整版本: 凤山寺济公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