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敏 发表于 2005-4-28 13:26:17

新潮旧梦终识君——菲华文学阅读札记

                                       
                                       新潮旧梦终识君
                        ——菲华文学阅读札记

                                 夏敏

    前不久,菲律宾新潮文艺社里的八位代表性的作家组团回国参访,我有幸见识这个颇有特色的海外华文文学群体的实力。拜读了他们的部分文集,深感无论从语言风格、感悟方式,抑或审美表达,既和大陆有许多相仿佛的中华特色,又有他们观测摹写菲国人文的独特视角。当我从《新潮选集》中读到这样的句子:“失去的东西更加宝贵/所以海外赤子更思家爱国/因理想幻梦必胜现实/所以华侨热爱祖国远超国人/华侨 他永久的地址是中国”(华裔《华侨》),我的眼睛顿时一片湿润,似乎感到了隐藏在海外华文文学中的一种灵魂震颤。1982年始创的新潮文艺社会集了相当多有才气的作家,他们一直坚守在菲华文学的潮头,是菲律宾华裔、华侨文学群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的成员涵盖老中青三代,但都以不扉的文学成就独立于菲国文坛,同时也受到我们大陆读者的相当关注。
    菲律宾的华侨华裔是大陆(唐山)去菲的少数人,也是菲地社会的少数族群。从血缘和文化情感上说,他们坚定地认同祖国的华文文化,而对身之所在的千岛之国菲律宾,他们也努力地融入当地社会,并努力宏扬中华精神,造福当地社会。这种身份上的双重认同,使得他们的情感角色有了多重的体验。里面既有丰沛的热爱乡梓的素朴情怀,又有长期生活在菲国里的客居心态、漂泊观念和主人翁意识。在他们的作品中,顽强的生存意识不约而同地受到了关注。尤其是较早出洋或祖辈去菲的老一代菲华作家,他们对移植他国的生存本领有着一种深切的感悟。年长一些的作家似乎对生命力顽强的植物情有独钟,我想这也是他们远走他乡,情系乡国心态的一种自我写照。云鹤在其著名的诗歌《野生植物》中写道:“有叶/却没有茎/有茎/却没有根/有根/却没有泥土//那是一种野生植物/名字叫/华侨”。无独有偶,弄潮儿也对生命力顽强的空心菜发生了浓厚兴趣:“只要有一丁半点可以生存的土壤,只有一枝半截的空心菜茎儿,它总是不怕旱也不怕涝地静悄悄地一点一点地长着,蓬勃勃一代一代地蕃衍着……你说它是贪生怕死也好,说它是不懂节制也罢,它一概当作耳边风,只一味儿地绽开白色的小花,为大地增添一分秀色”(《不老的情感》)。从这样一些文字中,我们不难看出,菲华作家在以普通植物自况中传达了一种他们独特的生存角色和文化身份。
    对于这些具有多重文化视野和国别身份的菲华作家来说,他们的精神空间和情感世界的确是十分复杂的。他们既属于不同的国家,又同时具有两地共有的特征。这种身份上的多属与多栖,造成了他们天然的适应能力。他们对故国的血脉渊源和情感联系执拗构成了他们在文化上对祖国文化的彻底认同与归属,而他们生存地的长期濡养又使他们具备了独有的生命浩叹和情感无奈。杜鹭莺女士《打造心中的祖厝》将两代人做了比较,自然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他们这一辈(晚辈),已渐行渐远,对‘祖厝’都毫无想法,也没有感觉。‘祖厝’将来可能就变成了我们家族的博物馆。希望她不再有变迁流失,就这样永久地凝固。让我们的后辈们也有一座值得骄傲的丰碑”。
    如果说祖厝还能提示这些闽地侨胞努力觅回他们的精神家园,那么那些看不见的思维方式和文化观念也在执拗地构成华侨们文化层面的家园。他们以精神还乡的方式表达了祖国文化与他们割不断联系。所以,这也是跟祖厝一样的“精神丰碑”,它悄悄地竖立在了移植菲国的每个同胞的心坎上。楚蝶《在千岛的岁月里》一文写了自己一家移民菲国后所遭遇的人情冷漠、生活困苦和异邦想象的幻灭,却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传统祖训作为中国人移植海外的生存哲学,它隐含了中国人独特的文化韧性。作者告诫自己,同时也向同样在千岛之国的底层社会艰难打拼的同胞发出这样的呼声:“不管遥远的未来会变成怎样,只要我们有恒心,能吃苦,就一定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这是中国人吃苦耐劳固有的精神,正是这种精神支撑着历代华人华侨在艰难困苦岁月里的生存信念,并使他们在远徙他国后能够迅速地落地生根并事业有成。
    菲华作家沉浸在中华悠久文明的滋养中,他们自如地用汉语思维,用汉语写作,那是内在于身心的东西,它们由祖先一路传承而来的,他们用自己的文字来确认与祖国之间斩不断的文明脐带。同时这些菲华作家又在自己的创作路子中创造性地兼收了所在国的文明,开拓性地习得非汉语写作的一些养分,因此他们的作品常常流露出国际性和普世性的成分。这也是他们创作的一个重要特征。年轻作家野风的一些作品在这方面具有一定代表性。他的《影子》一文写借助人影相随的视觉现象,非常深刻写出了孑然于世者的战胜孤独、渴望理解、热爱生命交织一处的复杂心绪,作者把影子比附为自己的一个铁杆知己:“我以主人自居,想要抛开它、远离它,但它紧紧跟在我后面!”“不管我如何对它,它都坚持在我身边。”有了它的存在,“我看到光明时,我不会忘记黑暗,在黑暗里我也会记得光明。”影子意象的选取和塑造在野风的心智里获得了非同寻常的意义。同样,筱旖笔下那见证成长历程的“黑皮鞋”(《黑皮鞋的故事》),恕绫笔下爱好修车的小弟手中让他追逐童年梦想的美式老车“57Bel air”(《古典的事》)都是富含深意的意象,作者们都做了出色的塑造。
    虽然看到的菲华作品不是很多,但小读数篇已获益至深。期待千岛之国的朋友们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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