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有感
走進神話的世界,是我當初在大學唸書的時候,不曾設想過的。要說起這段因緣,或許可以從大學時期參加系上的讀書會開始。讀書會叫做「中文學社」,主要成員有陳光明、林啟屏、盧景商、林宗正、蔡昱宇、程克雅、陳怡蓉等幾位學長姐,同學則有隔壁班的車行健。我們這些人,大致都是經常在系圖書室留連的好議之徒。其中,林宗正和我是前後任的圖書室負責學生;盧景商、蔡昱宇和我則又是系學會學術股的前後任股長。那時候,陳光明、林啟屏高我三、四個年級,比較少見到。自從我大一加入以後,讀書會的事似乎都是盧景商在張羅。盧學長又是製作海報,又是撰寫文稿,一直在鼓吹科際整合的觀念,也積極灌輸我們批判的精神。林宗正喜歡思考,喜歡義理之學,見面總愛問我最近讀了什麼書?然後告誡我經書與子書的重要性。而我呢?大多是敷衍了之,許多時間都在忙其他的事情,全然不及車行健的好思辨與用功。
但是因為讀書會的活動,所以在大二下學期的時候,我就公開發表一篇小型的論文:〈論蔣興哥重會珍珠衫的愛情〉。那是一篇極不成熟的文章,可是當時寫完仍然感到志得意滿,還請教授古典小說的王令樾老師評論,並刊登在讀書會的《論稿》刊物中。現在想起來,那種志得意滿之情,固然令人汗顏,但是也由於那樣如初生之犢的無知,讓自己開始勇於發表。所以到了大三的時候,我同情於李辰冬教授對於《詩經》作者問題的主張,慨然寫了一篇〈詩經研究方法的反省〉,在讀書會舉辦的公開研討會中發表,講評老師是教授《詩經》的林明德老師。李辰冬教授生前提出《詩經》為尹吉甫一人別集的主張,飽受學術界批評,我卻不知天高地厚的試圖為他翻案。最後我才發現,李辰冬教授過度相信《竹書紀年》,確實是有問題的。為了寫《詩經》這篇文章,我難得的翻閱了不少相關資料,同時也引發我對於古代文化的興趣,尤其是周代禮制的問題。適巧大四有《禮記》的必修課,由李毓善老師講授。因此,大四的畢業論文,我就以「禮義溯源」為題;報考碩士班的專書一科,選的也是《禮記》。再過一年,我在《國立編譯館館刊》正式發表第一篇學術論文〈史記禮書概說〉,也仍然可以算是在《禮記》的相關範疇之中。
《禮記》一書,我偏好喪葬與各種祭祀的禮義。這樣的偏好,應該是我轉而以神話為研究主題的動機所在。其間的最後關鍵,是王孝廉老師。第一次與王老師見面,是我擔任系學會學術股長的時候,王老師來系上演講。之後因為我在報社副刊工讀,有工作之便;而導師林明德老師與王老師是好友的關係,於是又有情誼之便,所以我一直與王老師有連繫。有一次機會,我將自己原來由對於《禮記》的興趣,轉而計畫從事中國神話研究,並希望王老師指導碩士論文時,王老師直接了當的問我:「你認為神話是什麼?你的題目是什麼?如果什麼都不知道的話,你能寫什麼?」當時我已經是碩士班一年級,面對這一連串的問題,卻怎麼也答不出來,只能隨口說一句:「我可以作《山海經》的論文,還請老師指教。」但是我對《山海經》其實所知有限,最後可以說是倉皇而逃。
王老師在半年多以後,終於答應指導我寫作碩士論文;兩年後又繼續指導我寫作博士論文。可是王老師最初的幾個問題,卻一直在我心中回盪不已。或許完成博士論文,並取得博士學位,真的是個人重新省思學術研究規劃的重要起點。然而與其說是所謂的「重新省思」,不如說我一直想要回答王老師當年的幾個問題吧。只是才學有限,兼以腹笥甚窘,要把老師的問題一一說明清楚,哪怕是最基礎的問題,恐怕都是志大才疏,力不從心。
中國神話研究所涉及的範圍確實相當廣泛,而對於「神話」的理解也十分紛歧,其中又以西方神話學科概念的傳入,影響最鉅。無論是《古史辨》以上古帝王神話為討論核心的疑古風潮,或是中西學術交流所帶來的種種思辨與爭議,確實都擴大了中國神話研究的內涵,同時暴露出「中國神話」成為一門學科的許多本質上與方法上的問題,諸如:原典的不完整性、定義的不確定性、內涵的不自主性,乃至於關於古文字與考古實物使用上的迷思、田野採集的可靠程度與溯源的可能性等,都還有待解決。但是意識到問題的存在,並不代表對於問題能夠加以解決。自從就讀博士班之後,承蒙系上師長不棄,開始在大學部從事教職。往後近十年,一直為授課時數負擔所苦,能夠抽離出時間來進行閱讀與寫作的機會並不多。馬齒徒長,回憶當年讀書會時期的懵懂與青澀,竟多了些羨慕與不捨。誠然學無止境,也僅能勉力而為,徒貴適志。
當年讀書會的成員,陳光明學長任教於台東大學;林啟屏學長任教於政治大學;盧景商學長任教於醒吾學院;林宗正學長留美;蔡昱宇學長任教於輔仁大學;程克雅學姐任教於東華大學;陳怡蓉學姐任教於聖約翰學院;同學車行健則在東華大學。
感謝師友們的指導提攜和一路相伴。展望未來,在研究與教學之間,還有許許多多的問題需要再作思考與學習,希望在教學相長之餘,能夠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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