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pant 发表于 2006-4-20 17:07:52

绝无仅有的“艺术”

10岁的孩子也会有心理问题?这在以前从家长到老师没有谁会想到。就在上海第五次少代会上,孩子们自己把这个问题摆到桌面上来了。少代会占27.5%的提案,涉及孩子们的心理。儿童们还小,不能像成人那样来阐述自己的心理苦恼,但是他们呼唤给他们建立“心灵驿站”,给他们“快乐门诊”。
   宗教说:人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为什么要哭着来呢?因为知道自己从此要开始苦难的生活了。每一个人,当他寿终正寝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时,回头想想自己所经历的,定会百感交集,做人不容易呀!
   所以,每一个人都需要心理安慰,我们的孩子也一样。中国历史上,没有任何时期,会像今天这样,给我们的孩子以这么大的压力。每当看见孩子们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看见他们背着小提琴,看见他们伏在深夜的灯光下,看见他们在我们大人双休的时候,还在咿咿呀呀地学英语,尽管他们并没有把眉头扭成结,我还是忍不住想,我们的孩子怎么会没有被压垮?现在少代会提出的提案告诉人,孩子们已经走到心理承受的极限了。
   中国的考试、中国的家长、中国的师道尊严、中国的学校和教育制度,使我们的孩子从小就背上力不胜任的包袱。人的个体是有差别的,因此形成各种差异,这种差异被我们的学校一句话就概括了,叫做“优秀生”和“差生”。
   把学生分成“优秀生”和“差生”,这是我们的教育绝无仅有的一次“艺术”,绝无仅有的一次把复杂变成简单,让孩子零距离接触人间冷暖,从小就知道人是有等级的。它真的可以体现中国教育的特色了。
   孩子就是孩子,可是我们要给孩子分出等级,而且这一分等级,可能就影响了孩子一辈子的发展,给一个人的心灵带来无法弥补的创伤。
   一个学生进学校,就是因为他不够“优秀”,所以才要学习。他可能这一点儿不行,那一点儿行。可能昨天落后一些,今天进步了。没有完全不行的,也没有完全行的。可是我们不顾人的发展规律,用形而上学的眼光把人僵死地固定下来,这样的固定模式往往带着某个教师的偏见。从意识形态说,我们自称是掌握辩证唯物主义的革命者,我们在今天的教育界干出的事情,貌似很公允,其实恰恰是违反辩证法,违反人性的,是不人道的。
   把人分出“优秀生”和“差生”的老师认为,这样做是为鼓励先进呀,为帮助落后呀。只是有一点我们的教育家没有说透,这其实是我们民族几千年的封建传统意识,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思潮还有市场。

   高考是被全国视为最平等、最公平的事。就是在高考的招生条款里,每年都可以看到这样的规定:“被评为区级的优秀学生加10分。”或者“被评为市级的三好学生加20分。”
这样的规定有什么公平和公正可言?在一个民主和文明的社会,任何人受教育和接受测试的机会应该是平等的,平等还不够,还要公平和公正,既然你对所有的学生搞“一次性死亡”,那就不能因为谁是“优秀生”可以享有特殊。如果说一定要扶持了,那么“差生”因为学习吃力,是不是更应该给予倾斜?这才是公平和公正的教育。
   事实上,学校和老师对“差生”往往是不留情的。不仅在学习权利上给予“差生”不公正的对待,而且从心理上甚至是做人的尊严上都给予歧视,这在中国今天的教育界屡见不鲜。
   2004年5月11日,新华社记者披露在省级示范高中安徽宿州市第二中学的一系列歧视“差生”的事件:一些学习成绩差的学生,被班主任和任课教师撵出教室,停止上课,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有的教师动辄对“差生”拳打脚踢;有的班主任发动全班学生评选“差生”,羞辱他们并以“光荣榜”的形式公诸于众;有的教师辱骂成绩差的学生为“败类、人渣、不要脸”;这些现象匪夷所思,但是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当代中国的学校里。
   上个世纪90年代,西方社会出现了追求语言的“政治正确”的努力,即检查和反省公众习以为常的语言中有哪些是歧视性的产物,对传统语言的歧视成分进行纠正和限制,以此教育和鼓励人们改变旧有的语言习惯,从而改变对一些特殊群体、弱势群体的歧视态度。在中国,“差生”就是我们为人师表的老师和学校创造出来的具有歧视性质的名词,在这些语言歧视的背后,“不公平的安排”并不少见,如中小学校普遍以学习成绩好坏为标准来给学生定位,以此区分“优秀生”和“差生”。“优秀生”受到老师的器重,通过老师的言行又造成同学对“优秀生”的崇拜,“差生”则遭到老师的嫌弃,被同学瞧不起。
   中国的教育是应试教育,学生的成绩好坏是由考试决定的,考试中学生的成绩高低说明什么?不就是说明某个学生在某次或者在某段时期考试成绩落后于别的学生或者比别的学生高吗?换个角度也可以解释为,在接受考试的学科范围内,按照以考题为导向的评判标准,这个学生获得的考核评价比别的同学高一点儿或者低一点儿。除此之外,它什么也说明不了,既不能说明这个同学愚笨,也不能说明那个同学聪明,更不能说明考不好的同学就是“不要脸”、是“人渣”。这些都是强加给一个考试受到挫折的同学的侮辱之词,而以此来对没有考好试,学习成绩低一点儿的学生做出种种歧视和刁难,就更是没有人文精神了。
   既然我们要“以人为本”,我们就要限制和消除这些歧视,这些歧视能否消除,不仅取决于我们的思想意识,更根本的是取决于我们的教育体制能否改革,存在决定意识,在这里真的是具有了决定意义。
   有一名16岁的女高中学生这样描述自己的心态:“其实老师往往不知道,他们给我们的失败感将伴随我们的一生。”她清楚的记得,初中自己的同桌是个成绩不佳的女生,一次数学练习卷子不够了,老师走到那个女生身边时,正巧发完最后一份。老师对那个女生说:“你就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她看着自己的同桌趴在桌子上哭泣。第二天,她将复印的卷子递给同桌,可同桌将卷子撕碎,扔向她,卷子一片片散落一地。
   她升入高中了,遇到一位才气和脾气同样火暴的老师。“他从来没有直视过我们的眼睛,总是以急促、密集、轻蔑、不容置辩的口吻剥夺我们说话的机会。”一天,这个老师又训哭了一个学生。这次她站起来:“老师,你没有权利剥夺我们的自尊……”老师瞪大了眼睛,面红耳赤地对她咆哮,她大声和老师争吵,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这位同学说:“我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不那么激烈,但我就是要他痛,当着大家的面,让他感觉一下我们有多痛!”
   比起中学生来,小学生就更没有能力来宣泄自己对歧视的不满了。他们更弱小,完全没有力量来保护自己。2003年3月29日云南省澄江县广龙小学的一个五年级男生在上课时摆弄玩具小汽车,老师叫他把小汽车交出来,小学生把小汽车交给老师,老师把小汽车砸到墙上摔坏了。这个小学生于是逃课,几天后家长把他找回家,小学生喝农药自杀了。
   上海市长宁区14岁的初二学生楮雪怡在给第五次少代会的提案里说:“许多家长、老师,尤其是家长,对同学成绩的敏感度相当高,他们的言语时常令同学听后十分伤心,说得同学一肚子委屈,躺在床上或洗澡时就会流下伤心的泪水。这种精神上的折磨使他们渐渐自卑,失去信心,甚至缤纷绚丽的世界在他们眼中也变得灰暗起来。”
   让我们来读读一个初中一年级学生写的感想,这位叫耿颖的学生写的是:“其实,我不想当倒数第一名。”在感想里她说:
   “做梦都没想到,我的一次数学测试竟排在了全班倒数第一名。那是充满了无奈和辛酸的一天。太阳依然照在大地上,可是我的心却被黑暗所包围。拿着卷子,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到家,憋出一句:“数学成绩全班倒数第一。”声音小得连我自己也听不见。爸爸沉默了,妈妈刚要张嘴说点儿什么,但最终又闭上了。我好怕、好怕。不是怕爸爸的拳头飞过来,不是怕妈妈无休止的唠叨,也不是怕他们扣除我本来就很‘可怜’的玩耍的时间,而是怕他们放弃希望,从此不再理会我。要知道,一个孩子如果连爸爸、妈妈都对她产生怀疑或选择放弃,那将会有多么可怕!爸爸、妈妈,其实我不想当倒数第一,因为我是个拥有强烈上进心的女孩,因为我不想再一次承受那种害怕你们放弃我的恐惧,因为我从心底里想成为你们的骄傲,为我加油吧。”
   每一个学生,当他背起书包走进学校的时候,都不会想到自己要当倒数第一。因此,我们的教育没有权利放弃任何一个学生。每个学生都是优秀的,不优秀的是我们囿于传统的偏见和歧视。
《美丽的错误》说:“什么是孩子?孩子是生命的一个阶段,是处于十分重要、宝贵但自己并不完全清楚其价值的生命阶段,是缺乏生活经验、各方面都处于形成状态的生命阶段,也是充满多方面需要和发展可能、充满活力与潜力的生命阶段,这个阶段的特点是急于表现,而且表现的方式有时还有些荒唐,甚至会令我们头痛。”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只要孩子没有走上歪路,一些小的错误和不足是可以原谅的。甚至是用不着我们去计较的。一个人生下来,只要他要长大,就会犯错误,只要他要前进,就会有不足。从教育的意义说,错误是创造的开始,不足是前进的动力。教育的义务是,不断地帮助学生找到出发点,从而学会探知未来世界的科学方法,而不是给求知的心灵泼冷水,挫伤他们的自尊,让他们遭遇残酷和冷漠。
肯德基对今天的中国人来说已经不陌生了。关于肯德基有这么一个故事,肯德基年少的时候,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并不好,后来还辍学了。邻居们很为肯德基担心,说这个孩子怎么得了?肯德基的母亲却不这样着急,她说,上帝把我的肯德基降生到这个世界,他就会有自己的位置。后来肯德基当兵、换了好些工作,都没有得心应手,朋友和熟人也同样对肯德基表示出忧虑。肯德基的母亲依然是那句话:上帝既然把我的肯德基降生到这个世界,他就会有自己的位置。到60岁时,肯德基做上了餐饮业,人们才吃到了他创始的肯德基。今天我们看见以一个老头做标志的肯德基早已蜚声海内外、享誉全球。试想一想,肯德基要是没有遇上这么一个理解、鼓励、信任自己儿子的母亲,他能走出自己的道路吗?要是换了我们中国的母亲,我们会怎么办?想一想吧,我们有什么差距?

   贺评有篇《不评三好生的学校》,我把它摘录于下,相信读过以后,你会有点儿感想。
圣诞节过后半个月,北京BISS国际学校已放完寒假,进入1996年的新学期。来自30个国家的130多名学生和他们的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法国、加拿大、新加坡等国的老师,在北京北三环附近的这座校园内,又开始了他们自成一统的西方式的学校生活。
    邓寿德总监接待了我。这是位有多年国际学校管理经验的新加坡人。他个头不高,看上去精明干练。
    “你们以考试成绩来衡量学生的学习好坏吗?”我问。
    “不,”回答很果断,“考试仅是一种辅助手段。除了成绩,更重要的,老师还写详细的评语。”
   一开始对话就感到诧异,还有比考试成绩更重要的评语。我接着问:“好学生的标准是什么?”一个非常普通而简单的问题,没想到他竟然就感到奇怪。
   “好学生?”邓先生一边重复这几个字,一边诧异地看着我,那眼神似乎在问:“你怎么提这样的问题。”看他大惑不解的样子,我心想还是行政总监呢,不至于吧。他看着我追问的目光,半天说出一句:“我们没有好学生、坏学生之分。”
   “从来不评好学生、三好生什么的?”这回大惑不解的是我。瞬间在我脑子里掠过评三好学生的重要。三好生不仅可以优先升学,还是评判老师、学校好坏的一个标准呢。不过为评三好生而发生的考试作弊、走后门等现象也屡见不鲜。
   “从来不评。”他好像转过弯来了,“学生不是学习好就好或者打球好就好,这样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品质、人格,包括很多方面,有的这方面好有的那方面好,今天他这件事好明天她那件事好,怎么能断言谁就是好学生,谁就是坏学生呢?”他自信而肯定地回答。
“学习成绩不好总是缺点吧?”我感觉他还没有进入轨道。
   “不”回答又是很果断:“有的孩子英语成绩不太好,可他进校的时候一句英语都不会说。他做了很大努力,有了很大的进步,这不能叫缺点,这是优点。”
我无言以对,不由自主地直点头。
“有班长吗?”我又想起好学生的一个标志,不过在这里没有发现有孩子的臂膀上挂着几道杠的。
“班长是什么?”邓先生又搞不懂了。
“就是学生头,帮老师收收作业什么的。”他依旧等待我的解释。我接着说:“学生自己选的小干部,有时帮助组织些班级活动。”
“从来没有。”他终于明白了,说:“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样的,没有小干部。如果需要的话,每个孩子都会帮助老师。我们为低年级的班级配备了助理老师,协助老师做些教具的准备工作。”他介绍了助理老师的情况,可这根本不是一码事呀。
我原本想问如何惩罚坏孩子,现在人家不分好坏,只好改口:“如果有的孩子不努力学习,不完成作业怎么办?”
“经过鼓励和帮助,现在我们没有不爱学习的孩子,也许刚进校的时候有。学校培养他们爱老师、爱同学、爱学校。老师像他们的大姐姐大哥哥爸爸妈妈一样。因此,他们都很愿意按照老师的要求去做。离开学校两天,他们都会想老师想学校的。我的孩子在这所学校上二年级,他爱他的澳大利亚老师,甚至从此爱吃澳洲牛排。”
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没有批评,也没有施加压力,让你知道学习不好将来没有出路之类,反而说的全是一个“爱”。像是隔靴搔痒不过瘾,我接着刨根问底:“如果有的不按教师要求做怎么办?”
邓先生看了我一眼,大概在想这个记者准是一根筋。但他仍然耐心地解释:“老师会找他谈话,从鼓励入手,比如师生间可以达成协议,给几次机会,或许老师会问:‘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另外老师和家长也有很好的合作……最后问题都会解决的。”
“你们没有调皮捣蛋的孩子?”我继续追问,反正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坏孩子,是什么样的?
“没有捣蛋的,有顽皮的。”看来邓先生始终和他的学生坐在一条板凳上。
“什么样子是顽皮呢?”我是非打破沙锅不可了。
   “比如有一次我们带他们去一个游泳馆游泳,一个孩子当着管理人员的面说:‘这是我到过的游泳馆中最差的一个。’我们给他讲了道理,这是不尊重别人。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这样说话呢?后来这个孩子向管理人员道了歉。”
   我终于抓住了一个“坏典型”,可是这个不尊重人的错,在我们眼里又算什么呢?
邓先生说,这所学校可以随时接受插班的新生,不论他们原来的基础怎样,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谈话结束了,它留下的思考却没有结束。两种文化背景,两种教育思想撞车了。这丝毫不奇怪,如同用两种不同的量具量同一物体。小量杯说水已溢出不能再装,大量杯却说水还远没有装满。我们能不能换一种量具,换一种思维角度呢?让传统的好学生坏学生从固有的模式中走出来,走到世界的坐标上去,再重新审视一番。
墨守成规的好学生观念是否需要改变一下了呢?
    中国人和西方人就有这么大的差别,中国的孩子和西方的孩子就在这么不同的两种文化环境中接受教育,我不想评价优劣,相信每一个看过这些的人都会自己作出比较,从而得出结论。我们奉为金科玉律的教育观、我们对人和对事的评判标准是否真的应该修正了?
希望我们的教育词典里没有“差生”这个词,希望我们的教师能真正担起“一个也不能少”的教育义务,希望我们的学校不再对学生搞歧视性的待遇。让我们相信中华民族的每一个儿童都是优秀的,因为他们的父母把他们生在中国。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总会找到自己的位置。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的责任就是为孩子实现自己的价值而引导他们作好充分准备。
    什么时候,我们的学校真正没有“优秀生”、“三好生”、“差生”这些名词,没有对学生的歧视性待遇了,我们的教育就可以说是向文明迈进一步了。这仅仅是我的胡说八道,你可千万别被我诱惑。不信你看看我也在暗地里使劲,照着中国模式教育孩子,想叫孩子争当个“三好生”、“优秀生”什么的,将来高考时好加点儿分占点儿便宜,你就可以知道我言行不一,也是装的。
   千万别学我。要不,您带着批判的精神来批判我,彻底揭穿我的蛊惑人心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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