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笛 发表于 2006-4-27 09:41:01

【原创】朱大可的文学批评——话语闪电的灵光

    朱大可,“名”副其实,“奇”,竖写是为“奇”,横写为“大可”,他就能将内涵牢固稳定的抽象之词拆解,再以“陌生化”的形式组合,冲击我们坚硬的惯常思维,恢复感知生命的灵敏,“使石头现出石头的质感。”⑴
    与朱大可的批评相遇是被闪电袭击的感觉。简单的文字在其股掌之中奇妙组合。我们的思维于蛰伏中激活,乘其充溢想象之修辞话语营造的轻舟,穿越纷繁表象,我们被引渡到认知的彼岸世界。我折服于习以为常的文字在他特殊排列后的非凡表现力,内蕴的奇思妙想。他解构文本话语,却又用话语营造自己的居所。他以隐语式书写抵达认知彼岸,试图与“真实”合一,“完成其终极追问的作业”。对生命本体终极价值的形而上追问是他所有批评文字的内核。
    一、语码解构与认知之门。
    很少有批评家像朱大可紧抓语言或被语言“紧抓”。“用语言表达着对语言的不信任。”⑵他解剖话语,祛除遮蔽,触摸破碎的现实。其解码之批评方式无疑启发于罗兰•巴尔特,艾柯等人的解构主义,符号学理论。解构阅读,可“重新组织文本,构成五个代码系列,使得每个代码系列产生不同的意义效果。”⑶文本成了敞开的空间,批评家攀缘话语,接近真实。“话语灯盏、话语星辰、话语太阳及各种话语光线,这些事物像闪电和雷火那样烙写了生命中最有力的白昼,它是人的一种内在真实,或者说是一种诗意的存在,遮蔽于虚假的日常生活和不可见之中,并随时向想象和梦幻敞开。”⑷文本话语在想象和梦幻中复活,朱大可挖掘出了让人惊叹的内在真实。他在顾城诗意的言说和儿童话语中,找到了他所指涉的那座奇异的房屋;在构造木屋的铁器和木器里,看到了“死亡的寓言”。顾城谋杀和自杀的纠葛风云,在他层层剥落后,寓意凸现:“(顾城)用一把我们早已熟识的死亡玩具拆卸了那个坏的家园,然后把自己悬在生命玩具上,从我称之为生命之树的地点,向尘世的梦想作了最后的眺望。”⑸他为这位童话诗人的精神断流式毁灭找到了文学性解释,我们看到顾城安然穿过社会道德伦理指责,走入诗歌的骗局、坟墓。
   他在余秋雨的“下跪”、“大哭一场”、“嫣然一笑”等修辞中看出其阴性的温软话语和煽情语法,也从“民族”等词看出其与主流意识形态和解的话语策略。余秋雨热的文学现象,在他敏感的嗅觉下,意味深长。事实上,余秋雨现象不但是世俗众生审美趣味的需要,也是商业炒作的结果,象征了当今一些文人的姿态。朱大可对余秋雨的刻毒恐怕主要与此有关,而不是什么所谓的私人纠葛与人身攻击。
    几乎朱大可的所有批评都顺着话语的枝蔓进入根本。在 《禹:中华民族精神的话语起源》一文中,将中国上古神话的禅名归纳为三个音位词根,借助想象,他为人道主义式终极信仰在上古旷野寻源溯流。企图“唤起那些退隐在时间深处的词根,使它们摆脱各种历史阐释阴谋的毒害”,追溯了“中华民族精神”最深的话语起源。
    怀疑是寻找真相的必要品质。朱大可辟开那些我们熟视无睹的惯常话语,让真相横亘面前。我们的思维被其话语闪电照耀、刷新。但其思想的灵光在夜空一划而过就遁入了隐晦的居所。面对新鲜事物,现有语言老化苍白,他的思想只能蜗居于隐语之中,以期建立新的逻辑,关照投射未知领域,创造开拓自己领域。
    二、表意策略与话语体系的建构。
    朱大可像个好奇的孩子。摆阔、做秀,一切装腔作势都会在他注视之下原形毕露。他会揭穿皇帝那袭子虚乌有、冠冕堂皇的新衣。使人惊叹,使人愤怒。他执著于探寻本相,对生命本体的终极关怀和终极信仰宗教般虔诚。也因此他对文本、泛文本并不是审美性、艺术性的关照,而是以作家是否具有终极信仰为标尺。他断定“作为一个追求伟大性的作家,终极信仰正是他作品伟大性的标志。文学不能径直说出这种信仰,但它将被赋予一种辉煌的气质,使所有的灵魂在它里面得到安息。”⑹因此他认为“茅盾的《子夜》就是现实生活与经济学的一次拙劣混合,它显示了一个思想的奴隶的全部特征。”⑺而屈原、伍子胥、卡夫卡、海子、骆一禾等人苦苦追寻生命终极意义,与他的精神气质穿越时空达于契合。文学仅仅是他们叛逆、自由精神的残留碎片。朱大可以自己的思想唤醒他们、使他们破土而出,并用丰沛的想象缝合其裂缝。但历史并非他灵魂真正的安息之所,朱大可不是遁世者,他乡关何处?他说“终极信仰并不是把我从中间价值和世俗信念中带走,而是鼓励我在那里居住下来,坚持我的孤寂性和批判性。” ⑻他在我们中间,但他孤独而叛逆甚至极端。在道德价值多元化的今天,他对文学承载终极意义的厚望,挤压了他的世俗生活。从文学到文化,他横向拓展,游走于众多空间,以期向纵深追寻。四方进军,向着一个中心。他巴尔特式的,对现代神话的解读,显现出感官狂欢下的精神黑洞。在“上海的情欲”,“新天地”的“水泥美学”,文学市侩式的“贵族气”中他看到民族文化高贵性的流失,人们价值的恐慌、骚乱。执著与压迫纠缠不休,他突围,逃亡,歇斯底里反抗,甚至抨击。表现出了对小市民现实主义作品的强烈憎恶。他尤其无法忍受“用世俗的琐碎经验取代对新世界的想象性塑造”,“用卑下琐碎的小市民气质取代英雄主义和对终极价值的崇高企望”。朱大可的精英式审美趣味与大众的形而下口味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他对那些“向下”的或媚众的作家深恶痛绝。卫慧式的隐私写作,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上海的情欲在尖叫”,并痛斥余秋雨“企图扮演精英并渴望受到人民喝彩的行动”,骂其为“追逐公众趣味与理念的猎狗”。至此,我们明白朱大可的尖刻和极端都与他的终极信仰有关。许多人指责朱大可的刻毒为人身攻击,个人炒作。这种说法显然浮于表面。据笔者有限的阅读和了解,朱大可和余秋雨、卫慧等人并无个人恩怨情仇。他说“绝望就是对终极事物进行关怀之后的极端反响。”⑼他曾经激情地呼吁,但发现自己并非应者云集的先知,绝望之下只有“痛打”了。其绝望愈悲切彻骨,其反应愈极端、歇斯底里。他自己也说过“评论家做评论时往往很难把握度,不小心话语就过激了,造成了对他人的人身攻击。我以前犯过这样的错误。” ⑽明白其毕生追求与笃信,我们就不难理解其极端了。在一个精神苍白,思想贫乏的时代,出现这样一个唐吉珂德式人物,至少其精神十分可嘉。笔者认为应该肯定和谅解。
   朱大可企图为文学的神圣意义招魂,顺着现实生活的各个纹理,他伸向中心,挖掘真相,质问作家和批评家。现实是一种具有无限维的“混沌”,而隐语就是镜子,它以类比,从另一视角投射向未知,进行了创造性扩展,从而衍生全新的认知。朱大可沿着铺满话语的道路,叩开了认知之门。他拆解别人的房屋,寻找意义,却将其置于自己构筑的房屋。他的隐语就是一座座屋子,满载其思想,但并非四维敞开,清澈透明。我们的脚步只有循着他想象的牵引,峰回路转,曲径通幽,才能抵达意义之所,进入思想和视野的未知之域。阅读朱大可的批评,想象飞旋流转,有自由舒展之惬意和参与创造的乐趣。这正是他批评魅力之所在。朱大可的隐语式写作是明智的也是必然的,面对全新现实和陌生经验,人类只能通过隐语的手段生成新的逻辑。在《唐人街作家及盲肠话语》一文中,盲肠就是他为澳大利亚华文作家命运极其准确的隐语式命名。在澳大利亚八年的生活中,他深深感觉到“文学想象是一种特别的文化建构行为,他们通过想象努力建构一种具有深度和广度的生命共同体。说故事或文学叙述则具有建构少数族群弱势自我的历史整合功能。”但“他们还没走出唐人街的围墙之前就已经退化成了真正的盲肠,而西方世界的墙垣不过是一个遥远的风景。”他对文人知识分子的忧虑遍及其足迹所到之处。
    朱大可丰沛的想象,华美的隐语,有效润饰了他形而上的艰涩思想,使其犹如清新之风,宛若无形,却可感可触,与生命息息相关,与我们息息相关。他与那些语言干枯,思想迟钝的学者型批评家全然不同。他是将自己的生命体验、终极信仰融入了文学批评,想象与逻辑同行起舞,进入思维的狂欢妙境。因此其语言于极致处如火似电,燃烧、闪耀,汪洋恣肆。许多人因此认为他卖弄才华,过于张扬,但毫无疑问,他想象的羽翼和思想的灵光划过众多心灵,而且永难磨灭。这是朱大可给我们的启示,也是给文学批评的贡献。
    朱大可独行文坛,其个性和彻底招致骂声一片,认为他的“酷评”在唱文学批评的反调。尽管他的个性言说有时苛求异端,新奇有余,学理不足(比如对鲁迅的批评),但只有特别的人才会招致人们的极爱与极恨,平庸者两者俱无。他终于发现世俗中间世界也并非其精神的居所。在追寻终极价值的精神痛苦中,寻找消解模式不得,他转而成为遁者( “遁者就是藐视和遗弃石头的人:让命运之石悬置在山脚之下,独自翻越山巅,向一个他在其中能够更自由地生存的世界奔走。” ⑾)但“无论遁者是否企及终点,只要他保持着逃遁的信念和勇气,他就是一个真正的英雄。”⑿为这位文坛独行侠祈祷吧,但愿前头是“万木春”,而非歧路与绝境。


注释:
1、⑴什克洛夫斯基等,《俄国形式主义论文选》,三联书店,1989年版。
2、⑵、⑷、⑸、⑹、⑺、⑻、⑼、⑾、⑿朱大可:《话语的闪电》,华龄出版社,2003年版, 第18页,第113页,第131页,第27页,第26页,第95页,第273页,第304页。
3、⑶项晓敏:《零度写作与人的自由——罗兰• 巴尔特美学思想研究》,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29页。
4、⑽朱大可,北京娱乐信报,2004年11月14日。





夏敏 发表于 2006-4-28 09:33:30

RE:【原创】朱大可的文学批评——话语闪电的灵光

为文学评论家的思想和风格做评,本文是比较得体的

子不语鸟兽鱼虫 发表于 2006-5-21 11: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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