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xinwu 发表于 2006-7-6 12:00:34

转帖:有志之士说梅山

有识之士说梅山
童丛   

  有人说梅山,带有几分贬意,揣有几分神秘。有人说梅山,持有几分褒奖,怀有几分神气。总之,梅山有人说,因为梅山有太多太多不解之谜。小时候,村里人选择良辰吉日庆菩萨,我不仅喜欢看热闹,还常常被主人家选作童子去接送过菩萨,甚至还替拿只牛角吹不叫的小师公吹响过弯弯牛角。庆菩萨是梅山地方的一种宗教形式,普遍庆的家主菩萨和地主菩萨,但有的师公和有的家庭还庆一个梅山公公。梅山公公属哪路神灵没有考究,正宗的说法是梅山一带的老祖宗,也就是梅山地域的统治者或梅山峒主和梅山大王。梅山的山民是不是梅山公公发派的缘故而立的菩萨或移民带来的神主不敢妄定,反正新化安化好些地方这么庆。除此之外,还有庆娘娘,娘娘也叫梅山娘娘。对梅山娘娘的真实背景无从考察,可民间把惹事生非的女人唤作梅山娘娘,其名声并不太好。还有和檀神,讲究一个和字,显然对鬼神也不是一味的惩罚。唱傩戏倒有特色,结束时往往要举行冲傩驱鬼除邪消灾的仪式,俗话说,穷看八字富烧香,背时倒霉庆娘娘,因此,兴隆之家庆菩萨,消灾避祸庆娘娘,安抚小鬼和檀神,驱邪除恶闹冲傩。凡此种种,迷信色彩极浓,而且与梅山风俗有关。就是三教九流也渗透着梅山公公的影子。有言道:
  上路梅山高山峻岭吼狗公。(挽弩打猎之人)
  中路梅山街亭路边拉胡琴。(看相算命之人)
  下路梅山江湖溪涧捞虾公。(捞鱼摸虾之人)
  老辈人出去赶山打猎捞鱼摸虾,他们中为首的长者怀里都要揣一个红布包裹的木菩萨,出门进山都要拜谒烧香念咒,意愿是祈佑满载而归,平平安安。幼年时,我见过袁老猎人他们打死一只老虎,就是摆在屋门前晒谷坪里,举行祭天祭地祭梅山公公的祭祀活动后,才剥老虎的皮,剁老虎的骨。耳濡目染,梅山公公在百姓的脑际中也成了神灵。随着酒文化茶文化饮食文化婚嫁文化丧葬文化和形形色色地域文化的宣传介绍,众多民间习俗也与文化挂上了勾。梅山文化是其中之一。过去说梅山,仿佛就是落后和封建迷信,如今冠上文化二字,即刻就显得高雅文明进步了,历史也变得悠久和灿烂辉煌了。其实人类从远古走过来,老百姓已经创造出了灿烂的文化,梅山也应该如此。只是有些人视为宝,有些人视为草。当然,期间也有精华和糟泊之分,迷信就不宜提倡。当地百姓说梅山,是常有的事,名人说梅山,我比较早地听到的是李淑一和成仿吾先生。
  这是一九七七年夏天。那时唐山地震的余波还没有消逝,北京城里到处都有地震棚,在任弼时夫人陈琮英家的四合院里,就有油布撑的棚子,她向我们介绍是防地震的安全屋。
六月二十八日和七月十一日上午,我随省文艺工作室副主任王剑清,湘江文艺编辑部小说散文组组长刘云,以及韩少功等同志,先后两次采访了李淑一先生。她教书出身,学识渊博,即是革命先烈柳直荀的遗孀,又有毛主席《蝶恋花》“我失骄杨君失柳”的著名诗篇挂在客厅间,可说是紫阳高照,人气旺旺。我们进门不久,做完介绍,她首先就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听口音你是新化人,我问你,你知道新化县名的来历吗?”我虽没有考究,有关新化安化的一些传说没有少听,准与不准也略知一二,便顺口哼了几句开梅山的歌。
  “嗯。”李淑一说,“新化安化,重归王法,这些地方的山民过去是不服天不服地管的,到宋神宗年间才把梅山蛮征服,归顺朝廷。梅山蛮子个个骠悍凶火的,你有那种匪夷蛮气吗?”
我没正面回答,只笑了笑。
  她接着说:“安化的山民温顺些,是朝廷招安归顺的,比新化早建县五十来年,新化的山民强悍英勇,顽强抵抗,最后是宋兵打败的,杀了不少人,因朝廷怕山民再起风波,便由朝廷直接管辖,就象如今的军事管制,直到山民不再反抗了才建县,所以新化比安化建县晚了这么多年……”
  传说中的新化县是首任知县苏氏要把县城建在自己的家乡而与朝廷官员发生争执,迟迟不肯上任,直至最后用升子量土称重量才把县城确定下来,故而比安化晚了这五十年。此时,她的新说是历史事实,还是个人观点或讹传之言,我没与她展开争论。从她的口气中听得出,她也不会和我们展开讨论的。于是我们静静的听她的阔论。接着她说,“新化人爱打架,信鬼神,个性倔……一方水土养方人,新化人为何别于湖南各地,可能与梅山这块地方的文化教育有关……”
李淑一说梅山,是一家之言,只有印象,没有定论。而新化人是不是有其他隐情,把慢建县五十年的真相换成另一种说法不得而知。但一个被朝廷征服的蛮夷之地在设置县城的选址上任凭一个苏氏摆弄五十年而空缺,确是很难想象的怪事,也是历史笑话,非常值得质疑。不过本文不作此类的推理与探讨。
  七月十四日下午,我们一行又采访了成仿吾先生。他住在中央高级党校宿舍,一走进大院,他和夫人正好在散步,见我们一行去了,连忙返回家,热情地接待我们。带队的王剑清自我介绍在延安时是成老的学生,常听他的课,接着一一介绍后指着我说:“他是新化人,参加省里组织的采访团来北京采访革命老前辈。”
  没等王剑清的话说完,成仿吾先生问我:“新化哪里人?”
  “过去和新化一个县,如今是冷水江市,老家是锡矿山的。”我忙做介绍。
  “锡矿山是世界锑都,储量占世界第一,是座宝山,红军还到锡矿山扩过军筹过军饷哩,如今怎么样?”他深情地问。
  “很好!”我没有将锡矿山文化革命停产闹革命,工人阶级闹派性搞武斗的情况告诉他。
  “很好就好!”成仿吾先生接着又说,“我还有亲戚在锡矿山教书里。你认识成老师吗?”
  “听说有个成老师。”
  “嗯。”他又问,“你认识刘时杰吗?”
  “刘时杰同志是建市初期的主要领导人,现在已经调回省里了。”我回答他。
  “他是我的亲家。”成老兴致勃勃,“我的儿子在石家庄部队当兵,任指导员,刘时杰的女儿是我的儿媳妇。”
  “只可惜他调走了,不然我还可以带去你的问候。”我说,“成老多年没回老家了吗?”
  “家乡没什么亲人了,房子也被拓溪水库淹了。”说到这里,成老仿佛有点情绪,没再往下说,淡淡地皱了皱眉就转换到了我们要采访的话题,“你们来采访革命家的革命活动很好啊,至于我自己的革命活动,正在整理,有时间我准备自己写一写,不劳烦你们了。”接着他又说起了家乡,“新化是上梅,安化是下梅。梅山人喜欢练武,出过不少武把式,但也爱读书,好多宗族祠堂拥有公田公山,专供族里的子弟读书,文化教育算发达,陈天华就是族里供他读的书。陈天华你知道吗?他留学日本,写过《警世钟》、《猛回头》,是我的同乡,为了反帝反封建在日本蹈海而死。他比我激进,用自己的生命唤醒国民起来革命,是条梅山汉子。还有陈正湘将军,也是同乡,他也了不得!他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任炮兵团团长,黄土岭战役他指挥他的炮兵击毙了日本的‘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中将,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梅山的好汉多哩,苏鹏,大同镇人。”
  我插话:“如今是冷水江市毛易公社。”
  “他也是个反封建的英雄,他刺杀过慈禧太后,虽没成功,但显示出了新化梅山蛮子的胆识和勇气。刚才我说的陈天华死在日本,是苏鹏从日本把陈天华的灵柩接回来葬到长沙岳麓山的。梅山人哟,英文雄武哩,你是基层文化工作者,不一定要到上边来采访大人物,下边许多东西值得写,值得研究,梅山的山,梅山的水,梅山的人,以及梅山的文化习俗是座宝库……”
成仿吾先生说梅山,有别于李淑一,也许他是新化梅山人的缘故,总是褒奖有余,情思缕缕,神气十足,对梅山充满了深深的爱。
  回家后,我给不少朋友谈过这几次的采访。农民诗人周少尧先生就非常感兴趣。一九八零年四月,我与他一同出席湖南省文艺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会,关于梅山文化的话题没有少说,走到一起就说。记得有一个晚上自由活动,他邀我去找省群众艺术馆(也叫工农兵文艺工作室)的邬朝祝先生。邬老是新化人,早年写过《鸡叫岩》和锡矿山的传说故事。那一夜谈了很久有关梅山的事,回到省军区招待所,已是深夜十二点钟了,周少尧先生横马路让车慢了点,我先进了大门,在登记室大厅等了一会还不见他来,返回去看,才知道卫兵拦住了他,一定要看他的出入证才许进,可他忘了带,卫兵硬是不放行。在部队,每次看到湖南文学上登载农民诗人周少尧的诗,我激动不已,十分钦敬他。可眼下的周少尧,短短的平头,乌黑的脸庞,身着黑色中山装,脚穿解放鞋,没有半点诗人的潇洒气派,显然是卫兵衣帽取人啊!我连忙走上去,掏出出入证,给卫兵解释了几句,才把他拉进了军区招待所的大门。从此后,他对梅山文化充满了信心,下决心要写梅山的故事,唱梅山的歌谣。好几次在涟源、娄底等地开创作笔会,他邀我和他组织梅山文化研究会,说新化经济条件不如冷水江,首推我当会长,办一张梅山文化报或梅山文化会刊。我说梅山文化还是以新化为主,我支持他,会长由他当,至于办刊办报,经费是个大问题,要得到领导支持才好办。经过多次交换看法,周少尧研究梅山文化的决心下定了,也愿意以新化为主,他挑大梁,并邀我当他的荣誉理事。有意思的是在一九八五年收集民间文学三大集成,他和我都收集到了船工号子《资江滩歌》,在娄底开会时,他求我帮他一个忙,我问他要帮什么忙,他说:“你是搞小说散文的,我是搞诗歌的,那篇《资江滩歌》你就莫收进三大集成了,让给我吧!”说真的,收集《资江滩歌》,我也付出了代价,找航运公司的人找了十几个,没有一个唱得完整的,用钱也买不到收藏有本子的船工的唱本,最后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位姓郭的老船工唱了一天,照相数张,支付稿酬一百元,并答应他的照片连同《资江滩歌》一并登载他才交出了唱本,随意让出来也舍不得。但周少尧态度十分诚恳,碍于情面,我答应了他,并把收集到的资料也交到了他的手上。三大集成出版时,《资江滩歌》收进了新化的三大集成,印上了周少尧的名字,应该说也印进了文人相亲的友情。一首《资江滩歌》事小,可梅山文化又多了一朵奇葩。对此少尧先生极为感激我,每次见面都要说到此事,常常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他是有追求的,有目的的,有祈冀的,所以他研究梅山文化的痴情也到了忘我的地步。记得他去武汉宣读研究梅山文化那篇论文,征求过我多次意见,曾两次专程来到冷水江找我,我对梅山文化的兴趣没有他那样浓,甚至观点也不太相似,出于友情,为使他的论文成为佳作,我尽力支持他,甚至我还答应帮助他去厂矿企业搞赞助,以保证他在以后的研究活动能正常运转。不幸的是研究梅山文化的步子刚刚挪动,他却匆匆走了。我以为到此止步,后继无人,对梅山文化的研究至少要推迟好多年。然而值得庆幸的是李新吾先生举起了这个火炬,领跑在湘中大地上,他比周少尧先生更痴狂,简直是全身心投入,几乎把微薄的工资都添了进去,可以说他的精神越丰富,家庭就越贫穷,成果越丰硕,身体就越苗条。也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的努力下,研究梅山文化的队伍扩大了,成果增多了,影响也扩大到了广东、北京,甚至漂洋过海到了法兰西共和国。
  梅山文化渊源有多远,地域有多宽,意义有多深,价值有多大,目前可能还无人能下定论。但可以这么说,研究梅山文化就象开掘神工鬼斧造就的“波月洞天”和“梅山龙宫”一样,越往里钻就越觉得神奇无比,价值无边。
  因为有辉煌的华夏文化之光的照耀,梅山文化就会永远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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