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忆关东旧事
忆关东旧事凌寒惊晓鹊,野旷沐朝阳。
踏雪寻狐兔,飞身射鼬獐。
暮归携冷月,美馔去风霜。
热炕奇谈晚,浓茶入梦香。
合肥的冬天和家乡的很不同。东北已是冰封雪飘的日子了吧?这个季节是农闲的季节,也是可以没有牵挂地聊天讲古的季节。说起讲古儿,会让人想到无忧无虑的儿时。
当地人称讲故事为“讲古儿”,大概因为故事主要是老年人传承下来,内容也显得古老的缘故吧。爷爷、奶奶、妈妈、爸爸和三叔都是很能讲古儿的人,童年的我总是喜欢围绕在他们膝边,竖着耳朵聆听他们娓娓动听地聊。在广播电视还没有普及的岁月里,讲古儿是庄稼院里的人们闲暇时主要的娱乐和消遣,也是孩子们最愿意歆享的精神盛餐。爷爷家那低矮而温暖的小屋,我家老房子里南北两铺大炕,三叔家被我们这群孩子不断推响的两扇破旧的木门,总能从记忆中浮出,让我回想起故事伴着我成长的快乐时光。
还记得和奶奶一起到地里去挖野菜的情景。那是炎热的夏天,烈日当空,奶奶领着我们几家的女孩子,猫着腰,钻进青纱帐里。高粱垄挨着垄,带着红斑的高粱叶子总是很扎脸,加上到处都是黑土地湿热的气息,让人透不过气来。不过,在这阳光半遮半避的湿润的土地上,野菜长得很好,嫩绿肥大的叶子,一墩墩的,一长一大片。每次找到野菜开始挖的时候,奶奶就讲起故事来,至今不能忘记的是《傻小子学话》,傻小子学的三句话:“一鸟进林,百鸟压音”,“双桥好走,独木难行”,“老狗老狗别龇牙,龇牙给你一钉耙!” 最后,因这三句话,傻小子在老丈人家闹出天大的笑话。一讲完,我们坐在垄沟上前仰后合地笑了,连挖菜刀都笑弯了。
最难忘的是下大雪的日子。三叔、老叔和哥哥这些打猎的能手,会扛起自己打制的猎枪,到积雪没膝深的田地里围猎打兔子。无论收获如何,当天晚上,他们都会盘坐在滚烫的炕头上,兴致勃勃地讲述这一天神奇的经历:哪个兔子最狡猾啦,从哪个方位围击最有效啦,哪种迹象判断最正确啦,如何在紧急的时候开枪命中啦,等等。并且,他们几乎每次都会带出记忆中各种狩猎趣闻,谁谁打死正在迷人的黄皮子 ,谁谁在蒲河沿上打狐狸错打死了人,谁谁在江北林子里打熊瞎子 ……一讲起这些故事,他们如数家珍,滔滔不绝,似乎比吃兔子肉更让他们着迷。而我的心则被激烈而神秘的狩猎生活吸引着,一直痴痴地听到深夜。有一次,我禁不住好奇,也跟着去了。整个下午,我们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围着村子外上千亩的田地转来转去,一无所获。可是,三叔和哥哥仍然兴致不减地逡巡。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主动上门的猎物,寻找本身就是一种乐趣,连积雪灌进裤管里、棉鞋里都浑然不觉。他们口头的故事是描述这种生活乐趣的一种最完美形式吧,没有这种生活经验和趣味的人怎么能够体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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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侯有多小?我最近常常有发呆的时候,却没有忆旧事的习惯了,就此成熟了,还是老掉了?忙是麻木的理由吗?好象不是,但总可以说是部分原因吧。我在这里也盼着雪花降临,却至今未果,常听家人电话里说,家那边又下雪了——不仅下了,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又”了,急煞人不?
记得小时侯,在上学的路上常被冷风冻哭,姐姐就把她那套围巾都给我,我当时奇怪她怎么不冷,就以为大人(长我两岁)禁得住冻(当时还有一感到奇怪的事:哥哥姐姐说我打人疼,可我觉得他们打在我身上时不疼啊,我打怎么就疼?)。后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呵呵。遇大雪天,姐姐会在前面带路,给我踩出脚窝,我再一步一个脚印地跟着走……这温暖“罄竹难书”啊:后来姐姐说给她儿子听时,据说(我不在场)我那8岁的外甥当即表态等我去时,狠狠打我,以给他妈妈出口气!我不明就里地去了,每次都跑上前来的外甥却起身跑开了,还一再不让他妈说。等他跑远了,我才问明白,觉得好玩死了。再一想,我真的是作恶不少啊,不过也没负累,这叫“成长的故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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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是家里的老小,大家都让着你吧?很幸福啊。我也比较小,也算幸福的一个了,但小学的时候与挨肩的四姐打得最凶,也常在一起玩,都不带着小妹,嫌她赘脚。人小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容忍别人。到如今知道容忍了,却隔得很远了。RE:【随笔】忆关东旧事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每逢寒假,在工厂工作的爸爸和三叔也会放假几个月。晚饭后,三叔总是到我家来,往北炕上一坐,和爸妈谈天说地。我们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听他们聊,真是惬意啊!一提起爆米花我不禁要多说两句。那是当时农家院里最好的过冬零食。每次一听说要崩爆米花了,我们叔伯三家的孩子们都会不约而同地端出大大小小的瓢,装满苞米,聚在正给爆米锅加热的通红的小炉子前,焦急地等待着。崩爆米花的工具,是精通电焊的三叔自己制做的,一个盛装爆破时爆出米花的长铁丝网袋,一个长方形的铁板支架炉,一个带着压力表的高压锅,还有一个摇式吹风机。在明朗清冽的冬日里,金黄的、银白的籽粒,散发着谷物的馨香。崩爆米花是两个人的活,一个摇高压锅使它受热均匀;一个摇吹风机,使小铁炉的火烧旺。谁家要崩,谁就主动上来帮忙。轮到我家了,我赶忙跑上去坐在小板凳上用力地摇吹风机。小吹风机吹得炉膛里苞米糊燃烧得呼呼作响、火星四溅,不断摇动的高压锅里米粒哗哗洒落,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约摸时间差不多了,三叔看看高压表,说:“好了!都躲远点,别崩着!”我们捂着耳朵,一阵鸟散。只见三叔一手拎起高压锅,一手拿着一支铁棒,将锅盖对着长铁丝网袋,把铁棒插在焊有铁环的锅盖上用力一别,“嘭”,一股纯白色的蒸汽喷涌而出。美极了,像天上的云朵。立刻,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诱人的芳香。没等蒸汽散尽,我们就跑上去看,米花在铁丝网里爆开了,不知道有多大的力量,只见铁网的另一头的网眼里粘满了膨胀开的米花,还稀稀落落地散在网口及四周的地上。网里的归出米人家所有,我和四姐张开袋子,男孩子帮忙把铁丝网另一头擎起来,爆米花滚落在袋子里,闻起来喷喷香。其他家的孩子争着拣外边散落的,往嘴里放。火候正好的米花,非常松脆,放了糖的就更好吃了。这时,三叔已经把下一锅米倒好,右手戴上厚厚的沾满油渍的棉手套,从铁网口把那块铅盖拿起来,扣好,放在炉子上。吹风机又转起来了。
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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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ling先生细腻而真情的回忆,不该埋没在我的小帖子里。顶起来,大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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