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忧郁是常态 傻蛋才快乐
王朔:忧郁是常态 傻蛋才快乐出两本新书之后淡出人们视线,讲述“闭关”生活状态
采写/本报记者 姜妍 发布时间: 2007-12-07 11:39 新京报
约王朔采访的时候,他在电话里半开玩笑说自己得了自闭症,整天呆在家里不大出门。
到王朔家里去的时候是一个周日的下午,他放下正在看的杨绛的新作《走在人生边上》来给我开门,黑色音响里放的音乐很熟悉,仔细一听,原来是电影《太阳照常升起》里的配乐。“八不呢?”上次到他家里一直趴在一旁安睡的猫咪不见了踪影,于是忍不住询问。“不在那儿趴着睡觉呢么”王朔指了指自己的床铺,仔细一看才瞧见,已经一岁多的八不正舒服地趴在王朔床铺的正中间睡觉,从我进屋一直睡到我离去,期间只略微挪动变换过两次姿势,且当它是伸了两次懒腰。
健康 得了高血压外加远视眼
“最近有件事给我拧吧了。”这是王朔的开场白,原因是他发现自己得了高血压,因为家里的男人总死在心血管病上,他自己在这方面比较注意,特意买了血压计测血压,却发现已然得了。低压一测到了100左右,他妈妈跟他说这就是高血压了,“高血压平时没症状,但是不吃药的话平均寿命14年。”拧吧了的王朔于是开始吃上了降压药,高血压带着自己的视力也有所下降,王朔这几年的阅读量也随之减少。“老了老了,还得了个远视眼。”王朔对着五六米开外的电视机说:“我坐在这里底下的字看得可清楚了,反倒是近了看不清,估计都是过去冒充高瞻远瞩闹的。”
太阳 中国电影不寒碜了
音箱里继续不断冒出久石让的配乐,“没听这音乐之前老听姜文说这音乐有劲儿有劲儿,听了以后才明白了是怎么有劲儿。”从音乐聊到此前备受争议的这部电影,人们大都将争论的焦点集中在了看懂和看不懂的问题上。“这电影我喜欢,这种二五八万讲故事的方法很好。电影的好坏不能用票房衡量,这种手法在文学上并不稀奇,就像小说,你不能总现实主义,得有意识流吧。”王朔说,中国电影在此之前挺土的,尽管《太阳照常升起》这种讲故事的方法在全世界不新鲜,但是在中国就没有。“中国过去艺术电影推《小城之春》,水平也太低了吧。”
王朔说这种把一个故事拆成几部分来讲的手法并不难懂,自己和周韵聊天时还说,自己要是姜文会用另一种方法处理所谓看不懂的状况——每组演员都让周韵和姜文演,在第二个故事里周韵来演陈冲的角色,第三个故事里周韵去演姜文的妻子,和房祖名变成那么样的一种关系,这样会把演员推得特别厉害,一种九连环式的讲述方法。此外还可以看两个演员之间的那种戏,母子、情人、夫妻,于是电影就非常有意思了。“现在第二、第三和第一、第四个故事显得有点脱节,当然我看得明白,在那个年代,志愿军、华侨和地质队员是同一种人,都是属于女孩子一见就疯了的。”王朔说了,之前所有中国电影讲故事都太老实了,老实到特笨的地步,“没有这个电影,中国电影挺土的。有了这个,中国电影咱不说有多好,不寒碜了。”
八不 就像自己的孩子
之前约王朔采访的时候,他在电话里半开玩笑说自己得了自闭症,整天呆在家里不大出门。前半句是玩笑话,后半句却也不假。除了在姜文的电影上露面之外,我们良久没有在公众场合觅得他的身影。王朔自己说现在怕人多的地方,但是还有一个牵绊了他的原因便是那只圆脸小公猫八不。“有了猫以后哪儿都去不了,就跟有一个孩子似的。我出去觉得它特别可怜,出去不踏实,就像把孩子自己搁家里了。”
王朔每次一说到八不就很兴奋,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他说八不特别省事、可爱,就像个有自闭症的小孩。以前它被寄养在洗头店里的时候,一个台湾女孩对八不的评价就是两个字“厚道”。王朔住的院子里有只流浪猫名为黄小丑,总来他家要饭。黄小丑的眼中就是像流浪儿的表情,每次来要饭的时候,八不如果吃饱了就没事,就是瞪着黄小丑。黄小丑其实打得过八不,但是正所谓吃人嘴短,黄小丑在打架这方面总是让着八不。
有一次八不没吃饱,看着黄小丑要吃饭就想扑黄小丑,王朔给拦住了,“我说,不许扑,人家来吃顿饭怎么了。”八不很委屈地叫了一声。吃完饭的黄小丑在院子里找了块儿舒服的地方趴下睡觉,八不在一旁犹豫着该不该过去,最后就自己干在那儿了,“想过去又特犹豫,特别逗。”
把八不当成自家孩子的王朔说,自己现在特别见不得人家说畜生,“人家多么纯洁和有尊严啊。猫吃饱以后可以拒绝食物,在发情期时也表现得有尊严,没闹得乱七八糟。”看着一旁酣睡的八不,王朔说现在发愁的是将来八不死了以后怎么办。“20年以后我肯定脆弱得一塌糊涂,还得给它养老送终。”
死亡 只是物理形态的改变
在《我的千岁寒》里,王朔提及了很多对宇宙和人生的感悟,这段时间里他把一些问题想得更加透彻。
他说人死能量不散,能量守恒定律就能解释这一切,人死只是物理形式的改变,能量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个形式转入另一个形式。人们之间也并非看上去的那么静态,原子都在以每小时几百公里的速度旋转,为什么住在一起久了两个人会相像?王朔说就是因为他们在不停地进行离子交换,所以他们同时想事儿啊等等。“我们老认为物质没有记忆力,其实携带信息的全是物质的东西,携带我信息的东西交换你那儿去了。”
王朔认为,这种交换只有最亲的人才能感受到,人死了以后没有目光也不能说话了,但是这股能量如果不走的话,还能长期地和在世的人交流,所以托梦什么的一点都不神秘,鬼也并不可怕,因为它已经没有必要参与人间是非了。“作为一股能量,什么对得起谁对不起谁,生生死死、兴衰荣辱都不重要了。”王朔觉得,真正的真理就在高中物理课本上,能量守恒、动量守恒、质量守恒、阿基米德定律,这些能解释所有的事情。
人类 是有原罪的
对于人生的感悟,王朔并不仅限于此,他说准备将来写本书叫《人类原罪考》。“都说人之初性本善,殊不知人类是有原罪的。”人们常说的食色性也,王朔认为其中的“食”所指的便是生存,任何生命的生存方式都是建立在剥夺其他生命的基础上,吃素也一样,植物也是有生命的。“生命产生于海底火山口,那地方太像地狱入口了,所以生命产生后,所有道德是修正它的,你要活下去就必须剥夺其他生命。”
王朔幽默地说,在恐龙集团覆灭之后,哺乳动物集团里面有三科,猫科、熊科和灵长类,那时的自然力是奥林匹克精神,讲究更快更高更强,其他的动物于是都服从于相对论公式,即,能量等于质量乘以速度的平方。熊质量大所以能量大,猫科动物有速度,所以能量也大。惟独灵长类动物两项都没有,于是打猎的时候靠诈唬,不可能和老虎搏斗就放烟,把猛犸象赶到悬崖边掉下去摔死。“所谓什么空城计、诸葛亮,都是使诈,都是违反奥林匹克精神的,隐瞒事实真相构筑陷阱。”
王朔认为,源头在这里已经颠倒了,人其实最恶了。而不善并非不能活,认识到原罪才会有罪恶感。问题是现在很多人不认为自己有错,总觉得都是别人的错,其实道德是脆弱的,甚至是虚伪的,道德是修补这些天生的罪恶。“你看现在人类使诈使成什么样了,对地球造成了多大的危害,最后一定是要被报复的。人家恐龙集团还能维持1.5亿年,我看人类维持不了这么久。”王朔还大胆想象了一下50年以后的场景,彼时北冰洋化了,海水涨7米,广州、上海得修大坝,成都成了海滨城市了。“格陵兰群岛全部化掉,石油眼瞅着也烧光了,什么开车都改开船吧。我有点欣慰的是,那种可怕情况下我已经不在了。谁活最后谁倒霉。”
抑郁 才是人生的常态
回顾起生命中的岁月,王朔说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都想明白了,有了花生豆没牙了,这是《茶馆》里的一句话,也是王朔的心声。王朔说自己没那么高尚,受不了笨蛋。接着谈到抑郁,王朔说自己其实也有抑郁症,“抑郁症就像更年期,不得的人太二了,谁要是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就有病了。忧郁是常态,傻蛋才快乐呢,人生就是痛苦充满挫折的,你想什么就得什么,怎么可能呢?想当年我多顺啊,我碰到失败我就不能接受,我认为是我自己的问题。其实痛苦是可以习惯可以享受的,享受痛苦不能使人升华也能使人深刻,而快乐是转瞬即逝的,你在外面多高兴,回来就多沮丧,全是假高兴自己骗自己。挣钱多有挣钱多的麻烦,扛多少累顶多少事儿啊,只看贼吃肉没看贼挨打,最后全是守恒的,你要获得就得付出。出来混总要还的,人都有快乐的时候,可是人就是在一天里,情绪还有起落呢。甭管你获得什么,都会出现变化,得到越多变化越大。”
关于王朔
【纪事年表】
1958年出生于辽宁省岫岩县,曾用名王岩。
1965至1969年就读于北京翠微小学。
1971年就读于北京东门仓小学。
1972至1975年就读于北京一百六十四中学。
1975年借读于太原五中。
1976年毕业于北京四十四中学。
1977至1980年在海军北海舰队服役,任卫生员。
1980至1983年退伍后在北京医药公司药品批发商店工作。
1983年辞职从事自由写作至今。
想当年,王朔横空出世,一套王朔文集吸引读者无数。
【作品年表】
原著
《我的千岁寒》、《致女儿书》 (2007)
《看上去很美》 (2000)
《永失我爱》 (1994)
《消失的女人》 (1993)
《痴男狂女两世情》 (1993)
《无人喝彩》 (1993)
《青春无悔》 (1992)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1989)
《顽主》 (1988)
《轮回》 (1988)
《浮出海面》 (1985)
《空中小姐》 (1984)
编剧
《梦想照进现实》 (2006)
《一声叹息》 (2000)
《无人喝彩》 (1993)
《青春无悔》 (1992)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1989)
《大喘气》 (1988)
《顽主》 (1988)
《轮回》 (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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