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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巴拉的隐喻(连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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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6-16 21:50: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香巴拉的隐喻(连载一)

                一  向西,香格里拉并不遥远
   
    儿时就知道云南西北有个迪庆,那时拉萨的一些宗教性节日常见有云南迪庆藏族前来朝圣。他们的男子高大而威武,女子卓约而美丽,每当朝圣的迪庆青年男女拉着手在拉萨的街路边上走边唱的时候,奢望长大去迪庆看看成了少年我的一个梦想。80年代在西藏民族学院学习工作,也常获得有关迪庆的传闻以及资料。学校设在陕西,去云南对于一个低薪的我来说几成奢望。90年代中期工作变动到了厦门,98年在厦门召开的一个人类学会议上结识了原籍迪庆藏族自治州首府中甸县(今香格里拉县)的萧亮中君,认识他像是认识了被知识化了的迪庆。我们成了学术和创作上的好朋友。我告诉他,我好想去迪庆走走,去圆我童年的一场梦。

     圆梦的时刻终于在我这位迪庆朋友的帮助下来临。我被推荐参加在那里召开的一个重要会议。出行前我兴奋得每天要听迪庆歌手达摩鲁卓的《香巴拉并不遥远》。那歌词写得真棒:“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人们都巴它向往。哪里四季常青,那里鸟语花香;那里没有痛苦,那里没有忧伤。它的名字叫香巴拉,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哦,香巴拉并不遥远,那就是我们,我们的家乡。”在今天这样一个生态被财富破坏,人心被商业阉割,传统被世人屏弃的时代,还能毫无愧色地将自己的家乡唱得那么纯净,恐怕也就只剩下迪庆人了。

    歌词里的这个的香巴拉就是被炒作得沸沸扬扬的香格里拉,云南省在1997年以官方的名义向世界宣布迪庆州府所在地中甸就是西方小说家笔下的香格里拉。香格里拉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大概就是神奇美丽的人间净土。香格里拉在中甸藏语里意即“心中的日月”,指与日语同辉的理想境界。香格里拉传延着来自西藏的西藏传统本教和藏传佛教的格鲁派、噶举派和宁玛派,其宗教膜拜中的吉祥图之一就是上日下月图案。佛典中早就见有这样一个词,尼泊尔、泰国和中国的许多地方都曾把香格里拉当作自己的故地。一九三三年一个叫做詹士。希尔顿的英国作家在大量关于滇西北藏区传闻的基础上创作的小说《消失的地平线》首次用了Shangri-La来形容中甸这么一个象征人间乐土的世外桃源。希尔顿从未到过藏区,却把香格里拉写得逼真而周详。这篇小说以发表便震惊了全世界。一九四四被拍成电影,主题歌曲《这美丽的香格里拉》也在世界范围内传唱不衰,它引发了人们对真实的香格里拉的探访。许多豪华酒店、居民小区都冠以香格里拉的名称来表现它们是人间乐园,许多旅行家、探险家也在东方搜寻他们心目中的香格里拉。2002年,中甸获准更名为香格里拉县。香格里拉就是中甸,中国政府如是说。

    去过香格里拉的人都喜欢将它描述成一个类似于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今天的世外桃源我想象不出什么样儿。香格里拉是否真的就如同它的访问归来者所云,也有待验证。香格里拉的名字所以能风靡世界,不胫而走一定有它的道理。这就牵扯到全球化时代里一个地域个性问题。全球化往往被理解成为大众化、普世化和西方化,相对而言,地域性、民族性和本土性常常成为传统文化记忆的一部分。当人们一窝蜂扑向香格里拉的时候,是希望看见一种个性化的东西。从记述者留下的大量文字性东西中,人们首先看中的是它独有的自然景观——位于横断山脉腹地,有梅里、巴拉更宗、哈巴等群峰组成的的大雪山群以及群山间大大小小的草甸,梅里雪山里有着金字塔般外形、常年积雪、海拔高度6740的卡格博峰,还有深不见低的虎跳峡、梅里大峡谷等深险神秘的大峡谷。群山、峡谷和草甸共同构成一幅风景如画的迷人景观;同时它的人文景观也是独一无二的。比如以藏族为主体的多民族聚居区域,那里有古朴奇异的民风民俗,有保持完好的民间歌舞,有雪山和草甸掩映着的古老寺庙。

    我去香格里拉参加的会议也颇有意味。会议名称是“藏族传统文化于生物多样性保护研讨会”,资助方是总部设在华盛顿的美国大自然保护协会。这个组织以地球保护水陆生态而闻名于世。它致力于通过对世界各地生态多样性较完好的区域的保护,呼吁人们唤起保护生态的意识。我认为这的确是一种积善之举。而且我们知道,文化多样性和生态多样性密不可分。有了生态的多样,人类的生活才会变得丰富多彩;同样,有了文化的多样性的自觉,人们才可能去注意在自然条件的指令下去实现所生存区域的文化建构,而非以牺牲自然为代价去发展所谓的文化。香格里拉人和它的游客,甚至生活在世界各个不同区域环境的人,在我们追求幸福的生活的时候,必需对造物主赐予我们的蔚蓝的天空、清澈的流水、如茵的草地负责。

    为了进一步了解香格里拉的自然生态资源,我从书架上翻检出尘封已久的《神秘的滇藏河流》一书。作者是英国植物学家金敦。沃德。1913年他前往香格里拉采集植物标本,却意外地发现了滇西北独特的人与事。他尽力寻找生活在相邻地区民族和部落的族群差异,例如他在市场上看到“有脸颊蜡黄的中国商人,有皮肤白皙的、穿着褶裙的摩梭人,有来自中甸的高个儿藏族人,有长着灯塔形下巴和钩形鼻的傈僳族人,有来自西部的圆脸闽家人”,20世纪初的中甸尽管和今天大不相同,但是基本的自然环境和生活情调没有太多变化。沃德如是描述那时的香格里拉:“中甸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小城。房屋墙壁很高,屋顶盖着木瓦,木瓦用石头固定。房屋不规则地向大卵石铺就的街道突出,儿街道也就从房屋中坚弯弯曲曲地穿过。城中大约有三百户藏族居民。离城几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大寺庙,里面有几千喇嘛……海拔3352。789米的中甸是一个绝妙的交通枢纽地带。这里有优良的牧场,却没有农业。”沃德笔下的中甸藏族更是可爱得令人想见:“当地的藏族人漂亮儿快乐。妇女把她们的头发编成三条辫子,头上所戴的三角形布帽就像婴孩的太阳帽。举行宴会的时候,她们将一件华丽的围裙悬在背上,然后环胸儿系”。

     我读到这里,一个劲地回忆儿时所见的迪庆藏族的着装与容貌,可惜遥远得对细部内容几乎失忆。这更激起我探访的冲动。于是我早早准备起行囊,买好胶卷和登山鞋,我计划用我最能够焕发起来的热情去走进香格里拉,一个让全世界神往和动情的地方。

    而这梦幻般的香格里拉,是否会让我失望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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