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讲述的“杨家将”与后代的故事

祝秀丽

    母亲杨金英，今年69岁，河北人，60年代初期跟着父亲闯关东到辽宁，至今乡音未改。从我记事起，总听见母亲跟我们说，她们老杨家就是杨家将的后人，从山西大槐树搬来的。这次回家，母亲又坐在炕上，持着浓重的河北口音给我讲起河北娘家杨氏家族流传的穆桂英与杨门后代的传说——
    这个老杨家最后不保朝廷了，就归西了。归西，讲话咧，就是有佘太君，有穆桂英，有这个八姐九妹，有他家看门的老杨洪，这几个人都是长寿星，他们都不死。剩下的那些就不行，都死啦。人家说他们都呆一个地丘儿 ，这个地丘叫啥啊？说叫“现庄”。不知道多少年，不知道多少时候，这个庄就出来，好好地，它就出来这个庄子。叫现庄。
    以后吧，这个姓杨的这个后代吧，走到他那里一看，这个府门上写的，这不是“杨府”嘛！说话咧，他这个是后来的不知多少辈的孙子啦，走到那儿，他就进去了。进去，到那里，就让吃饭、住着，最后就要走了。
    要走，穆桂英就说：“这就是祖宗吧，奶奶吧，讲话咧，也没有啥礼物给你们的。我给你端点儿东西你挑吧！”端出一笸箩子牙来。人家说，这个穆桂英是活一辈儿，她就脱下一层牙来，再长；活一辈儿呀，脱下一层牙来，再长。她就拿出来，叫她这个后代这孙子来挑。
    这个孙子说：“你说，让我挑这牙，有啥用啊？”他就说，“哎！”这个人不怎么高兴。他就扒拉扒拉，挑两个小的。
    挑两个小的不，这个穆桂英最后就说了：“你真没福的牙茬骨！”讲话咧，就是说他没有福的意思。她说：“你要是挑大牙儿啊，做大官儿；挑小牙儿，做小官儿；你要多挑几个呢，你家辈儿辈儿做官儿！”最后，他挑几个就走了。
    这是我听了无数次的母系家族传说。虽然辽宁不如中原地区那样是杨家将传说的流传中心，但是生长在中原地区的母亲以独特的家族传说的样式在家族范围内传承着它。这个传说是母亲听她的家族长辈五爷爷讲的，在河北盐山县以杨姓为主的村落中广泛流传，他们都深信自己是山西洪同县大槐树杨家将的后代。其实，杨家将在中国中原百姓中的认同由来已久，在民间各种形式的流传版本，标示其旺盛的生命力。但是，这则家族传说却与其他围绕演义题材截然不同：主人公不再是驰骋疆场的民族英雄，至少从这种广阔的背景中淡出，作为祖先进入杨姓家族的精神世界。传说中充满一种对祖先的追忆和缅怀：杨氏家族祖先居住的若隐若现的村庄，后代与祖先的奇逢，似乎暗示着祖先的庇佑从来没有间断过。然而，它没有一味地宣扬祖先的神迹，而是把祖先的庇佑和现实生活中人们的行动辩证地联系在一起。之所以祖先的光荣没有在后代人身上续写，完全来自于后代人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这种结局虽有些令人遗憾，却也透露着纯朴而自立的家族风尚！实际上，后代与祖先之间的联系不都是如此吗？祖先仅仅提供精神上的支持，子孙必须在实际生活中依靠自己能力拼打。移民群体可能更理解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