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从山子瑶的婚俗看媒介及媒介环境在民俗生活中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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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子瑶的婚俗看“媒介”及“媒介环境”在民俗生活中的作用

一、        概念解释。
“媒介”及“媒介环境”是用在传播学中的两个专业术语。在传播学中，媒介指的是“传递大规模信息的载体……是报纸、杂志、书籍、广播……等的总称”，媒介环境指的是“大众传播机构在运作管理中所呈现出来的一种整体气氛，是由大众传播活动全体参与者的行为方式聚合后形成的一种习惯模式。”而笔者认为，虽然居住在十万大山的山子瑶在解放前并没有现代化的传媒系统，但在这样一个教为封闭的小型的农耕社会中，人们之间的信息流通、情感交流却时时处处离不开传媒，传媒贯穿于山子瑶的婚丧嫁娶、生产生活及各种宗教仪式当中，并且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独特的传媒体系。在这里，笔者主要想通过对山子瑶的婚俗的资料分析，来探讨“媒介”及“媒介环境”在民俗生活中的作用。
在十万大山山子瑶聚居区这一具体而封闭的民俗生活空间中，因为传媒系统和现代传媒截然不同，故概念所指也有所不同。在这里“媒介”主要指的是山子瑶互相之间进行信息交流的载体，即具体的传播信息的承载物，如香包、绣球、歌谣等；“媒介环境”包括广义的和狭义的，在这里主要讨论狭义的，即具体的传媒事件发生时，当时当地的人、物、场所、意识观念等形成的一种整体氛围，它恰似一张看不见的网，传媒事件只有在这一特定的媒介环境中才产生作用。
二、在具体的民俗活动中，某一“媒介”产生作用的“媒介环境”条件。
在山子瑶各种形形色色的民俗活动中，有着各种不同的“媒介”，它们在人与人、人与神、人与鬼之间起着信息交流的纽带作用。而这些“媒介”之所以能成为传情达意，具有特殊意义的物质载体，是因为它们所处的“媒介环境”满足了某些特殊条件，否则，脱离了这些条件，“媒介”就不成其为“媒介”，而只不过是一些极其平常的生活用品、生产工具或口述语言。下面就山子瑶青年男女之间谈恋爱时的独特风俗——“对螃蟹歌”进行分析：
“村中有人结婚办喜事，更是青年们不可多得的机会。这时，各村的人都有青年来喝酒，他们与其说是来吃一餐饭，不如说是来唱歌谈情……女青年如已物色到了自己的对手，就在小伙子吃饭时。借帮打饭之机，把绑腿带（新的未用过）结成一只螃蟹，放在碗底，上面覆盖着饭，递给对方吃。聪明的小伙子从姑娘手上接过饭后，先用筷子往下插，如碰到异物就将饭退回，这样他就有了主动权，喜欢就和这个姑娘对歌，不喜欢就和别人对歌……”
从以上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出，“螃蟹结”要成为青年男女谈情说爱之间的媒介，必须满足几个条件：①特定的时间：村中有人结婚办喜事的时候②特定的场所：婚宴聚餐的餐桌上③特定的媒介人物：它包括传媒者和受众，传媒者必须是未婚女青年，受众必须是未婚男青年。④特定的传媒事件：对歌。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普通的物品成为“媒介”时，有时候会以“变形”的形式出现，使其在外观上与没有成为“媒介”的同类物品有所区别，以增强其特殊性和神秘感。比如，在这一传媒事件中，“螃蟹结”的原始形态实际上不过是最普通的绑腿带，然而它经过变形后结成了螃蟹的形态，这就使它在外观上有一种较为直观的特殊性。
三、“媒介环境”一旦具备，“媒介”作为精神的物质载体会产生特殊意义。
作为“媒介”的物质载体一旦被放到某个具体的“媒介环境”中，就会脱离它本身作为一般物品的实际作用，而产生新的意义。在上面提到的“对螃蟹歌”的风俗中，绑腿带在没成为“螃蟹结”这一“媒介”之前，它的实际作用就是用来绑腿，方便行路和劳动。而一旦放到婚宴上的对歌这一特定“媒介环境”中，它本身的意义也就发生了变化，而产生了一种完全不同于它本来功用的特殊意义——即爱情信物。又如，在下文将要提到的山子瑶青年男女谈恋爱时的抛绣球的风俗，绣球在这一传媒事件中，也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即“爱”和“恨”。
四、因为“传媒者”或“受众”的改变，“媒介”的意义也会随之改变，甚至产生和原来的意义完全相反的意义。
依然以前面的“螃蟹结”为例，我们可以看到在“对螃蟹歌”这一民俗活动中，“螃蟹结”这一“媒介”是贯穿始终没有变化的，但是它所代表的意义却随着传媒对象的改变而发生了几次变化。最初在姑娘传递给小伙子时，“螃蟹结”所表达的是“示爱”（追求）；而小伙子在接到这一信号后，反馈回去的信息也因为对象的不同而具有完全不同的两种含义：一是对喜欢的姑娘，见蟹对歌，反馈回去的意义是“接受”；而对不喜欢的姑娘，将饭退回，不和其对歌，反馈回去的意义是“拒绝”。
而在另一风俗“抛绣球”中，“媒介”绣球也因为“受众”的不同，而具有“爱”和“恨”两种意义。
“绣球有两种，一种是爱情的传递物，里面装有玉米、高粱或黄豆之类的东西。另一种是‘恨’的炮弹，它里面装有粗沙碎石，打人既痛皮肉又痛心。当双方是情意绵绵的一对时，姑娘们拿出第一种绣球两个向自己的意中人抛去……当有人来破坏他们的这种美好的环境时，姑娘们将会用第二种绣球攻击来犯者……”
我们可以通过下面的列表更为清楚得看到同一“媒介”在不同的传媒条件下，意义和功能所发生的变化。

媒介        传播者        受众        原有意义        现有意义        原有功能        现有功能
螃蟹结（绑腿带）        喜欢        ←        无        示爱—接受        打绑腿，方便劳动        爱情信物，
传情达意
        不喜欢                无        示爱—拒绝               
绣球        →        喜欢        无        爱        装饰、添香        爱的传递物
                讨厌        无        恨                恨的“炸弹”

五、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媒介”可能转化为传播者个人的附属部分，可以增强或削弱传播者的个人魅力。
在山子瑶的生产生活中，唱歌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民俗活动。人们在耕种、建屋、求偶、婚嫁、节日庆祝时都会唱各种不同的歌谣来传达感情。尤其是在青年男女谈恋爱时，对歌、闹歌堂更是谈恋爱的主要途径。很多会唱歌的能手往往能在对歌时交到中意的对象，而不会唱歌的在谈恋爱时则往往失利。在对歌求偶这一民俗中，“对歌”并不仅仅只是作为一种信息交流的载体和手段，它甚至已经融进了传播者本身，成为传播者本身具备的能力的一部分，也成为衡量传播者个人魅力的重要标准。
山子瑶“男女青年年龄十四、五岁以后，就可以相互约会唱歌叙情……有的因对歌失败，加紧练兵，请师授歌，争取到年底有缘相会……”在这段描述中，对歌技艺之所以如此受到男青年的重视，笔者认为，除了歌谣本身的传递爱情的“媒介”作用外，在这里它还成为了男青年个人技能的一部分，能够在无形中增强传播者的个人魅力，甚至在求偶过程中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六、“媒介”及“媒介环境”在民俗生活中的作用。
（1）情感交流。大部分的“媒介”和“媒介环境”都能促进传播者和受众之间情感的交流，这也是“媒介”最为重要的作用之一。尤其是作为“人与人”之间信息交流的物质载体的“媒介”更是如此。如上文提到的“螃蟹结”、绣球、对歌等，并未通过直接的语言或行动表达感情，而是通过“媒介”的中转进行情感交流。并且这种情感交流因为形式上的特殊性而大多具有一种神秘感或默契，或者说比一般的情感交流更深一层次。
（2）联系社区。从以上的对山子瑶的婚俗的有关描述可以看出，“媒介”和“媒介环境”通过具体的传媒事件将本来分散于社区各个角落的本无多大联系的人、事、物等整合为一个有机的整体。除了现实的传媒场所这一显形的有机整体，更重要的是对物质、制度、精神层面上的方方面面的整合，从而在社区中形成一种无形的网，而这一张网恰似无处不在的空气，存在于所有民俗生活的空间。
（3）传承文化。“媒介”的一个主要作用就是“传递”，而很多民族文化就表现在丰富多彩的民俗活动中。上文中提到的对歌、丢绣球这些民族文化正是通过传媒事件传播到了“媒介环境”笼罩下的各个角落，其背后的拜师学歌、苦练歌技、缝制绣球等又促进了文化技艺的传承。除此之外，还有蕴藏在民俗活动中的宗教信仰、价值观念等精神文化的传承。
（4）提供娱乐。民俗活动中的传媒事件既具有功利性又具有娱乐性。传播者和受众之间除了利用“媒介”达到某种功利性的目的之外，还追求一种游戏性和娱乐性。这与民俗活动，尤其是游艺民俗的娱乐性也是相一致的。
通过以上的对山子瑶的婚俗中的一些具体传媒事件的资料分析，笔者认为：在现代传媒还未进入的相对封闭社区中，原始的传媒活动在民俗活动中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而本文对“媒介”以及“媒介环境”的作用分析，因为接触的材料有限，故只能算是窥豹一斑，以蠡测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