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6-1-18 13:47:44
|
显示全部楼层
RE:白蛇传说家在鹤壁,不是杭州西湖、镇江金山之一
“淇河、西湖‘对话’白蛇传说”系列之三 青岩绝修下姊妹深情
--------------------------------------------------------------------------------
2006年01月12日 大河报
许家沟东南约1.5公里,是金山寺,法海禅师修行的地方;许家沟西北约2.5公里,是青岩绝,白衣娘娘与青衣姑娘(小青)的老家。
许家沟、金山寺、青岩绝都沿淇河而立,且都在河的右岸,无论是水路还是山路,都能把它们穿在一起。相对于杭州雷峰塔、镇江金山寺路相距数百公里,它们三者之间更便于交流。“古代交通艰难,老百姓出门更不方便。作为民间传说,说白了就是老百姓把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些感兴趣的故事无限放大,在自圆其说编得足够好、足够美、足够吸引人之前,只能在三乡五里的小范围内孕育传播,不然何以纵横天下?”民俗学家马紫晨说,“从这个层面上考察白蛇传说,它的原点在淇河岸边的许家沟、金山寺、青岩绝,要远比在杭州、镇江可信得多。”
从金山寺沿淇河而上,潺潺涟涟,清水无波。山夹淇河,枯草盈尺遍铺坡墁,枯树比肩满山遍沟,而山倒映在河里,则被染成绿色,寒冷的冬天顿见春意盎然。
春天的淇河是什么样子,我无缘相见,只能想象,但冬天的淇河美得已让我疑为仙境。《汤阴县志》里收有明代诗人王琮的一首《青岩仙境》诗,如斯咏赞:遥望青岩数十盘,行人牵马足蹒跚。先登驺从凌空上,向下旌旗入井看。月照山头天鉴窄,云山岫口水帘宽。不知仙子归何处?洞里灵津求不干。
青岩绝青石嶙峋,绝壁千仞,厕身淇河岸边。直到今天,修了条盘山公路,还是条单行道,如果不期然从相反的方向冲过来一辆车,只能自认倒霉。青岩绝半壁腰间,不知何年开凿出窄不足尺、宽不满米的坎坷不平的小道。从崖间千尊佛洞里雕刻有北魏时代的千尊佛像看,这条路早在那个时代就该成型了,只是近些年加上了栏杆,消弭了脚下一滑摔入崖下淇河的危险。
青岩绝的对面,是个小山包,淇河自上而下朝青岩绝冲来,又折转而去,在青岩绝与小山包之间形成一个鲜明的反“S”流态,浑然天成阴鱼、阳鱼。站在青岩绝上,俯瞰淇水怀抱阴府、背负阳宫,太阴朝阳含露,太阳拜月藏风,太极定位乾坤——28万平方米的天然太极图可谓天造地设。而河水清澈见底,湛蓝纯净得容不下一丝杂质,白娘子、小青在这样的仙境修行千年,她们的姐妹情与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震古烁今,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小青是一条淇河缠鱼
无论明代诗人王琮《青岩仙境》诗,还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青岩寺千尊佛洞,都是很好的佐证:青岩绝既有年头,也有来头,不是今人的杜撰——青岩绝至少在明代就广为人知。当王琮成为举人的时候,冯梦龙还没有出生,因此青岩绝的得名绝对不是附会他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里那杭州的雷峰塔而产生的。
“不知仙子归何处?洞里灵津求不干。”王琮的“仙子”是不是白娘子、小青,我不敢胡猜,但“洞里灵津求不干”写的是白衣娘娘洞则是一种可以信服的解释。鹤壁当地专家在近年出版的《淇河古诗三百首》中,把王琮的《青岩仙境》诗解读为写淇县云梦山的,因为云梦山也叫青岩山。这是自家内战,未见他处相争,至少都承认它是写鹤壁的。但问题是,许家沟、金山寺、青岩绝一带历史上被汤阴、浚县乃至淇县管来管去,而云梦山在淇县西南,历史上从来没被汤阴统领过,在汤阴古县志上扒拉出来的古诗,因为鹤壁坐大当了一市的首府,学者们就将王琮的《青岩仙境》诗再行分配(在《淇河古诗三百首》中,编者在《青岩仙境》诗后也写下“见于《汤阴县志》”),青岩绝的人自是不服,因此他们抗议般地在青岩绝入口处的石柱上刻上王琮的《青岩仙境》,向游人诉说这儿是白娘子、小青的故乡。
“‘洞里灵津求不干’就是写白衣娘娘洞的,怎么可能是其他地方呢?”刘服军老人说,“白衣娘娘洞下通淇河,白蛇在山上的洞里修行,小青是淇河里的一条鱼,就在洞下的河里修行,她们经常交流修行心得,如此1000年当然成为好姊妹、好朋友了。”
对小青是一条青蛇的说法,刘服军嗤之以鼻:“这不是胡闹嘛!一条蛇,怎么可能率领虾兵蟹将水漫金山?不是她的队伍,她能管着人家?人家就听她的?说白蛇比青蛇的道行深,打败青蛇收服了她,更不对,是瞎编,不瞎编就没法让小青出场,因为杭州没有白蛇、小青共同修行的地方。”
记者在青岩绝看到,白衣娘娘洞与千佛洞相邻,洞口是个拱形门,不是很大,但里面别有洞天:洞的左边与平常的山洞没什么两样,右边却架着一排方木,再向右是一个漆黑不见底部的竖洞,大喊“小青”,回声连绵——看来,这山洞和淇河是相通的,只是淇河之水就在青岩绝下徘徊,我不能探个究竟,而白衣娘娘洞内的竖洞潮湿漆黑,我也没有胆量以身验证。
小青是条鱼,什么样子的鱼呢?
“见过水皮条吗?就是水蛇,样子和它差不多,只是这鱼的嘴很尖。”许家沟村老村长郑启魁说,“不认识它的人很容易把它当成水蛇,但它不是蛇,而是鱼,离不开水。过去,淇河里这种鱼很多,成群结队的,现在少了,但还有。这鱼儿游在深浅不同的水层,会呈现黑、青两种不同的颜色。但我们并不管它叫青鱼,而是叫缠鱼。”
“缠鱼和黄鳝差不多,但比黄鳝细、比黄鳝长,在水里游动,弯弯曲曲的,很好看。”现任村长许换梁补充道。
记者在淇河边站了约5分钟,没有看到缠鱼,也没有看到淇河鲫鱼,尽管水清澈见底。“现在看到鱼儿是比较困难了,但河里还不少,在水深的地方暖和呢。总的来说,没以前多了。反正缠丝蛋多了,淇河鲫鱼就少;淇河鲫鱼多了,缠丝蛋就少。缠丝蛋外销比较容易,一块多一个,比拎几条鲫鱼叫卖方便些。村里都在养鸭子,鸭子把鱼吃了,人就吃缠丝蛋吧。”郑启魁说,“无论是缠丝蛋还是淇河鲫鱼,都没法进行工业化生产。”但记者在鹤壁的商店里,还是看到数家厂子都在生产缠丝蛋与淇河鲫鱼。“淇河三珍”除冬凌草外,其他二珍即缠丝蛋、淇河鲫鱼都产于许家沟(或者说只有许家沟的才是正宗的),且它们是一个生物链上的“蚂蚱”。人总有暴殄天物的恶习,但天物恰恰是不容暴殄的。
连接老城区与新城区的快速路即将建成通车,它截断大山,把一座大桥横亘在许家沟村村西。千股温泉从大山射出,流入淇河,成就了许家沟缠丝蛋、淇河鲫鱼的特异。改变了环境,特异还会存在吗?大量生产缠丝蛋,淇河鲫鱼会绝吗?一个神秘的山间小村暴露在快速路下,它不会再神秘下去了,车来车往,尾气人流,会改变淇河许家沟段天然环境吗?
村里投资数万元,建起了罗贯中纪念亭。这亭子,建在一座小山上,是快速路上的一道风景。许家沟人有意打出“罗贯中牌”、“白蛇传说原产地牌”发展旅游,这是他们的权利,谁都不能说什么。
但许家沟的小环境太脆弱,村里的特异物产实心竹子如今已荡然无存,村头一块古碑前的竹子虽然生意盎然,但这竹子是外来品种。“瞻彼淇奥,绿竹青青。”这《诗经》中的竹子,在清代诗人郭 的笔下被称为“古筇(qióng)”。郭 “为访淇园试古筇”,他要欣赏的古筇,是实心、节高的竹子,不是许家沟这伴古碑而生的外来空心竹。
学者的研究可以还原历史的真实,也有可能给许家沟带来它不想要的东西。
白娘子”风雨”迁西湖
缠鱼在淇河里弯弯曲曲地游动,很像蛇的同类。
杭州西湖里没有这种鱼,小青只好“施展魔法”,变成西湖里的一条青鱼——身材臃肿、没有苗条腰身的青鱼。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法海问白娘子:“青青是何怪物?”白娘子道:“青青是西湖内第三桥下潭内千年成气的青鱼,一时遇着,拖她为伴。她不曾得一日欢娱,并望禅师怜悯!”但法海没有答应白娘子的请求,把她和青青一起收镇下来。而许宣,也出家化缘,建起镇压白娘子与青青的雷峰塔。
这样的结局意在“奉劝世人休爱色,爱色之人被色迷……”文人士大夫思想浓郁,民间传说色彩骤减——《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毕竟是冯梦龙加工的结果。冯梦龙这么一加工,青青成为西湖的青鱼,虽然沿袭了淇河缠鱼的青色印记,但却阻滞了青青演化为青蛇的道路,而从许家沟至今传说小青颇似水蛇的缠鱼看,大江南北的白蛇传说后来都把小青演化为青蛇,则是自然顺畅的。
不过,冯梦龙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还是给我们留下白蛇传说浓重的迁徙色彩,这从白娘子的说道可以看得很清楚——“禅师,我是一条大蟒蛇。因为风雨大作,来到西湖上安身……”
在白蛇传说中,白娘子这个最重要的角色是个“迁徙客”,许宣呢?
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他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父母因何而亡,没有交代。清明时节,本是上坟祭奠老人的日子,而许宣没有上坟,只是到寺院里烧些纸钱“追荐祖宗”,很像一个“外来户”。而白娘子编织的谎言,则是到西湖岸边的“雷岭”上坟祭奠亡夫——南宋一代,把亡者浅葬在西湖岸边,以期王师北定中原后迁葬回家,是当时一种特有的丧葬习惯,这和赵宋皇室建“攒宫”浅葬绍兴,想的是来日北迁巩义赵宋皇陵是一个道理。而《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的大背景,又被安排在“高宗南渡,绍兴年间”,白娘子所说的“风雨大作,来到西湖上安身”,就不能不让人联想这风雨不是自然界的风雨,而是政治风雨了,何况冯梦龙还把许宣与白娘子初次见面的地点刻意安排在丰乐楼——“这老儿(船夫)扶许宣下船(上船的意思),离了岸,摇近丰乐楼来。摇不上十数丈水面,只见岸上有人叫道:‘搭船则个。’许宣看时,是一个妇人……”而丰乐楼,正是大宋南迁后在杭州建起的那个时代的标志性建筑,在东京汴梁,是《水浒传》中的樊楼,官方的称呼则是丰乐楼。
接下来,通过雨中借伞还伞的简单过渡,姐弟恋、一夜情、傍富婆等一切很富现代元素的浪漫爱情故事次第发生了。直到今天,白蛇传说就是放在绯闻狼烟四起的明星圈里,也是经典中的经典。
但这个经典传说,迁到江南后,它的淇河原产地被渐渐忘却了——为就近顺路安排,之后白蛇青蛇又成了四川峨眉山的神物。
雷峰塔隔湖而望,就是岳飞安息的地方——岳王庙。对历史人物的籍贯,当然不能如传说那么瞎安排。杭州岳王庙的导游小姐在讲到岳飞为何来到杭州时,说:“岳飞出生后,风雨大作,黄河暴涨决口,岳飞的母亲把他放在一个莲花宝盆里,漂啊漂,就漂到杭州了。”
大宋南迁都能被忘却,何况一个白蛇传说乎!
其实,“名胜非藏纳之区,对此忠骸,可半废西湖祠墓;时势岂权奸能造,微公涅臂,有谁话南渡君臣”的对联,就刻在杭州岳王庙的大门上,但就是黥面涅臂以戒忘却,还是会被忘却的,还是无人共话南渡君臣的,更别说一个白蛇传说了。岳王庙虽然游人不绝,却没有什么香火,他和关羽的关帝庙不可同日而语,更多的人也不是向他来求什么,只是瞻仰他的墓冢或拍打拍打秦桧等四尊跪像,解解气,骂骂人,如斯而已。
忆往昔,高宗赵构在相州(今安阳)募兵开设大元帅府,是这儿的百姓纷起勤王。“大宋军队中原溃退后,‘民之从者如归市’,士兵走了,百姓走了,中原人大都南渡了,传说也到了杭州了。”马紫晨说,“高宗晚年禅位后,驻跸临安(今杭州)德寿宫中。他‘喜阅话本(故事)’,‘命内当日进一帙。当意,则以金钱厚酬’。出于怀旧,他的龙兴之地相州(那时许家沟恰在汤阴的治下,属于相州)民间流传的‘白蛇闹许仙’故事色彩奇幻、情节曲折,应是他喜欢的故事之一。这也成为宋、元时期白蛇传说在杭州一带广泛流传的主要原因。”
如果追溯文献渊源,孟繁仁研究员认为《白蛇传》虽起源于一千多年前的北宋时期,发源地在河南汤阴(今河南鹤壁市)黑山之麓、淇河之滨的许家沟,但早在魏晋时期,左思就在《魏都赋》里记载了“连眉配犊子”的爱情故事传说,“犊子牵黄牛,游息黑山中,时老时少,时好时丑。后与连眉女结合,俱去,人莫能追……”后来,这一典故衍化为“白蛇闹许仙”故事,故事的女主人公由“连眉女”衍变为白蛇,犊子成为许仙。
在许家沟的白蛇传说中,许仙千年前的一位先祖到山上砍柴,看到一只老鹰在叨白蛇,就把老鹰赶走,救下白蛇并带回家,把其搁在陶罐里垫上布,放到热炕上。白蛇在青岩绝修行千年成了小神仙,但此时许仙父母先亡,家道衰落得连媳妇都找不到,只给人家放牛。白蛇感念救命之恩,抱着为许家传宗接代的想法才化作一亡夫之妇、嫁给许仙的。许仙连媳妇都找不到,一位漂亮的寡妇愿意相嫁,当然会答应的——姐弟恋、一夜情、傍富婆等现在看似时尚的元素,但在理学盛行的年代产生得却很有道理。
白蛇传说的经典爱情故事,其穿透时空的力量,来得很朴素——不朴素,还是民间传说吗?
□首席记者于茂世文图
“遥望青岩数十盘,行人牵马足蹒跚……不知仙子归何处?洞里灵津求不干。”在许家沟的白蛇传说中,白蛇就在青岩绝的白衣娘娘洞里修行,小青是淇河里的一条鱼,在洞下的河里修行。她们是好姐妹,经常交流修行心得。
“淇河、西湖‘对话’白蛇传说”系列之四 水漫金山起于经济冲突
--------------------------------------------------------------------------------
2006年01月13日 大河报
出家人不管在家人的事。法海对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横加干涉,很不“佛道”。
当然,干涉的理由还是有的,就是白蛇是妖精,修炼还未到家,会折许仙的寿命。对于此事,白娘子实言相告法海,说她出于报答许仙先祖的救命之恩,只是想给许家生个传宗接代的孩子,然后就回去继续修行——观音菩萨听了小青的这般相告后,搭手相救白娘子(法海让许仙借着过节,劝白娘子喝下黄酒使其现形);而法海知道事情的原委后,还非把许仙“扣押”在金山寺,就很没有道理了。
生下孩子许仕麟后,白娘子领着小青要见许仙一面,和他说个明白,但法海不允许:“孩子生了,你就走呗!”
话不投机,水漫金山,大战一场。“白衣娘娘刚生下孩子,身子不便,被法海抓住了。”刘服军老人说,“白娘子被镇在了雷峰塔下。”
法海为什么非要和白娘子过不去?那是他们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经济矛盾。
“和许仙成亲后,白衣娘娘和邻里的关系处得很不错。有一次,邻居的孩子肚子痛,白衣娘娘一摸,就好了。于是,都说许仙找了个好老婆,会看病,三乡五里的都来了。许仙和白衣娘娘还就此开了个药铺,看病的人就更多了。”刘服军说,“都到白衣娘娘这儿来了,谁还到金山寺烧香拜佛?”
白娘子断了金山寺的香火——这第一幕,是道家(白娘子)与佛家(法海)的直接冲突。
道家失败后,只好求助儒家。于是,日后小青对许仕麟说:你娘在雷峰塔下,要想救出来,你必须考中状元。18年后,许仕麟状元及第后,三拜雷峰塔——雷峰塔也就只好轰然倒下了。
“在我们这儿的传说中,没有贬低谁。法海本来是佛祖的护法金雕,犯错误被贬下来继续修行了(许仙先祖在1000年前打走老鹰救下白蛇,那个老鹰,就是法海,白娘子与法海本有宿怨)。后来,法海修成金雕菩萨,白衣娘娘与青衣姑娘也修成白衣菩萨与青衣菩萨。法海虽然干涉许仙与白衣娘娘的爱情,既是护法职责所在,也是为了金山寺呀!何况还渡了白衣娘娘与青衣姑娘,让她们都修成了菩萨,哪能跑到螃蟹壳永世不得脱身呢!”
在儒、释、道三教相争中,道家被释家“收购”了,儒家最厉害——唯有读书高:只要得中状元,什么雷峰塔,俺状元三拜,就让你轰然倒下——白蛇传说,是百姓眼中的中国大历史。
宋仁宗元仁宗敕护金山寺
白蛇传说让倒下的杭州雷峰塔重新站了起来。耗资一亿多元的杭州雷峰塔内,明晃晃的电梯喧嚣着复建雷峰塔的现代情怀——不能固守白蛇传说,一切都得为旅游者着想。
当然也有看不惯的。这号人说白了就是不会跟形势,把传说、把文化太当真,不明了吃古文化的技巧。其实,新雷峰塔一站起,又来了个鲁迅《论雷峰塔的倒掉》的新闻文化效应,让全国人的目光再次投向西湖。在旅游浪潮勃兴于中国的今天,杭州人如此一炒,把白蛇传说又推进到一个文化换钱的层面,当然也加强了白蛇传说杭州的原产性——杭州人还借此打造爱情之都呢!
看着杭州人在白蛇传说上兴风作浪,始创了白蛇传说的鹤壁人心里不免酸溜溜的。如今,一座投资700多万元的金山寺已经初步在黑山之上复建起来,下一步,他们还要复建雷峰塔等。通往金山寺的道路,也在建设中。2005年12月22日,记者来到金山寺下,门里门外,连一块金山寺的招牌都没挂。“彩绘刚搞完,匾额还没来得及呢!”金山寺居士乔付信老先生说。
“你们建个寺院,就说是金山寺,我咋看着不像那回事?我还是认为人家镇江的是真的。”
“那你以为我们这儿的就是假的了。小伙子,可不敢这样说话呀!”乔付信说,“不信,我领你看看证据!”
大雄宝殿台地下的一间斗室,是老乔的窝。他翻箱倒柜半天,倒腾出来一块用破烂红塑料袋包裹着的不规则石块。小心翼翼地剥掉塑料袋,双手把石块抱在心口,三两步就把我引到他蜗居的门外、大雄宝殿月台与台阶之下的一通崭新石碑前。
碑是通“龟驮盘龙碑”,很白的文字很黑的底色,一看就是新立的——复建古建筑,到处都有这样的新古董,倒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碑额是拼音文字、碑的上部是拼音文字,下部是汉字——碑的左下方汉字落款更是见所未见,颇富游戏性,通俗得让人捧腹大笑:“鼠儿年二月二十八日大都里有时分写来。”谁“写来”的呢?大元皇帝,北京城的圣旨御笔!
“这是中原地区唯一一通蒙汉圣旨碑,弥足珍贵。碑的上部拼音文字是蒙古八思巴文圣旨,下部汉语翻译,但翻译得很像抗战影片中日本人说汉语的那种句式,这在古碑中是极为罕见的。更奇怪的是,碑上把大元皇帝的名字都译得少名缺字,‘鼠儿年’、‘写来’等又不是书面文字,简直拿皇帝圣旨瞎忽悠。”王俊智先生说。
但这种忽悠,从侧面映射出蒙汉交流的困难,纪录下蒙古人统治汉人时期的政令阻滞、庄严缺位。
汉语翻译碑文是:“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军官每根底,军人每根底,管城子达鲁花赤每根底,官人每根底,王来使臣每根底,宣谕的圣旨……”
翻译成眼下我们能看懂的汉语,大概是:“苍天永恒力量无穷着哩,大元福荫庇护保佑着哩。皇帝向每个军官、每个军人、每个管理城池的达鲁花赤,每个官员,每个往来使臣,宣谕圣旨:
“……和尚、基督教徒、道士们,不管以前派过什么赋税,不要在(应为再)告官上访了……浚州的金山嘉?禅寺和法云寺,这里每个寺院的住持……按圣旨执行。圣旨就颁下去了。
“这里每个寺院里,房子内,使臣不得安铺休息,不准带走寺院的马匹。属于寺院的河流、土地、园林、碾磨、店舍、铺子、席子、当铺、库房、澡堂,不管什么东西,都是人家寺院的。不管是谁,休要抢夺胡要,更不得使用暴力。
“还有这和尚……不管什么不体面或违法的勾当,不要去做。硬要去做,他们难道不怕俺的圣旨哩?!”
这道1312年的圣旨,不但明确无误地告诉我们“金山嘉?禅寺”在元代中期仁宗年间的存在,也从一个侧面告诉我们寺院甚至拥有“当铺”等,其宏大规模可想而知。但不幸的是,寺院遭到各方势力的哄抢,乃至惊动皇帝,圣旨护佑。
但,就是这么一件极历史性的重要文件,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却被村民打碎铺渠。好在1958年鹤壁建市之初,第一任市委书记郝明甫先生视察工作期间在金山寺的残垣断壁间看到这通罕见的石碑,马上命人拓碑保存。如今,这碑的拓片保存在鹤壁市博物馆内,其新碑就是1999年在中央民族大学蒙古学教授松儒布先生的亲自指导下重新复制的。
乔付信举着古碑残石,在新碑上寻找它的“归宿”。对于不懂蒙文的我们,这是个难题。10多分钟后,我们才找到它的出处。这块残石,是乔付信在古碑破坏地搜寻到的唯一一块含有蒙文的碑石。他曾交到鹤壁市博物馆保存,但后来博物馆又给了他,说文物最好还是原地保存。
乔付信居士今年72岁,这一见证金山寺最早历史的文物,他还能护持多久呢?
且把(镇江)金山作(鹤壁)金山
金山嘉?禅寺元代以降,屡毁屡建,其寺名却始终不曾更改。
在近年从附近村里井台上、房基下拉回寺院重新立起的几通明清残碑上,金山寺被刻记为“殿宇巍巍,阁楼荡荡”,“僧众五百员,禅林数千亩”等。追溯历史,则是“金山嘉?禅寺者,诚此方古迹之福地也。宋朝创建,大元重修于至正庚子之年,奉敕乃重修而已矣”之类的话。从碑文看,金山寺创建于北宋仁宗嘉?年间(1056年~1063年)——它有将近1000年的建寺历史,且直到清雍正九年(1731年),金山寺还“规模阔大,不近民居。北坐金山,南迎浮岭。龙虎冈镇之于左,鹰嘴山距之于右。群峰拱向,淇朋环潆……”
“正是有了淇水环绕,才有水漫金山;正是有了北宋创建,才有了北宋末年形成于此的白蛇传说的南迁。”鹤壁地方史志专家王俊智先生说,“但从我们现在掌握的资料看,金山寺的建寺年代可能更早。最近,我们在这儿发现了唐代风格的塔座,民间也一直流传金山嘉?禅寺的前身是金山寺,是唐代建造的。之所以沿袭了金山嘉?禅寺,说是宋代创建,应是在北宋时这家民间寺院得到仁宗皇帝的支持,所以寺院的名字也‘嵌镶’下仁宗的年号‘嘉?’,这是金山寺进入皇家视野后的‘正史’。”
“以前这儿有四通‘龟驮碑’,古碑就更多了。有唐碑,我见过。”乔付信居士补充说。
只凭乔付信老人的“见过”与一没有文字佐证的“疑似”唐代飞天塔座,当然还难以决断金山寺拥有唐代的历史。
而镇江《金山志》载“山有佛寺,始建于晋明帝时”,即公元323年~325年间。该寺因处在长江中流的一个孤岛上,初名泽心寺;唐时因开山得金,称作金山寺;宋真宗因梦游金山寺,赐名龙游寺;清康熙时,赐名江天禅寺。
对照两寺历史与寺名的变迁可知,鹤壁金山寺在仁宗年间得名时,镇江的金山寺已经在真宗年间改名为龙游寺——仁宗是真宗的儿子。
白蛇传说的立足点是金山寺,而杭州没有金山寺。如此这般,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许仙只好被安排接连不断地吃官司,从杭州发配到苏州,还不行,就继续从苏州发配到镇江——犯人不是被发配到边远荒凉的地方,而是在发达的城市间转悠,这显然不符合那个时代的王法,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其目的,无非是把许仙赶到金山寺。至于这镇江金山寺是不是白蛇传说的发源地,显得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镇江的龙游寺,曾叫过金山寺。既然它叫过,对于传说来说,且把镇江金山作为汤阴金山(今属鹤壁),找个立足点,是不成问题的。
由此,我们也看到南宋杭州流传的白蛇传说非得拉上镇江的原因——没有镇江,杭州不能自圆其说。
杭州为什么拉上镇江,而不把许仙赶到他的老家汤阴呢?这道理很简单,不能把犯人驱逐出国:那个时候,南宋与金国划淮河而治,汤阴是金的地盘。
在鹤壁的白蛇传说中,没有什么《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白娘子偷人家银子,惹火烧许仙的内容。这是白蛇传说在杭州发展的新内容,而这些新内容出现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攀附镇江,好自圆其说——因为白蛇传说离开鹤壁的生态圈后,残缺了。杭州寺院很多,但毕竟没有叫金山寺的。
尽管镇江的这个寺院自宋以后再不叫金山寺(如今,其大门的匾额还是只写“金山”,并不见“寺”),但无论是镇江的老百姓还是全国人民,就认为它是正宗的金山寺,而鹤壁金山寺,倒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这在于小说《水浒传》影响太大,其第一百一十回的标题就是《张顺夜伏金山寺 宋江智取润州城》。这“润州城”毫无争议,就是镇江。
“罗贯中就是在鹤壁金山寺下的许家沟写《水浒传》的,这是近年来学术界的新成果。罗贯中熟悉鹤壁的金山寺,但他也许没想到这金山寺一入《水浒传》,至少在大众视野里,也南迁镇江了。”
南宋时期,汤阴的士兵百姓跟着高宗把白蛇传说带到了杭州,元末明初罗贯中又把鹤壁金山寺“南迁”到了镇江,在民间完善了白蛇传说的西湖版,鹤壁的白蛇传说只能自我传说,不能影响全国了。
其实,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也留下许仙、白娘子家在鹤壁金山的影子:白娘子住在杭州黑楼子,许仙住在杭州黑珠巷。要说白娘子是妖精,住在黑楼子还能说得过去(但百姓不答应白娘子是妖精,她是仙家),但许仙也“黑”在黑珠巷,就没有道理了,何况夫妻二人怎么都“黑”呢?
鹤壁金山,又名黑山,它是火山爆发形成的,看上去,颜色是黑的。它名黑山,在权威的史学巨著《资治通鉴》中有明确的记载,现在这座山还叫黑山,至于它为什么叫金山,倒说法不一。
许仙、白娘子老家在黑山脚下,迁到杭州后,因为不再有黑山,那就只好叫他们住在黑楼子、黑珠巷了。
这当是传说的一种传承方式吧。 (全文完)
□首席记者于茂世文图
这通“龟驮盘龙碑”是中原地区唯一一通蒙汉圣旨碑,弥足珍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