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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白蜘蛛”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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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17 22:32: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各位大侠,有消息称三言二拍中有“红白蜘蛛”类似故事,烦请高人指点迷津,以免在下案牍之苦,有礼先~
发表于 2006-9-18 09:43:13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白蜘蛛”求助

元刻《新编红白蜘蛛小说》残页浅探
Exploration of The Story of Red and White Spiders

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SHANGHAI TEACHERS UNIVERSITY(PHILOSOPHY & SOCIAL SCIENCES)
2001 Vol.30 No.3 P.74-79

夏慧勤 

摘 要:1979年在西安发现的《新编红白蜘蛛小说》残页,使人们第一次看到了元刻宋代话本的真面目,是20世纪以来小说资料上的重大发现,然而关于它的研究极少,本文就残页故事的来源及流变进行考察,并将它置于宋元说话四家数的整体中分析其中“小说”一支的发展情况,充分显示出残页在版本鉴别意义之外还具有的艺术价值。
关键词:元刻;残页;宋元说话;“小说”
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8634(2001)03-0074-(06)

作者简介:夏慧勤:(1973.5-),陕西咸阳人,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98级硕士生。
作者单位:夏慧勤(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上海,200234) 

参考文献:
[1]《中华文史沦丛》,1982年第1期,《记元刻<新编红白蜘蛛小说>残页》。
[2]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中华书局1980年版。
[3]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
[4]古本小说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新编红白蜘蛛小说》
[5]赵景深:《中国小说丛考》,齐鲁书社1980年版。

发表于 2006-9-18 09:54:36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白蜘蛛”求助

《醒世恒言》卷三十一有《郑节使立功神臂弓》,故事情节与《红白蜘蛛》类,可参考。

另,宋元戏文存曲名《郑将军红白蜘蛛记》,说明《郑》故事与《红》故事可能存在某种内在关联。

再另,关于元代话本,上海古籍的《清平山堂话本》可以参考,很薄的一本小册子,1995年的,现在书店可能还有卖。
这么薄的本,几个小时就读完了,不必问别人。


发表于 2006-9-18 10:03:52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白蜘蛛”求助

shi 于 2006-9-18 09:43 写道:
元刻《新编红白蜘蛛小说》残页浅探
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



元刻《新编红白蜘蛛小说》残页浅探

夏慧勤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0234)

中图分类号:I207.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8634(2000)03-0074-(06)

摘  要:1979年在西安发现的《新编红白蜘蛛小说》残页,使人们第一次看到了元刻宋代话本的真面目,是20世纪以来小说资料上的重大发现,然而关于它的研究极少,本文就残页故事的来源及流变进行考察,并将它置于宋元说话四家数的整体中分析其中“小说”一支的发展情况,充分显示出残页在版本鉴别意义之外还具有的艺术价值。

关键词:元刻;残页;宋元说话;“小说”

收稿日期:1999-10-08

作者简介:夏慧勤(1973.5? ),陕西咸阳人,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98级硕士生。

http://xuebao.shtu.edu.cn/quanwenjiansuo/zheshe/0103/xiahuiqin.htm


   1979年在西安发现的《新编红白蜘蛛小说》残页(以下简称《小说》),使人们第一次看到了元刻宋代话本的真面目,此前,临安说话四家中说经、讲史、说铁骑儿三家各有一种或多种元刻话本保存下来,如《唐三藏取经诗话》、《全相平话五种》、《大宋宣和遗事》等,惟独影响最大的“小说”一家久付阙如,因此,这个《小说》虽是区区残页,却填补了这一空缺,是本世纪以来小说资料上的重大发现。此元刻《小说》自发现以来,除发现者黄永年先生曾写一篇专文?①对其进行研究外,再少有人有更多的论述,笔者在研习宋元话本时,对这纸小说残页较有兴趣,拟在本文就以下几个方面做进一步的思考。?


一、《小说》残页故事探源?


    黄永年先生在《记元刻<新编红白蜘蛛小说>残页》一文中对这个故事的来源已做过详细的推论,他的思路是围绕郑信“敕封官至皮场明昭惠大王”一句中的“皮场”二字展开推想,认为“皮场”可能有两个来历:一是指与中医创始人神农相关联的土地神,即皮场神;二是指一种名物叫“皮张”或“皮?[HT5,7]革[KG-*3]郭[HT]?”,蒸溃会产蝎,而皮场神的功德是杀蝎,由于蜘蛛能治蝎蜇,因此“给皮场神配上了蜘蛛夫人,在临安瓦舍的说话人口里就编出了皮场神和蜘蛛夫人悲欢离合的故事。至于蜘蛛夫人不止一位,而有红白两位,红蜘蛛是正夫人,白蜘蛛也和皮场神有一度姻缘,则和《咸淳临安志》所记咸淳五年加封皮场明灵昭惠王夫人灵婉和灵淑又有关系……”?
    作为残页的发现者,黄先生对该《小说》许多方面的研究是很深入的,但笔者以为他对红白蜘蛛故事来源的推论尚未做确凿地推证。他只是从皮场神和蜘蛛具有同样的杀蝎功用,就把蜘蛛和皮场神配成夫妻,认为红白两个蜘蛛的出现与加封灵婉和灵淑有关。而笔者所知,其实早在唐代就已有红白蜘蛛幻化为人的传说,据《江夏志》记载:“江夏城南铁佛寺内有蜘蛛井,世传唐时有红白二蜘蛛化为妖妇以媚人,故铸铁佛以镇之。”(转引自《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禽虫典》第177卷“蜘蛛部”P64717“蜘蛛外编”。)《湖北通志》也有类似的记载:“铁佛寺在县西文昌门内,一名开元寺,旧名报恩寺,梁天监中邵陵王纶舍建,唐天宝中有红白二蜘蛛出入寺井为妖,铸三铁佛镇之,更今额。……”(卷十五“舆地志”十五·古?GDB45?一·陵墓寺观附 P156)。由此说明,《小说》之前,世上本就有红白蜘蛛妇人的传说,这些传说更直接简明地表现出了红白蜘蛛故事的由来,解开了“何以有两个蜘蛛”的疑问,因为本来就是以“两个”面目出现的。因此,红白两蜘蛛故事的来源并非如黄先生推测的那样:是“南宋说话人为了凑热闹把一个说成两个”?②……也并非像他最终认为的那么“难于追究”。?③?
    值得注意的是唐代红白蜘蛛幻化为妇的传说中有一个关眼点——井,这是她们的出入居处;而同样引人注目的是受《小说》影响产生的拟话本《郑节使立功神臂弓》、传奇《井中天》、章回小说《平妖传》、《三遂平妖传》里对“入井”这一情节似乎情有独钟,无论体裁、内容如何变化都始终保留着,而且这一情节的共同特点是:进到井中,便会逢凶化吉。其实,在早期仙道小说中,“井”是一个非常普遍、典型的“遇仙所在”,在此能得仙人之助,遇难呈祥。传说中也不乏其例,如《萦阳县志》记载:“厄井在县东北二十五里,汉高与楚战败遁匿此井,鸠鸣其上,蜘蛛网其口,追者至以为无人,遂去,汉高因得脱,今井傍有高帝庙,井在神座下,俗呼蜘蛛井。”(转引自《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禽虫典》177卷“蜘蛛部”P64715蜘蛛部纪事),这一蜘蛛井又称“尧井”,见《太平御览》卷189“居处部”一七“井”——“尧井:在汜水县东十五里,汉高祖败,项羽追之,入此井得免。见井中有双鸠飞出,有蜘蛛网,因而得免。”似乎,蜘蛛与井有着“不解之缘”, 因此,笔者认为“井”也是《小说》故事里一个很重要的组成因子,因为郑信犯罪入狱下井才得以巧遇红白蜘蛛。?
   此外,传说中蜘蛛井又称尧井,难免要令人观照一下有关尧的传说。袁珂《中国神话传说词典》里曾云:“《淮南书》又言:尧时十日并出,万物焦枯。尧上射十日,以故不并一日见也。……”是以尧为具有神性之射日英雄。唐韩愈《黄陵庙碑》亦云:“尧之长女娥皇为舜正妃,故曰君;其二女女英自宜降为夫人”。这两条材料或许与《小说》故事相关:一、“尧为具有神性射日英雄”的传说,说明其善射,必有良弓,可能就是类似《小说》中的“神臂弓”,而尧或许会把这良弓传授给他的女儿们,由此想到《小说》中日霞仙子曾对郑信说:“丈夫,此弓非人间所有之物,名为神臂弓,百发百中,……”其实,“神臂弓”是《小说》的一个重要环节,尤其是发展到拟话本中更为显著,其篇目就以此为名(《郑节使立功神臂弓》)。二、在话本、拟话本中两个蜘蛛仙子的关系是对立的,但在与话本《小说》相互影响的南戏《郑将军红白蜘蛛记》中则是:“郑将军、红白蜘蛛,功名遂共登蓬瀛”,他们三者的关系倒更似娥皇、女英共侍虞舜。可见,尧的这些传说作为某些因子被吸纳、渗透到了《小说》故事的形成中。?
    由以上这些阐述可知:《小说》残页的故事并非当时说话人凭空编造而来,是由“红白蜘蛛”、“井”和“神臂弓”等故事因子共同构成其源流,其中有的是其内容本身影响了《小说》的形成,有的则是其中的某些思维范式影响了《小说》的构思,是亦此亦彼、多方影响综合的结果。?


二、《小说》残页故事的流变?


    今天所见《小说》虽仅为一纸残页,但根据有关资料记载,显示出它在当时及后来都有一定的影响。这一方面表现在书目文献的著录上,如,(1)《醉翁谈录·小说开辟》灵怪类列有“红蜘蛛”一目,大概脱一“白”字;(2)《宝文堂书目》子杂类著录有《红白蜘蛛记》;(3)《录鬼簿续编》著录有元明间杨景贤(元蒙古人)撰杂剧《红白蜘蛛》,惜无传本;该书“传奇品”一类记有《井中天》,亦演此事;(4)《宋元戏文辑佚》据《寒山谱》著录有《郑将军红白蜘蛛记》;(5)《曲海总目提要》卷二八著录有“作者无考”的传奇《井中天》演绎此事。另一方面,则表现在《小说》故事不断地被借鉴、改编上。下面着重就《小说》故事在不同时期不同体裁中的面貌做大致描述,以示其流变。?
    (1)宋元南戏《郑将军红白蜘蛛记》仅存佚曲二支,其中一支如下:?

    [黄钟过曲][黄龙哀] 贱妾告情郎,昔日曾相试。因共郎,月华宫宴奴得罪。怎知道郎别后,重得相会。从今后,永不许,相抛弃。(此当是月华仙子唱。看它语气,月华后来也嫁给郑信的。)?
    著录该南戏的《宋元戏文辑佚》在名为“一篇总帐”的总目里提到:“[前腔]郑将军、红白蜘蛛,功名遂共登蓬瀛。”这种大圆满的结局可以看作是中国古代戏剧的巢臼,也可视为是对话本小说大胆的改编,可见在当时说话和戏剧这两门艺术是有共通之点和相互影响的,“宋人话本和官本杂剧、金院本、宋元南戏等,彼此袭用的题材据可考者约三十多种”?④,则《小说》也应在其列。?
    (2)元明间杂剧《红白蜘蛛》,未见传本。?
    (3)明代拟话本《郑节使立功神臂弓》,众所周知,此篇是对《小说》残页的增补,此处不再多述。?
    (4)明传奇《井中天》,据清《曲海总目提要》记载:“借郑信神臂弓一节,改作李遂事,以遂得弓于井,卜吉又逐永儿入井,有两番关目,故曰井中天也。”“李遂入井,与日霞仙子成亲,赠铁胎神臂弓,后用以破王则,仙子以所生子还之。”在传奇里,没有出现白蜘蛛(月华仙子),也未见得日霞仙子是否幻化过红蜘蛛,整个传奇的演绎是讲宋代贝州王则、胡永儿夫妇“叛乱”以及如何被镇压(有李遂的功劳),其中不乏神佛仙道,但日霞仙子和李遂已不是主角,比起拟话本对《小说》的改编,传奇只是袭用了某个情节,而不是整个构思;此外,没有了“蜘蛛”这一痕迹,不像前面提到的杂剧、戏曲和话本小说,仅从它们的题目来看,都离不开“蜘蛛”二字,可想而知,内容中“蜘蛛”的情节是主要的,而到了传奇中情况有所改变。?
    (5)明章回小说《三遂平妖传》。据《曲海总目提要》著录:“井中天,作者姓名不可考。通本演《平妖传》”,可见,传奇与小说《平妖传》是密切相关的,由于《平妖传》(四十回)是冯梦龙根据罗贯中《三遂平妖传》(二十回)增补改编的,因此,我们先看罗之小说《三遂平妖传》,该书的主题内容和传奇相似,其中有很多神怪及民间故事传说,但不仅没有蜘蛛幻化,连传奇里尚存的“日霞仙子”到这里也消失了。按黄先生认为:“郑信巧遇红白蜘蛛是《小说》的主要情节,由于犯罪下狱入井才有此巧遇也是必要的情节,这些都应是元刻原有的”,那么《三遂》对《小说》的借鉴则已全然没有蜘蛛仙子,只保留了“犯罪下狱入井”一情节,但不是李遂入井,而是卜吉逐永儿入井,又有后来卜吉入井,有意思的是:卜吉入井后除了见到永儿外,也遇到了一位神仙,但不是年轻美丽的日霞仙子,而是一个老仙姑“圣姑姑”,临别也给了他一样“物事”,已非什么“神臂弓”,而是一只黄金三足两耳鼎,意欲出井后用以贿赂州官放过卜吉。(见第六回“胡永儿变客店异相,卜客长赶永儿落井”及第七回“八角井卜吉遇圣姑姑,献金鼎刺配卜吉密州”。)可以这样说:到罗贯中的这个小说,完全没有了红白蜘蛛、日霞仙子,更不用说月华仙子,而入井遇仙的情节还是明显地保留着,但也只是全书中推动情节发展的一个精彩环节,非主要内容。?
    (6)明章回小说《平妖传》。以叙神怪变异为主,鲁迅先生列其为神魔小说,是冯梦龙对罗《三遂》的增补改编,回目超出两倍,内容有大量的充实,与罗书有很大的不同,但“卜吉赶永儿入井”和卜吉因罪下狱入井的有关情节几乎未做什么改动(见第24回“八角镇永儿变异相,郑州城卜吉讨车钱”和第25回“八角井众水手捞尸,郑州堂卜大郎献鼎”),故这里不多言了。?
    通过以上对与《小说》残页故事相关的记载和演变情况的概括和分析,有以下几个方面是值得注意的:?
    第一,《小说》残页的故事在其演变中呈现出这样几个特点:(1)审美情趣逐渐向现实生活靠拢。一方面,富有神话色彩的“红白蜘蛛”、“日霞、月华仙子”逐渐剥落到最终消失;另一方面,从郑信到李遂到卜吉,人物由虚到实,卜吉在历史上实有其人(参见《宋史》卷292《明镐传》),就连在井下所赠之物也由非人间所有的“神臂弓”而变为黄金鼎用以贿赂州官。(2)故事演变中可能有些情节在表面上是消失了,但其构思却没改变,只是以另外的形式表现出来而已,如“日霞仙子”转化为“圣姑姑”。(3)重要情节的复现。这是确认某一作品对其他作品是否产生过影响的重要方面,一部作品中的重要情节可能不止一个,受其影响的其他作品既可以最大限度地涵盖这些情节,如拟话本《郑节使立功神臂弓》和 戏曲《郑将军红白蜘蛛记》对《小说》的改编,起码从题目上看,基本上是保持了原有风格的;也可以像传奇《井中天》那样,只保留一部分情节并对此做较大的改动;也可以如章回小说《三遂》、《平妖传》最低限度地只撷取其中一个情节。但无论哪种情况,这些情节一定是原初小说里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分析中可见在元刻《小说》中,无疑有两个重要的情节:一是红白蜘蛛(日霞、月华仙子),二是入井,对这两个情节的复现和取舍形成了这个故事在不同作品中的存在状态。?
    第二,演变中,传奇《井中天》是一个特殊的环节,呈现出过渡状态。首先从题目看,自它开始便以全新的面目出现,不再有“红白蜘蛛”字样,由此见出它对“入井”情节的侧重,形成了另一个中心情节,以致章回小说中也仅保留“入井”一情节。其次,从内容上说,它对原故事的沿用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已经转向以写王则、胡永儿叛乱为主,“日霞仙子”、“入井”等事为辅,这使它迥异于“蜘蛛”主题的作品,而更趋近章回小说的表现,体现了主题情节化的特点。再次,迥异于其他作品的是:不只单纯写一个人的发迹变泰或一、两个仙子的幻化,写的是很多人物,多善变化且变幻多端 ,有一点很突出的是:所写人物中儒、释、道三家应有尽有。鲁迅先生指出:“奉道流羽客之隆重,极于宋宣和时,元虽归佛,亦甚崇道,其幻惑故事遍于人间,明初稍衰,比中叶而复极显赫……其在小说则明初之《平妖传》已开其先,而继起之作尤夥。”?⑤这段文字也许有助于理解《小说》由主要写道家一两个仙子逐渐到后来明代章回小说中儒、释、道人物杂有的情况,而传奇是这之间一个重要环节,因为儒、释、道杂糅的特点在《井中天》中已具,这也是明传奇的一个特点,如明代洪应明撰的《仙佛奇踪》是第一部把仙佛两门合编在一起的传奇。我们不能武断地认为章回小说《三遂》就一定形成于传奇《井中天》之后,二者或许是同时的,但从内容上看,至少可以肯定前者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后者的影响,由此可知,一般地认为,章回小说的形成似乎总与话本有着特殊、亲密的关系,其实,传奇所起的作用也应予以充分重视。?
    第三,《小说》故事的演变中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即冯梦龙的循环改创。他在元刻《小说》的基础上增补而成了拟话本“郑节使立功神臂弓”,他人又据此拟话本演绎出传奇《井中天》及章回小说《三遂平妖传》,他又在《三遂》基础上增补改编成《平妖传》。其实,顺藤摸瓜,可以说有他对自己作品的改编,是再次自我超越,两部经他而成的作品都具有独特的价值,是小说研究的重要资料。?
    综上所述,《小说》对不同体裁、不同程度和角度的影响,充分说明了这篇元刻《小说》除了用以“鉴别传世的旧小说话本”?⑥之外,其本身就具有的艺术生命力。?


三、《小说》残页与 “小说”家数的成熟?


    从文字描写看,《小说》在摹情状态上细腻生动,残页是最后一页,全文353字,一开始便有136字是描绘“妇女”与郑信离别的情节,文字如下?⑦:?

    临行妇女再三嘱咐道:“你去争名夺利,千里送君,终有一别。”便吩咐两个还孩儿与郑信道:“看妾今日之面,切勿嗔骂。”这郑信去脊背上背了一张弓,两只手抱着一儿一女,妇女送着离了宫殿,迤俪地去到路口,不忍相别,便道:“丈夫保重,将息。”郑信道:“我妻宽心,省可烦恼。”言罢,雨泪如倾,大恸而别。妇女自去,郑信将着两个孩儿,一路地哭,回头看时,杳无踪迹。但见:……?
    在保留此残页完整故事的拟话本《郑节使立功神臂弓》里同样有对此情景的描写,文字如下:?

    日霞仙子见说,泪下如雨道:“丈夫你去,不争教我如何?两个孩儿却是怎的?”……说罢不觉潸然下泪,郑信初时求去,听说相见无期,心中感伤,亦流泪不已……仙子道:“夫妻缘尽,自然分别,妾亦不敢留君,恐误君前程,必遭天谴。”即命青衣置酒饯别,……仙子又亲劝别酒三杯,取一大包金珠相赠,亲自送出宫门。约行数里行程,远远望见路口,仙子道:“丈夫,但从此出去,便是大路。前程万里,保重、保重!”郑信方摇眷恋,忽然就脚下起狂风,风定后已不见了仙子。但见……?
    两段文字相较而言,前者通过深情又富于变化的修饰性词语“再三嘱咐”、“送着离了宫殿”、“迤俪地”、“不忍相别”、“雨泪如倾”等,把有情人不得不分离的悲伤和互道珍重的依恋表现得有声有色,更兼“妇女”对儿女离去的不舍和疼爱,感人肺腑。就表现力和感染力而言,《小说》作为元代说话人的本子与明代冯梦龙对此情节的演绎相比,毫不逊色。冯梦龙这样具深厚文学修养和极强文字增改能力的小说家,对《小说》残页的演绎主要是在残页所缺损的前后做了大幅度的增饰,而在残页同段内容处的增饰也未超出残页本身,甚至有些地方一字不改,如残页里有一段韵文:“青云藏宝殿,薄雾隐回廊。……多应看罢僧釉画,卷起丹青一幅画”共54字,在《恒言》中只字未改。作为文人案头的拟话本,如果说其白话叙述的语言可能不如民间说唱艺人生动鲜活,那么,对于文言韵文的运用应该说是得心应手,但冯梦龙在此处也并未进行任何改动和润饰,所以,我认为从被后人引用和增饰的情况看,《小说》残页在艺术上的表现是很成熟的。赵景深先生在谈到《醒世恒言》的来源与影响时,对“郑节使立功神臂弓”的论述有这样一句话:“这是全书中最值得注意的一篇,也许是宋元人的话本原貌,至少也该是明初的。……”?⑧这篇文章写于1937年,早于残页的发现45年,赵先生是以小说考证的眼光感悟到可能是宋人的话本,因而确立其“最值得注意”的定位。当然,《小说》残页的发现证实了《恒言》中此卷并非完全是宋元人的话本,而是经过修改的明代拟话本。但从另一个方面看,这正说明了宋元话本《小说》的成熟,也正因为如此,留给后人发挥增饰的余地就不很充分,因而自然而然地在“改造工程”中更多地保留了原小说的风格,从而引起人们的“注意”。?
    与元刻《小说》相比,临安说话的其他家数在艺术上的成熟程度要略逊一筹。参照《小说》的那段“离别”,对比其他家数话本各种离别之情的描写,或可见一斑,在此略举几例,如《五代史平话》中“刘知远交领那钱后,辞了爷娘,离了家门奔前去”、《武王伐纣平话》“百邑考不从大夫之言,便辞祖母,将物上路,言道‘拼我一命,去见我父’,言了东行”、《三国志平话》“皇叔拜辞太夫人。孙权曰:‘皇叔来此无坐地处’,太夫人令孙权、赍发二人送”、“又说武侯车处剑关。夫人辞军师欲回,诸葛亮曰:‘吾有一子懦弱,恐有官污吾清名,有桑八百株,田五十顷,足为活计。’诸葛与夫人言别,东出歧山”……应该说,其他家数话本中描写离别的场景很少,而且即使有,如上所举:无论是母子别、祖孙别,还是朋友别、夫妻别,都描写得非常简短,当然,也有极个别“离别”之处文字稍丰满些,如《三国志平话》里“先主、关、张与徐庶送路”一节,但也主要是借徐庶离去引出诸葛亮来。总之,其他家数话本的各种离别,无论丰简,比起“小说”一家来说,其共同特点是:平白直叙,重在交待离别之事,而不是抒发离别之情,因此缺少艺术感染力。也许有人会认为:这不足以说明问题,因为“小说”一家以写人情见长,自然“离别”得感人,而其他如说铁骑儿、讲史等家数,故事本身是以英雄、历史为轴心,就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不能以彼之长较此之短,得出“小说”一家更为成熟的看法。?
    那么,其他家数理应见长的方面,情况又是怎样?比如:说铁骑儿的《大宋宣和遗事》,内容相当丰富,历史、政治、社会生活熔于一炉,但非创作,只是杂抄野史笔记和旧话本而成,叙述语言有大段典雅的文言,又有通俗的白话,体例不一致,虽似话本又非真正的话本,更不能同以后的章回小说相比,如鲁迅先生说:“节录成书,未加融会”?⑨。又如讲史的话本,这类话本有两个特点制约了它的发展和成熟:一是内容庞杂;二是史实性和艺术性的矛盾很难处理。所以难免粗疏,如文字较幼稚,某些过程极为简略,真正的重大冲突、重要情节往往一笔带过,而这些恰恰本应是此类话本故事特色所在、见长之处。以《三国志平话》为例:平话中有“无数日,曹相请玄德筵会,名曰‘论英会’,唬得皇叔坠其筋骨,会散”,这里并无生动的情节描写,似史官直录,而在后来的《三国演义》中罗贯中扩为“青梅煮酒论英雄”,整整一回,具体刻画曹刘的内心活动,看似平淡,实则刀光剑影;又如“关公刮骨疗毒”、“三顾茅庐”等这些著名的关目,在平话里都是匆匆数笔,一带而过,其艺术表现都是很粗糙单薄的,因此,给后人在其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整理提供了极为广阔的空间,这与“小说”家数是不同的。?
    由以上分析来看,宋元说话四家数在发展上是不平衡的,相较而言,“小说”一家在当时更为成熟一些。
?


注释:
①②③⑥《中华文史论丛》,1982年第1期 ,《记元刻〈新编红白蜘蛛小说〉残页》。?
④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中华书局1980年版。?
⑤⑨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
⑦古本小说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新编红白蜘蛛小说》?
⑧赵景深:《中国小说丛考》,齐鲁书社1980年版。



Exploration of The Story of Red and White Spiders

XIA Huiqin

(Humanities College,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Abstract: The relict piece, The Story of Red and White Spiders( New Edition),discovered in Xi'an in 1979,disclosed for the first time what the scenario of storytelling in Song Dynasty, which had been engraved in Yuan Dynasty, really is. This is a significant discovery of story materials in the 20th century. So far, however, researches on this relict piece have been rare. This article examines its source and later development and analyses the evolution of one of the branches of fictions by placing the piece in the broad spectrum of the storytelling in the Song & Yuan Dynasty. Sufficient evidence shows that this relict piece has artistic value, besides the significant role it plays in edition verification.
?

Key words: engraved in Yuan Dynasty, relict piece, storytelling in Song & Yuan Danasty, fiction?


(责任编辑:卢大中)
发表于 2006-9-18 10: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白蜘蛛”求助


元代文学
第二节 宋、元话本的特色

……至于小说话本,元刊的只剩《红白蜘蛛》的一页。①

①黄永年教授于1979年在西安发现了元刻《红白蜘蛛》残页,撰有《记元刻〈新编红白蜘蛛小说〉残页》(载《中华文史论丛》1982年第1辑)。他在文中指出,《红白蜘蛛》即《醒世恒言》中《郑节使立功神臂弓》的蓝本,而前者的篇幅还不到后者的一半。足见冯梦龙在把一些早期话本收入“三言”时确有加以改动和发展的,并非都保存原貌。

……
。《红白蜘蛛》剩下的这一页,是写郑信与其妻子红蜘蛛分别的:
  临行,妇女再三嘱付道:“你去争名夺利,千里送君,终有一别。”便分付两个孩儿与郑信道:“看妾今日之面,切勿嗔骂。”这郑信去背脊上背了一张弓,两只手抱了一儿一女,妇女送着离了宫殿。迤逦地去到跑口,不忍相别,便道:“丈夫保重将息。”郑信道:“我妻宽心,省可烦恼。”言罢,雨泪如倾,大恸而别。妇女自去。郑信将着孩儿,一路地哭。回头看时,杳无踪迹。
  这实际是两人的永别① ,而表现其悲痛感情的,只有“不忍相别”、“雨泪如倾,大恸而别”、“一路地哭”这样一般性的描写。对话尤为稚拙,“保重将息”、“宽心,省可烦恼”之类的话语,远不足以表达夫妇在这种场合下的深情叮咛。至于“你去争名夺利,千里送君,终有一别”那样的活,是根本用不到“再三嘱付”的。

①《郑节使立功神臂弓》明确指出两人缘分已尽、今后不能再见。《红白蜘蛛》前几页虽已亡佚,但估计也是如此。因两人分别时都没有说到今后再见或通消息的话,且话本在交代两人分别后的情况时,也只说郑信立功封官和死后封王,没有说及两人的重见。

来源──
http://onlinecourse.vcampus.fudan.edu.cn/china_ancientry_literature/wenben/yuan6_2.htm
发表于 2006-9-18 10: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白蜘蛛”求助

《郑信》

  《郑信》 宋(元)·无名氏作。写郑州人郑信,父母早亡,流落汴梁,客店主张俊卿收留了他,让他在店中任主管。不久。因故打死了泼皮夏扯驴,获罪下狱。时汴梁城有口古井,井内黑气冲天,官府令罪犯下去探视。轮到郑信下去,下到井底,忽见一座宫殿,匾上书“日霞殿”三字,郑信被宫女迎入殿中,拜见日霞仙子。日霞仙子见郑信容貌俊美,便招他为夫。日霞殿后,还有一宫殿,名“月华殿”,是日霞之妹月华所居。一天,日霞外出,郑信独自来到月华殿,被月华看到,也要招他为夫。日霞回来知道后大怒,姐妹竟为此大动干戈。二仙显出原形,原来是两只红白蜘蛛。郑信力助日霞打败了月华仙子。三年后,日霞与郑信生下一子一女,郑信忽有建立功名之念。日霞便送他出井,并赠给他一把神臂弓。郑信遂投太原府主种师道,靠了日霞仙子所赠的神臂弓,抵御外寇,屡立战功,加官进爵,官至西川节度使。而当郑信下到井中不见上来后,张俊卿以为郑信已死在井下,故每年都到井边祭奠。一天,有人送来一双儿女,说是郑信所生,托他抚养。又过了几年,郑信托人带信给张俊卿,邀他前往西川。张俊卿这才知道郑信的下落,便带着郑信的子女来到西川,与郑信团聚。全剧已佚,惟《南词新谱》、《南曲九宫正始》引录二支佚曲。
发表于 2006-9-18 10: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白蜘蛛”求助

周星驰有一部电影就演这事。呵呵
发表于 2006-9-18 10:29:01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白蜘蛛”求助

醒世恒言

第三十一卷 郑节使立功神臂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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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网  发布时间:2005-10-24  
  


    颠狂弥勒到明州,布袋横拖拄杖头。饶你化身千百亿,一身还有一身愁。

    话说东京汴梁城开封府,有个万万贯的财主员外,姓张,排行第一,双名俊卿。这个员外,冬眠红锦帐,夏卧碧纱厨;两行珠翠引,一对美人扶。家中有赤金白银、斑点玳瑁、鹘轮珍珠、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门首一壁开个金银铺,一壁开所质库。他那爹爹大张员外方死不多时,只有妈妈在堂。张员外好善,人叫他做张佛子。忽一日在门首观看,见一个和尚,打扮非常。但见:双眉垂雪,横眼碧波。衣披烈火七幅鲛绡,杖拄降魔九环锡杖。若非圆寂光中客,定是楞严峰顶人。

    那和尚走至面前,道:“员外拜揖。”员外还礼毕。只见和尚袖中取出个疏头来,上面写道:“竹林寺特来抄化五百香罗木。”员外口中不说,心下思量:“我从小见说竹林寺,那曾见有?况兼这香罗木,是我爹在日许下愿心,要往东峰岱岳盖嘉宁大殿,尚未答还。”员外便对和尚道:“此是我先人在日,许下愿心,不敢动着。若是吾师要别物,但请法旨。”和尚道:“若员外不肯舍施,贫僧到晚自教人取。”说罢转身。员外道:“这和尚莫是风!”天色渐晚,员外吃了三五杯酒,却待去睡,只见当值的来报:“员外祸事!家中后园火发。”唬杀员外,慌忙走来时,只见焰焰地烧着。去那火光之中,见那早来和尚,将着百十人,都长七八尺,不类人形,尽数搬这香罗板去。员外赶上看时,火光顿息,和尚众人都不见了。再来园中一看,不见了那五百片香罗木,枯炭也没些个。“却是作怪!我爹爹许下愿心,却如何好?”一夜不眠。但见:玉漏声残,金乌影吐。邻鸡三唱,唤佳人傅粉施珠;宝马频嘶,催行客争名夺利。几片晓霞飞海峤,一轮红日上扶桑。

    员外起来洗漱罢,去家堂神道前烧了香,向堂前请见妈妈,把昨夜事说了一遍,道:“三月二十八日,却如何上得东峰岱岳,与爹爹答还心愿?”妈妈道:“我儿休烦恼,到这日却又理会。”员外见说,辞了妈妈,退去金银铺中坐地。却是二月半天气,正是: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

    只听得街上锣声响,一个小节级同个茶酒保,把着团书来请张员外团社。原来大张员外在日,起这个社会,朋友十人,近来死了一两人,不成社会。如今这几位小员外,学前辈做作,约十个朋友起社。却是二月半,便来团社。员外道:“我去不得,要与爹还愿时,又不见了香罗木,如何去得?”那人道:“若少了员外一个,便拆散了社会。”员外与决不下,去堂前请见妈妈,告知:“众员外请儿团社,缘没了香罗木与爹爹还愿,儿不敢去。”妈妈就手把着锦袋,说向儿子道:“我这一件宝物,是你爹爹泛海外得来的无价之宝,我儿将此物与爹爹还愿心。”员外接得,打开锦袋红纸包看时,却是一个玉结连绦环。员外谢了妈妈,留了请书,团了社,安排上庙。那九个员外,也准备行李,随行人从,不在话下。

    却说张员外打扮得一似军官:裹四方大万字头巾,带一双扑兽匾金环,着西川锦巉丝袍,系一条乾红大匾绦,挥一把玉靶压衣刀,穿一双?鞋。员外同几个社友,离了家中,迤逦前去。饥飧渴饮,夜住晓行。不则一日,到得东岳,就客店歇了。至日,十个员外都上庙来烧香,各自答还心愿。员外便把玉结连绦环,舍入炳灵公殿内。还愿都了,别无甚事,便在廊下看社火酌献。这几个都是后生家,乘兴去游山。员外在后,徐徐而行。但见:山明水秀,风软云闲。一岩风景如屏,满目松筠似画。轻烟淡淡,数声啼鸟落花天;丽日融融,是处绿杨芳草地。

    员外自觉脚力疲困,却教众员外先行,自己走到一个亭子上歇脚。只听得斧凿之声。看时见一所作场,竹笆夹着。望那里面时,都是七八尺来长大汉做生活。忽地凿出一片木屑来,员外拾起看时,正是园中的香罗木,认得是爹爹花押。疑怪之间,只见一个行者,开笆门,来面前相揖道:“长老法旨,请员外略到山门献茶。”员外入那笆门中,一似身登月殿,步入蓬瀛。但见:三门高耸,梵宇清幽。当门敕额字分明,两个金刚形勇猛。观音位接水陆台,宝盖相随鬼子母。

    员外到得寺中,只见一个和尚出来相揖道:“外日深荷了办缘事,今日幸得员外至此,请过方丈献茶。”员外远观不审,近睹分明,正是向日化香罗木的和尚,只得应道:“日昨多感吾师过访,接待不及。”和尚同至方丈,叙礼,分宾主坐定。点茶吃罢,不曾说得一句话。只见黄巾力士走至面前,暴雷也似声个喏:“告我师,炳灵公相见。”吓得员外神魂荡漾,口中不语,心下思量:“炳灵公是东岳神道,如何来这里相见?”那和尚便请员外屏风后少待。“贫僧断了此事,却与员外少叙。”员外领法旨,潜身去屏风后立地看时,见十数个黄巾力士,随着一个神道入来,但见:眉单眼细,貌美神清。身披红锦衮龙袍,腰系蓝田白玉带。裹簇金帽子,着侧面丝鞋。

    员外仔细看时,与岳庙塑的一般。只见和尚下阶相揖,礼毕,便问:“昨夜公事如何?”炳灵公道:“此人直不肯认做诸侯,只要做三年天子。”和尚道:“直恁难勘,教押过来。”只见几个力士,押着一大汉,约长八尺,露出满身花绣。至方丈,和尚便道:“教你做诸侯,有何不可?却要图王争帝,好打!”道不了,黄巾力士扑翻长汉在地,打得几杖子。那汉长叹一声道:“休!休!不肯还我三年天子,胡乱认做诸侯罢。”黄巾力士即时把过文字安在面前,教他押了花字,便放他去。炳灵公抬身道:“甚劳吾师心力。”相辞别去。和尚便请员外出来坐定。和尚道:“山门无可见意,略备水酒三杯,少延清话。”员外道:“深感吾师见爱。”道罢,酒至面前,吃了几杯,便教收过一壁。和尚道:“员外可同往山后闲游。”员外道:“谨领法旨。”二人同至山中闲走。但见:奇峰耸翠,佳木交阴。千层怪石惹闲云,一道飞泉垂素练。万山横碧落,一柱入丹霄。

    员外观看之间,喜不自胜,便问和尚:“此处峭壁,直恁险峻!”和尚道:“未为险峻,请员外看这路水。”员外低头看时,被和尚推下去!员外吃一惊,却在亭子上睡觉来,道:“作怪!欲道是梦来,口中酒香;道不是梦来,却又不见踪迹。”正疑惑间,只见众员外走来道:“员外,你却怎地不来?独自在这里打磕睡。”张员外道:“贱体有些不自在,有失陪步,得罪!得罪!”也不说梦中之事。众员外游山都了,离不得买些人事,整理行装,厮赶归来。

    单说张员外到家,亲邻都来远接,与员外洗拂。见了妈妈,欢喜不尽。只见:四时光景急如梭,一岁光阴如拈指。却早腊月初头,但见北风凛冽,瑞雪纷纷,有一只《鹧鸪天》词为证:

    凛冽严凝雾气昏,空中瑞雪降纷纷。须臾四野难分别,顷刻山河不见痕。

    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若还下到三更后,直要填平玉帝门!

    员外看见雪却大,便教人开仓库散些钱米与穷汉。

    且说一个人在客店中,被店小二埋怨道:“喏大个汉!没些运智,这早晚兀自不起。今日又是两个月,不还房钱。哥哥你起休!”那人长叹一声:“苦!苦!小二哥莫怪,我也是没计奈何。”店小二道:“今日前巷张员外散贫,你可讨些汤洗了头脸,胡乱讨得些钱来,且做盘缠,我又不指望你的。”那人道:“罪过你!”便去带了那顶搭圾头巾,身上披着破衣服,露着腿,赤着脚,离了客店,迎着风雪走到张员外宅前。事有斗巧,物有故然,却来得迟些,都散了。这个人走至宅前,见门公唱个喏:“闻知宅上散贫。”门公道:“却不早来,都散了。”那人听得,叫声:“苦!”匹然倒地。员外在窗中看见,即时教人扶起。倾刻之间,三魂再至,七魄重来。员外仔细看时,吃一惊,这人正是亭子上梦中见的,却恁地模样!便问那汉:“你是那里人?姓甚名谁?见在那里住?”那人叉着手,告员外:“小人是郑州泰宁军大户财主人家孩儿。父母早丧,流落此间,见在宅后王婆店中安歇,姓郑,名信。”员外即时讨几件旧衣服与他,讨些饭食请他吃罢,便道:“你会甚手艺?”那人道:“略会些书算。”员外见说,把些钱物与他,还了店中,便收留他。见他会书算,又似梦中见的一般,便教他在宅中做主管。那人却伶俐,在宅中小心向前。员外甚是敬重,便做心腹人。

    又过几时,但见时光如箭,日月如梭,不觉又是二月半间。那众员外便商量来请张员外同去出郊,一则团社,二则赏春。那几个员外,隔夜点了妓弟,一家带着一个寻常间来往说得着行首。知得张员外有孝,怕他不肯带妓女,先请他一个得意的表子在那里。张员外不知是计,走到花园中,见了几个行首厮叫了。只见众中走出一个行首来,他是两京诗酒客,烟花杖子头,唤做王倩,却是张员外说得着的顶老。员外见了,却待要走,被王倩一把扯住道:“员外,久别台颜,一向疏失。”员外道:“深荷姐姐厚意,缘先父亡去,持服在身,恐外人见之,深为不孝。”便转身来辞众员外道:“俊卿荷诸兄见爱,偶贱体不快,坐侍不及,先此告辞。”那众员外和王倩再三相留,员外不得已,只得就席,和王行首并坐。众员外身边一家一个妓弟,便教整顿酒来。

    正吃得半酣,只见走一个人入来。如何打扮?裹一头蓝青头巾,带一对扑匾金环,着两上领白绫子衫,腰系乾红绒线绦,下着多耳麻鞋,手中携着一个篮儿。这人走至面前,放下篮儿,叉着手唱三个喏。众员外道:“有何话说?”只见那汉就篮内取出砧刀,借个盘子,把块牛肉来切得几片,安在盘里。便来众员外面前道:“得知众员外在此吃酒,特来送一劝。”道罢,安在面前,唱个喏便去。张员外看了,暗暗叫苦道:“我被那厮诈害几遍了!”元来那厮是东京破落户,姓夏,名德,有一个浑名,叫做“扯驴”。先年曾有个妹子,嫁在老张员外身边,为争口闲气,一条绳缢死了。夏德将此人命为繇,屡次上门吓诈,在小张员外手里,也诈过一二次。众员外道:“不须忧虑,他只是讨些赏赐,我们自吃酒。”道不了,那厮立在面前道:“今日夏德有采,遭际这一会员外。”众人道:“各支二两银子与他。”讨至张员外面前,员外道:“依例支二两。”那厮看着张员外道:“员外依例不得。别的员外二两,你却要二百两!”张员外道:“我比别的加倍,也只四两,如何要二百两?”夏德道:“别的员外没甚事,你却有些瓜葛,莫待我说出来不好看!”张员外被他直诈到二十两。众员外道:“也好了!”那厮道:“看众员外面上罢,只求便赐。”张员外道:“没在此间,把批子去我宅中质库内讨。”

    夏扯驴得了批子,唱个喏,便出园门,一径来张员外质库里,揭起青布帘儿走入去,人唱个喏,众人还了礼。未发迹的贵人问道:“赎典还是解钱?”夏扯驴道:“不赎不解,员外有批子在此,教支二十两银。”郑信便问:“员外买你甚么?支许多银?”那厮道:“买我牛肉吃。”郑信道:“员外直吃得许多牛肉?”夏扯驴道:“主管莫问,只照批子付与我。”两个说来说去,一声高似一声。这郑信只是不肯付与他,将了二十两银在手道:“夏扯驴,我说与你,银子已在此了。我同到花园中,去见员外,若是当面分付得有话,我便与你。”夏扯驴骂道:“打脊客作儿!员外与我银子,干你甚事,却要你作难?便与你去员外,这批子须不是假的。”

    这郑信和夏扯驴一径到花园中,见众员外在亭子上吃酒,进前唱个喏。张员外见郑信来,便道:“主管没甚事?”郑信道:“覆使头,蒙台批支二十两银,如今自把来取台旨。”张员外道:“这厮是个破落户,把与他去罢!”夏扯驴就来郑信手中抢那银子。郑信那肯与他,便对夏扯驴道:“银子在这里,员外教把与你,我却不肯。你倚着东京破落户,要平白地骗人钱财。别的怕你,我郑信不怕你。就众员外面前,与你比试。你打得我过,便把银子与你;打我不过,教你许多时声名,一旦都休!”夏扯驴听得说:“我好没兴,吃这客作欺负!”郑信道:“莫说你强我会,这里且是宽,和你赌个胜负!”郑信脱膊下来,众人看了喝采:先自人才出众,那堪满体雕青。左臂上三仙仗剑,右臂上五鬼擒龙,胸前一搭御屏风,脊背上巴山龙出水。夏扯驴也脱膊下来,众人打一看时,那厮身上刺着的是木拐梯子,黄胖儿忍字。当下两个在花园中厮打,赌个输赢。这郑信拳到手起,去太阳上打个正着。夏扯驴扑的倒地,登时身死。唬得众员外和妓弟都走了。即时便有做公的围住,郑信拍着手道:“我是郑州泰宁军人,见今在张员外宅中做主管。夏扯驴来骗我主人,我拳手重,打杀了他,不干他人之事,便把条索子缚我去!”众人见说道:“好汉子!与我东京除了一害,也不到得偿命!”离不得解进开封府,押下凶身对尸。这郑信一发都招认了,下狱定罪。张员外在府里使钱,教好看他,指望迁延,等天恩大赦。不在话下。

    忽一日,开封府大尹出城谒庙,正行轿之间,只见路傍一口古井,黑气冲天而起。大尹便教住轿,看了道:“怪哉!”便去庙中烧了香。回到府,不入衙中,便教客将请众官来。不多时,众官皆至。相见茶汤已毕,大尹便道:“今日出城谒庙,路旁见一口古井,其中黑气冲天,不知有何妖怪?”众官无人敢应,只有通判起身道:“据小官愚见,要知井中怪物,何不且奏朝廷照会,将见在牢中该死罪人,教他下井去,看验的实,必知休咎。”大尹依言,即具奏朝廷,便指挥狱中,拣选当死罪人下井,要看仔细。大尹和众人到地头,押过罪人,把篮盛了,用辘轳放将下去。只听铃响,绞上来看时,止有骨头。一个下去一个死,二人下去一双亡,似此坏了数十人。狱中受了张员外嘱托,也要藏留郑信。大尹台旨,教狱中但有罪人都要押来,却藏留郑信不得,只得押来。大尹教他下井去。郑信道:“下去不辞,愿乞五件物。”大尹问:“要甚五件?”郑信道:“要讨头盔衣甲和靴,剑一口,一斗酒,二斤肉,炊饼之类。”大尹即时教依他所要,一一将至面前。郑信唱了诺,把酒肉和炊饼吃了,披挂衣甲,仗了剑。众人喝声采。但见:头盔似雪,衣甲如银,穿一籥抹绿皂靴,手仗七星宝剑。郑信打扮了,坐在篮中,辘轳放将下去。铃响绞上来看时,不见了郑信,那井中黑气也便不起。大尹再教放下篮去取时,杳无踪迹,一似石沉大海,线断风筝。大尹知众官等候多时,且各自回衙去。

    却说未发迹变泰国家节度使郑信到得井底,便走出篮中,仗剑在手,去井中一壁立地。初下来时便黑,在下多时却明。郑信低头看时,见一壁厢一个水口,却好容得身,挨身入去。行不多几步,抬头看时,但见:山岭相连,烟霞缭绕。芳草长茸茸嫩绿,岩花喷馥馥清香。苍崖郁郁长青松,曲涧涓涓流细水。郑信正行之间,闷闷不已,知道此处是那里?又没人烟。日中前后,去松阴竹影稀处望时,只见飞檐碧瓦,栋宇轩窗,想有山人居止。遂登危历险,寻径而往。只闻流水松声,步履之下,渐渐林麓两分,峦峰四合。但见:溪深水曲,风静云闲。青松锁碧瓦朱甍,修竹映雕檐玉砌。楼台高耸,院宇深沉。若非王者之宫,必是神仙之府。

    郑信见这一所宫殿,便去宫前立地多时,更无一人出入。抬头看时,只见门上一面鹔红牌金字,写着“日霞之殿”。里面寂寥,杳无人迹。仗剑直入宫门,走到殿内,只见一个女子,枕着件物事,蒐蒐出地裸体而卧。但见:兰柔柳困,玉弱花羞。似杨妃出浴转香衾,如西子心疼欹玉枕。柳眉敛翠,桃脸凝红。却是西园芍药倚朱栏,南海观音初入定。

    郑信见了女子,这却是此怪。便悄悄地把只手衬着那女子,拿了枕头的物事。又轻轻放下女子头,走出外面看时,却是个乾红色皮袋。郑信不解其故,把这件物事,去花树下,将剑掘个坑埋了。又回身仗剑入殿中,看着那女子,尽力一喝道:“起!”只见女子闪开那娇滴滴眼儿,慌忙把万种妖娆唬做一团,回头道:“郑郎!你来也。妾守空房,等你多时。妾与你五百年前姻眷,今日得见你。”那女子初时待要变出本相,却被郑信偷了他的神通物事,只得将错就错。若是生得不好时,把来一剑剁了,却见他如花似玉,不觉心动。便问:“女子孰氏?”女子道:“丈夫,你可放下手中宝剑,脱了衣甲,妾和你少叙绸缪。”但见:暮云笼帝榭,薄霭罩池塘。双双粉蝶宿芳丛,对对黄鹂栖翠柳。画梁悄悄,珠帘放下燕归来;小院沉沉,绣被薰香人欲睡。风定子规啼玉树,月移花影上纱窗。女子便叫青衣安排酒来。顷刻之间,酒至面前,百味珍羞俱备。饮至数杯,酒已半酣。女子道:“今日天与之幸,得见丈夫,尽醉方休!”郑信推辞。女子道:“妾与郑郎,是五百年前姻眷,今日岂可推托。”又吃了多时,乃令青衣收过杯盘,两个同携素手,共入兰房。正是:绣幌低垂,罗衾漫展。两情欢会,共诉海誓山盟;二意和谐,多少云情雨意。云淡淡天边鸾凤,水沉沉交颈鸳鸯。写成今世不休书,结下来生合欢带。

    到得天明,女子起来道:“丈夫,夜来深荷见怜。”郑信道:“深感娘娘见爱,未知孰氏?恐另日相见,即当报答深恩。”女子道:“妾乃日霞仙子,我与丈夫尽老百年,何有思归之意?”这两口儿,同行并坐,暮乐朝欢。忽一日,那女子对郑信道:“丈夫,你耐静则个!我出去便归。”郑信道:“到那里去?”女子道:“我今日去赴上界蟠桃宴便归,留下青衣相伴,如要酒食,旋便指挥。有件事嘱付丈夫,切不可去后宫游戏;若还去时,利害非轻!”那女子分付了,暂别。两个青衣伏侍。

    郑信独自无聊,遂令安排几杯酒消遣,思量:“却似一场春梦,留落在此。适来我妻分付,莫去后宫,想必另有景致,不交我去。我再试探则个!”遂移步出门,迤逦奔后宫来。打一看,又是一个去处,一个宫门。到得里面,一个大殿,金书牌额:“月华之殿”。正看之间,听得鞋履响、脚步鸣,语笑喧杂之声。只见一簇青衣拥着一个仙女出来,生得:盈盈玉貌,楚楚梅妆。口点樱桃,眉舒柳叶。轻叠乌云之发,风消雪白之肌,不饶照水芙蓉,恐是凌波菡萏。一尘不染,百媚俱生。郑信见了,喜不自胜。只见那女子便道:“好也!何处不寻,甚处不觅,元来我丈夫只在此间。”不问事繇,便把郑信簇拥将去,叫道:“丈夫,你来也!妾守空房,等你久矣!”郑信道:“娘娘错认了,我自有浑家在前殿。”那女子不繇分说,簇拥到殿上,便教安排酒来。那女子和郑信饮了数杯,二人携手入房。向鸳帏之中,成夫妇之礼。顷刻间云收雨散,整衣而起。只见青衣来报:“前殿日霞娘娘来见!”这女子慌忙藏郑信不及。

    日霞仙子走至面前道:“丈夫,你却走来这里则甚?”便拖住郑信臂膊,将归前殿。月华仙子见了,柳眉剔竖,星眼圆睁道:“你却将身嫁他,我却如何?”便带数十个青衣奔来,直到殿上道:“姐姐,我的丈夫,你却如何夺了?”日霞仙子道:“妹妹,是我丈夫,你却说甚么话?”两个一声高似一声。这郑信被日霞仙子把来藏了,月华仙子无计奈何。两个打做一团,扭做一块。斗了多时,月华仙子觉道斗姐姐不下,喝声起,跳至虚空,变出本相。那日霞仙子,也待要变,元来被郑信埋了他的神通,便变不得,却输了。慌忙走来见郑信,两泪交流道:“丈夫,只因你不信我言,故有今日之苦。又被你埋了我的神通,我变不得。若要奈何得他,可把这件物事还我。”郑信见他哀求不已,只得走来殿外花树下,掘出那件物事来。日霞仙子便再和月华仙子斗圣。日霞仙子又输了,走回来。郑信道:“我妻又怎的奈何他不下?”日霞仙子道:“为我身怀六甲,赢那贱人不得。我有件事告你。”郑信道:“我妻有话但说。”日霞仙子教青衣去取来。不多时,把一张弓、一只箭,道:“丈夫,此弓非人间所有之物,名为神臂弓,百发百中。我在空中变就神通,和那贱人斗法,你可在下看着白的,射一箭,助我一臂之力。”郑信道:“好,你但放心。”说不了,月华仙子又来。两个上云中变出本相相斗。郑信在下看时,那里见两个如花似玉的仙子?只见一个白,一个红,两个蜘蛛在空中相斗。郑信道:“元来如此!”只见红的输了便走,后面白的赶来,被郑信弯弓,觑得亲,一箭射去,喝声“着!”把白蜘蛛射了下来。月华仙子大痛失声,便骂:“郑信负心贼!暗算了我也!”自往后殿去,不题。这里日霞仙子,收了本相,依元一个如花似玉佳人,看着郑信道:“丈夫,深荷厚恩,与妾解围,使妾得遂终身偕老之愿。”两个自此越说得着,行则并肩,坐则叠股,无片时相舍。正是:春和淑丽,同携手于花前;夏气炎蒸,共纳凉于花下;秋光皎洁,银蟾与桂偶同圆;冬景严凝,玉体与香肩共暖,受物外无穷快乐,享人间不尽欢娱。

    倏忽间过了三年,生下一男一女。郑信自思:“在此虽是朝欢暮乐,作何道理发迹变态?”遂告道:“感荷娘娘收留在此,一住三年,生男育女。若得前途发迹,报答我妻,是吾所愿。”日霞仙子见说,泪下如雨道:“丈夫,你去不争教我如何?两个孩儿却是怎地!”郑信道:“我若得一官半职,便来取你们。”仙子道:“丈夫你要何处去?”郑信道:“我往太原投军。”仙子见说,便道:“丈夫,与你一件物事,教你去投军,有分发迹。”便叫青衣取那张神臂克敌弓,便是今时踏凳弩,分付道:“你可带去军前立功,定然有五等诸侯之贵。这一男一女,与你扶养在此,直待一纪之后,奴自遣人送还。”郑信道:“我此去若有发迹之日,早晚来迎你母子。”仙子道:“你我相遇,亦是夙缘。今三年限满,仙凡路隔,岂复有相见之期乎!”说罢,不觉潸然下泪。郑信初时求去,听说相见无期,心中感伤,亦流泪不已,情愿再住几时。仙子道:“夫妻缘尽,自然分别。妾亦不敢留君,恐误君前程,必遭天谴!”即命青衣置酒饯别。饮至数杯,仙子道:“丈夫,你先前携来的剑,和那一副盔甲,权留在此。他日这儿女还你,那时好作信物。”郑信道:“但凭贤妻主意。”仙子又亲劝别酒三杯,取一大包金珠相赠,亲自送出宫门。约行数里之程,远远望见路口,仙子道:“丈夫,你从此出去,便是大路。前程万里,保重!保重!”郑信方欲眷恋,忽然就脚下起阵狂风,风定后,已不见了仙子!但见:青云藏宝殿,薄雾隐回廊。静听不闻消息之声,回视已失峰峦之势。日霞宫想归海上,神仙女料返蓬莱。多应看罢僧繇面,卷起丹青一幅图。

    郑信抱了一张神臂弓,呆呆的立了半晌,没奈何,只得前行。到得路口看时,却是汾州大路,此路去河北太原府不远。那太原府主,却是种相公,讳师道,见在出榜招军。郑信走到辕门投军,献上神臂弓。种相公大喜,分付工人如法制造数千张,遂补郑信为帐前管军指挥。后来收番累立战功,都亏那神臂弓之用。十馀年间,直做到两川节度使之职。思念日霞公主恩义,并不婚娶。

    话分两头。再说张俊卿员外,自从那年郑信下井之后,好生思念。每年逢了此日,就差主管备下三牲祭礼,亲到井边祭奠。也是不忘故旧之意。如此数年,未尝有缺。忽一日祭奠回来,觉得身子困倦,在厅堂中,少憩片时,不觉睡去。梦见天上五色云霞,灿烂夺目,忽然现出一位红衣仙子,左手中抱着一男,右手中抱着一女,高叫:“张俊卿,这一对男女,是郑信所生。今日交付与你,你可好生抚养。郑信发迹之后,送至剑门,不可负吾之托!”说罢,将手中男女,从半空里撇下来。员外接受不迭,惊出一身冷汗。蓦然醒来,口称奇怪!尚未转动,只见门公报道:“方才有个白须公公,领着一男一女,送与员外,说道员外在古井边,曾受他之托。又有送这个包裹,这一口剑,说是两川节度使的信物在内,教员外亲手开看。男女不知好歹,特来报知。”张员外听说,正符了梦中之言,打开包裹看时,却是一副盔甲在内,和这口剑。收起,亲走出门看时,已不见了白须公公,但见如花似玉的一双男女,约莫有三四岁长成。问其来历,但云:“娘是日霞公主,教我去跟寻郑家爹爹。”再叩其详,都不能言。张员外想道:“郑信已堕井中,几曾出来?那里又有儿女,莫非是同名同姓的?”又想起岳庙之梦,分明他有五等诸侯之贵。心中委决不下,且收留着这双男女,好生抚养,一面打探郑信消息。

    光阴如箭,看看长大。张员外把作自己亲生儿女看成,男取名郑武,女取名彩娘。张员外自有一子,年纪相方,叫做张文。一文一武,如同胞兄弟,同在学堂攻书。彩娘自在闺房针指。又过了几年,并不知郑信下落。忽一日,张员外走出厅来,忽见门公来报:“有两川节度使,差来进表官员。写了员外姓名居址,问到这里,他要亲自求见。”员外心中疑虑,忙教请进。只见那差官:头顶缠棕大帽,脚踏粉底乌靴。身穿蜀锦窄袖袄子,腰系间银纯铁挺带。行来魁岸之容,面带风尘之色。从者牵着一匹大马相随。张员外降阶迎接,叙礼已毕。那差官取出一包礼物,并书信一封,说道:“节使郑爷多多拜上张员外。”拆书看时,认得是郑信笔迹,书上写道:“信向蒙恩人青目,狱中又多得看觑,此乃莫大之恩也!前入古井,自分无幸,何期有日霞仙子之遇。伉俪三年,复赠资斧,送出汾州投军,累立战功。今叨福庇,得抚蜀中。向无鸿雁,有失奉侯。今因进表之便,薄具黄金三十两,蜀锦十端,权表微忱。傥不畏蜀道之难,肯到敝治光顾,信之万幸。悬望!悬望!”张员外看罢,举手加额,道:“郑家果然发迹变泰,又不忘故旧,远送礼物,真乃有德有行之人也!”遂将向来梦中之事,一一与差官说知,差官亦惊讶不已!是日设筵,款待差官。那差官虽然是有品级的武职,却受了节使分付言语来迎取张员外的,好生谦谨。张员外就留他在家中作寓,日日宴会。

    闲话休叙。过了十来日,公事了毕,差官催促员外起身。张员外与院君商量,要带那男女送还郑节使。又想女儿不便同行,只得留在家中,单带那郑武上路。随身行李,童仆四人,和差官共是七个马,一同出了汴京,望剑门一路进发。不一日,到了节度使衙门,差官先入禀复。郑信忙教请进私衙,以家人之礼相见。员外率领郑武拜认父亲,叙及白发公公领来相托。献上盔甲、腰刀信物,并说及两番奇梦。郑信念起日霞仙子情分,凄然伤感。屈指算之,恰好一十二年,男女皆一十二岁。仙子临行所言,分毫不爽。其时大排筵会,管待张员外,礼为上宾。就席间将女儿彩娘许配员外之子张文,亲家相称。此谓以德报德也。却说郑信思念日霞仙子不已,于绵江之傍,建造日霞行宫,极其壮丽。岁时亲往行香。

    再说张员外住了三月有馀,思想家乡,郑信不敢强留,安排车马,送出十里长亭之外。赠遗之厚,自不必说。又将黄金百两,托员外施舍岳庙修造炳灵公大殿。后来因金兀术入寇,天子四下征兵,郑信带领儿子郑武勤王,累败金兵。到汴京复与张俊卿相会,方才认得女婿张文,及女儿彩娘。郑信寿至五十馀,白日看见日霞仙子命驾来迎,无疾而逝。其子郑武以父荫累官至宣抚使。其后金兵入寇不已,各郡县俱仿神臂弓之制,多能杀贼。到徽、钦北狩,康王渡江,为金兵所追,忽见空中有金甲神人,率领神兵,以神臂弓射贼,贼兵始退。康王见旗帜上有郑字,以问从驾之臣。有人奏言:“前两川节度使郑信,曾献克敌神臂弓,此必其神来护驾耳!”康王既即位,敕封明灵昭惠王,立庙于江上,至今古迹犹存。诗曰:

    郑信当年未遇时,俊卿梦里已先知。运来自有因缘到,到手休嫌早共迟。




发表于 2006-9-18 10:41:36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白蜘蛛”求助

话本小说的历史与叙事

作者:王昕 著
出版社:中华书局
ISBN:710103427
印次:1

纸张:胶版纸 出版日期:2002-12-1
字数:237000
版次:1

定价:19元  当当价:15.5元
折扣:82折  钻石VIP价:14.72元
   

内容提要:
    王昕的《话本小说的历史与叙事》为中国人民大学古典文学研究丛书之一种,是一部关于话本小说历史的论著。王昕以作者叙述故事的基本手段作为研究活本的切入点,新的研究角度使其涉足到前出之论著没有认真研究过的领域。该书的论述从具体作品入手,资料翔实,观点允当,能给读者以新知。
  


目录:

第一章 总论
第一节 话本小说的兴衰
第二节 关于《新编红白蜘蛛小说》和话本
第三节 话本小说的商业化生产
一、印刷业的发展与出版物的兴盛
二、话本小说与书坊的密切关系
第四节 从模仿开始的衰落过程
第二章 宋元话本职业化的叙事话语
第一节 宋元话本的范围
一、《醉翁谈录》和《宝文堂书目》
二、方家的标准与结论
第二节 宋元话本的体制
一、形制上的职业特点
二、话本之范型
第三节 叙事主体之于职业叙事
一、早期话本中的情形
二、公案小说的视角控制
三、预言与愚行小说
第四节 说书人的介入与帝观
一、说书人对场景的设计
二、说书人对叙述距离的控制
第五节 题材类型对主题的框范
第三章 “三言”:“文心”与“里耳”相谐的叙事典范
第一节 “三言”的编创情况
第二节 “三言” 的人物分析
第三节 题材的拓展与主题的冲突
第四章 “二拍”:拟话本的成熟与衰落的开始
第一节 凌濛初的生平与他的艺术世界
第二节 “二拍”的艺术世界
第三节 统摄小说世界的个性化叙事者
第四节 叙述兴味与道德判断的龃龉
第五章 李渔的艺术人生与他的纯叙事方式
第一节 山人李渔的职业作家生活
第二节 对虚构题材的喜剧性和戏剧化处理
第三节 题材的个人经验化
第四节 主观介入的嘲讽式叙述
第五节 个性化的叙事者
第六节 文艺观中的悖反
第六章 余论
第一节 社会思潮的转变
第二节 商业运作与盗版问题
 楼主| 发表于 2006-9-19 21: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白蜘蛛”求助

谢谢各位老师的耐心指点,我需要的材料其实是其中的一个情节,就是“仙界淹留”问题,找了一些材料,各种对应都有,仙界一日,地上百年或是二十年还有不变等等,各文本如有此类型烦请留言,谢谢先!
发表于 2006-9-19 22:31:58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白蜘蛛”求助

lianerdixia 于 2006-9-19 21:10 写道:
谢谢各位老师的耐心指点,我需要的材料其实是其中的一个情节,就是“仙界淹留”问题,找了一些材料,各种对应都有,仙界一日,地上百年或是二十年还有不变等等,各文本如有此类型烦请留言,谢谢先!

太多了,数不过来,自己慢慢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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