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虹印象

黄涛

                   余虹印象

               (2007-12-08，日记)

     昨天我在家里接待两位出版社的编辑，收到外地一位老朋友的短信：人大文学院教授余虹自杀。我惊异地回信：瞎扯吧？随即上网搜索，见到很多关于此事的报道，方信此事为真。从那时到现在，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太震撼了。

    我反反复复在想：余虹为什么跳楼？他的位置很好呀，教授，博导，学科带头人，主编。在我看来，作为一个老师，有了这些位置，应该很好了，很满足了，还有什么事情使他纵身一跃了此一生？

    我看了他的博客，他关于自杀的言论也让我感到震撼：“ 事实上，一个人选择自杀一定有他或她之大不幸的根由，他人哪里知道？更何况拒绝一种生活也是一个人的尊严与勇气的表示，至少是一种消极的表示，它比那些蝇营狗苟的生命   更像人的生命。像一个人样地活着太不容易了，我们每个人只要还有一点人气都会有一些难以跨过的人生关口和度日如年的时刻，也总会有一些轻生放弃的念头，正因为如此，才有人说自杀不易，活着更难，当然不是苟且偷生的那种活。”                              
   他既是这样理解自杀，那么他的自杀也应该可以理解为他是出于这样的心境才自杀。也就是,按他的话，他的自杀可以这样解释：他要拒绝他正在过的生活，拒绝可以维护他自己的尊严，表示出他不苟且的勇气。这样结束的生命更像人的生命，而不这样做就是蝇营狗苟，或者说，他认为周围的好多人的活着是在蝇营狗苟。他要像一个人一样活下去太不容易了。他近来遇到了难以跨越的人生关口，他一段时期以来度日如年。他不愿意苟且偷生地活着。所以他纵身一跃，以维护他的生命尊严。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使他陷于如此抑郁的心境？使他感觉不能像个人一样地活着？

    他在世纪城有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170多平米，在我们同事的住房里里也算是一等的大房了。目前世纪城的房价在每平米一万六以上，算起来这套房价值270多万元。如果他有世俗的功利欲念，是舍不得扔下这套房子而去的。也许到了自尽的心境，世间一切财富、功名、万象，对自己都变得毫无意义，过眼烟云而已？

    我实在觉得他混得不错呀。看来真是外人雾里观花，不知道当事人的隐秘和感受。

    然而一定是有他之大不幸的缘由的。余虹不是我辈，不把基本的生存条件看的如我认为的那样重要，不像我那样容易满足一些客观条件就什么都能忍下来。

   我确实跟余虹接触不多，对他不大了解，虽然在一个系里同事了五年。

    过去我没有读过他的文字。这次看他的博文，知道他的文字功夫很好，也有独立思想，是个有才气的人。

    在我的印象里，余虹是一个安静、细声细气的人，个子不高，不爱说话，说话时声音平静，带着微笑，好像总是留着两撇不浓的小胡子。由于头顶有些秃，常戴着一顶鱼白色的毡帽，这给他更增添了文气，也仿佛给我他爱呆在阴影里的印象。他有点南方旧式文人的气息。

    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乒乓球打得很好。大概两年前，院里组织到一个郊区宾馆开会，我们几个人有机会在一起打乒乓球。我的乒乓球打得很一般，只是发球比较刁钻些。他第一局跟我打时，开始不适应我的发球，有一阵子接不住，但他适应了我的发球之后，我就完全拿他没办法了，我明显地跟他的球技不在一个档次上，但我很愿意跟他打，我愿意跟比我球技高很多的打，因为刺激，因为可以调动我的所有能量和注意力。他倒也不嫌我球臭，不拒绝我跟他对阵。他虽然看起来有些文弱的样子，但是球打得很快，攻击的角度也很难捕捉，可谓身手敏捷。打过这场球，我对打球敏捷灵活的他很有好感。

   另外的接触就是平时点头而过，有事通过两次电话。

    这样一个文气安静的人，居然做出这样决绝的事来。他本住在二层，却来到十层跳楼。他打球时的动作那样敏捷，他越过窗户跳下的动作也很利索吧？

    我不是要欣赏这一跃而下的姿势，而是想，如果他身子笨拙，说不定被什么挂住衣服，或者越出窗户时费劲，干脆不跳了。

    不管怎样，他是跳下去了，给我留下一个谜。

    我想，也许能够传世的余虹，不是他的学术著述，不是他的音容举止，也不是他的惊世一跳，而是用他的惊世一跳诠释的关于自杀的那段言论。

    近年高校里跳楼的知识分子时有耳闻，但是都没听说留下什么铿锵有力的话来，唯有余虹，有这几句关于自杀的议论，很警醒。我以为，再加上他的以生命代价所做的诠释和实践，这几句精彩又响亮的话会成为名言。

    呜呼，哲人已逝，我将永远不能再次见到白毡帽下那双温润智慧的眼睛和那种谦和善意的微笑，不能再次见到他那精干轻捷的身影。

wang_niao715

无语……

萧放

我这几天也是心有戚戚焉，对余虹之逝，深为同情，大概是物伤其类吧。黄兄的文章让我更感到好人可能活的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