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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 中国女红文化中的蚕神崇拜情结
忆谦(游红霞)
上海大学文学院
原文地址: http://blog.sina.com.cn/u/4daff63b010009xs
【内容提要】中国的女红文化得以产生并走向兴盛根源于得天独厚的物质条件:悠久的种桑养蚕历史,先民们对蚕桑加以崇拜,产生了古老的蚕神信仰,这种信仰后来伴随着中国的女红文化。蚕神的名目繁多,主要包括嫘祖、马头娘等,还有其它形象,民间蚕神信仰有诸多方式。通过民间的蚕神信仰可以透视中国女红文化的兴衰。
【关键词】女红;丝织业;蚕神崇拜
“女红”指女性所从事的家庭手工劳作,包括纺、织、挑、绣、缝纫等活计。中国的女红文化产生于农耕社会的文化背景,中国古代以农立国,数千年来农业是社会的根本,男耕女织是生产和生活的主要模式,这种社会结构促使了女红文化的诞生。也有人认为,在原始氏族部落,都有纹身的习俗,当创造了配套的衣裳后,原来画在肉体上的纹身纹样被衣裳所掩盖,于是纹身纹样便转移到衣裳上,从而出现了服饰纹样,到后来纹样用丝线来刺绣,就出现了刺绣工艺。
中国的织绣工艺是华夏先人留下的艺术瑰宝,养蚕、缫丝、丝织刺绣发源于中国,这直接萌发了女红文化。而女红文化所依赖的物质基础自然是丝,中国是“丝绸之国”和蚕桑丝绸的发源地,1978年在浙江河姆渡遗址发现了6900年前的刻有4条蚕纹的象牙盅及纺织工具。1921年瑞典人安特生(Anderson)在辽宁沙锅屯仰韶文化遗址发现了大理石蚕。1960年在山西芮城县西王村仰韶文化遗址晚期地层发现了陶蚕蛹。1927年在山西夏县西阴村灰土岭距今四千多年的遗址发现一个半割切的蚕茧,品种与桑蟥茧近似。1958年在浙江吴兴钱山漾新石器遗址发现了一批4700年前的丝织品,有未炭化而呈黄褐色的绢片,已炭化但仍有韧性的丝带、丝线等,其原料是家蚕丝。石蚕和陶蚕蛹是原始社会对蚕产生巫术崇拜的见证,到商代以后历代都有王宫祭祀蚕神的风俗。
这是关于蚕的考古证据,那么养蚕的桑呢?古人们认为桑林是通天的地方,扶桑也就是传说中的通天之树,表现神树扶桑的形象也非常多。战国曾侯乙墓出土的漆盒上也有扶桑的形象,上有一人在树下引弓射鸟,推测为后羿的形象。到汉代,扶桑的形象更多,在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帛画上有一棵扶桑树。这些桑树有的与鸟在一起,象征扶桑,有的有采桑女或是桑篮,与现实中的桑树最为接近的是战国时期采桑狩猎战壶,上面刻画了在桑树之中采桑或桑下歌舞的情景。
从夏朝起,王宫里就设有从事蚕事劳动的女奴,商代王室设有典管蚕事的女官——女蚕。到西周,政府设有庞大的官工作坊,从事服饰生活资料的生产。主管纺织的“典妇功”与工公、士大夫、百工、商旅、农夫合称国之六职。
我国有悠久的养植桑蚕的历史,先民们很早就注意到,蚕从吐丝结茧成蛹,最后经过蜕变成为蛹,一生四变。这种动与静的变化(包括眠与起)引发了先人对天与地、生与死等人生重大问题的联想与思索。卵是生命的源头,孵化成幼虫就犹如生命的诞生,几眠几起就如同生命的几个阶段,蛹可看作是一种原生命的死,而蛹的化蛾飞翔则是人们想象的死后灵魂的去向了。
先民原始宗教意识和审美意识中的“蚕神崇拜”情结象征了生命、繁衍、轮回的蚕神成为中国女红神话中的偶像。蚕神是古人崇拜的神灵之一。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无论是伏羲化蚕、神农耕桑、嫘祖教民养蚕的故事,还是甲骨文记述的桑代武丁占卜求年与蚕神息息相关,卜辞中记载用三头牛或三头羊祭蚕神的“蚕示三牢”的典礼,显示出蚕神的崇拜。
蚕神崇拜也伴随着中国女红文化的兴盛走向繁荣,蚕神成为中国丝织业的行业神被人们加以崇拜。
蚕神种种
蚕神,乡民尊称为“蚕王菩萨”、“蚕花菩萨”或“蚕花娘娘”等,蚕农供奉的神有马头娘、嫘祖、蚕花五圣、三姑、苑窳妇人、寓氏公主、青衣神等。统称为蚕神。总的来说,中国的蚕神主要可分为两大系统:一是嫘祖,一是马头娘。关于嫘祖作为蚕神的信仰,《湖州府志》有载:“湖州向先蚕黄帝元妃西陵氏嫘祖神位于照磨故署,……嘉庆四年,抚浙中丞以浙西杭嘉湖三府民重蚕桑,请建祠以答神贶,奏奉谕允,乃建庙于东岳宫左,曰蚕神庙。”嫘祖的来历,有说是“西陵氏之女”的,《史记·五帝本纪》:“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也有说嫘祖就是“西陵氏”,《路史·后纪五》:“黄帝元妃西陵氏曰嫘祖,以其始蚕,故又祀先蚕。”总之,不管嫘祖的身份如何,人们都将其奉为“先蚕”加以膜拜,“先蚕”即始为蚕桑、教民养蚕之神。
“马头娘”是蚕神名目中最负盛名的。“马头娘”又称“蚕花娘娘”、“马鸣王菩萨”。最早的传说记载于东晋海盐人干宝著的《搜神记》。说这个神是一个女子包裹一张马皮变化而成的。后由宋高宗封为“蚕神”,传谕各地建庙供奉。蚕神祭扫之风,因而益盛。清人王时翔《养蚕谣》云:“老媪拂布裳,拜向马头娘,暗祝今年多做蚕,要抵久债充官粮。”而且,蚕神祭祀活动深入到养蚕的每一个环节。“下蚕后室中即奉马头娘,遇眠以粉茧香花供奉,蚕毕送之。出火后始祭神,大眠、上山、回山、缫丝皆祭之,称蚕花五圣,谓之‘拜蚕花利市’。”[1]
有关马头娘的古籍记载很多,现节录如下:
高辛时,蜀有蚕女,不知姓氏,父为人所掠,惟所乘马在。女念父不食,其母因誓于众曰:“有得父还者,以此女嫁之。”马闻其言,惊跃振迅,绝其羁绊而去。数日,父乃乘马而归。自此,马嘶鸣、不食。母以誓众之言告父。父曰:誓于人,不誓于马,安有人而偶非类乎!能脱我于难,功亦大矣,所誓之言,不可行也。马跑,父怒,欲杀之,马愈跑,父射杀之,曝其皮于庭,皮蹶然而起,卷女飞去,旬日,皮复栖于桑上,女化为蚕,食桑叶,以丝成茧,以衣被于人间。…..今冢在绵竹、什邡、德阳三县界,每岁祈蚕者,四方云集,蜀之风俗,宫观诸化塑女像,披马皮,谓之马头娘,以祈蚕焉。[2]
《蜀图经》:
“马头娘者,古之蚕神也。相传高辛氏时,蜀有蚕女,父为人掠,惟所乘马在,其母誓曰:有得父还者,以其女嫁之。马闻言,振迅而去,越数日,父乘马归。自此马嘶鸣,不肯饮吃,父射杀之,曝其皮于庭,皮蹶然而起,卷女去。旬日,皮栖于桑上,女化为蚕,为有蚕之始。蜀宫观塑女像,披马皮,谓之马头娘,以祈蚕焉。”
《太平广记》:
“古蚕丛时,章洛之墟,有女独居,其父远出,久不归家,畜一马。女慕父不已,一日对马戏言曰:汝寻吾父归,便嫁汝。马遂疾驰去,久之,驮其父归。自是马每见女咆哮,扑向其父,数挝之,女以前言告,父怒杀马,晒其皮于石上,女过言曰:汝畜也,欲人为妇,其死应然。忽风作,皮遂起裹其女,飞树间,一夜化为蚕,遍及邻树,食叶吐茧丝,俱异寻常。”
《搜神记》(卷十四):
“旧说太古之时,有大人远征,家无馀人,唯有一女,牡马一匹,女亲养之。穷居幽处,思念其父,乃戏马曰:尔能为我迎得父还,吾将嫁汝。马既承此言,乃绝缰而去,径至父所,父见马惊喜,因取而乘之,马望所自来,悲鸣不已。父曰,此马无事如此,我家得无有故乎,亟乘以归。为畜生有非常之情,故厚加刍养,马不肯食,每见女出入,辄喜怒奋击,如此非一,父怪之,密以问女,女具以告父,必为是故。父曰:勿言,恐辱家门,且莫出入。于是伏弩射杀之,暴皮于庭。父行,女与邻女于皮所戏以足蹙之,曰:汝是畜生,而欲取人招为妇,耶此屠剥。如何自苦,言未及竟,马皮蹶然而起,卷女以行,邻女忙怕,不敢救之,走告其父,父还求索,已出失之。后经数日,得于大树枝间,女及马皮,尽化为蚕,而绩于树上,其茧纶理厚大,异于常蚕,邻妇取而养之,其收数倍,因名其树曰桑,桑者,丧也。由斯百姓竞种之,今世所养是也。言桑蚕者,是古蚕之余类也。案天官,辰为马星,蚕分日,月当大火,则浴其种,是蚕与马同气也。周礼校人职,掌禁原蚕者。”
从以上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马头娘作为蚕神与嫘祖是有很大不同的,嫘祖是被人们奉为“先蚕”,是蚕桑业的“始作俑者”,并且嫘祖具有黄帝正妃的尊贵身份;马头娘是由凡人演化成“神”的,这个过程充满了神秘离奇的色彩,体现了人们优美的想象。所以说,嫘祖和马头娘这两大蚕神系统代表了官方和民间对蚕神形象的认识。
除嫘祖和马头娘两大蚕神外,民间认为,蚕神还有以下几种形象:
1,蚕花五圣:似与民间泛用“五圣”神号和蚕丛氏有关。清·赵翼《陔余丛考》卷35“五圣祠”条:“钮玉樵谓:明太祖既定天下,大封功臣,梦兵卒千万罗拜乞恩。帝曰:‘汝固多人,无从稽考,但五人为伍,处处血食可耳。’命江南人各立尺五小庙祀之,俗谓之五圣庙。”
2,苑窳妇人、寓氏公主:宋·秦观《蚕书》:“卧种之日,升香以祷驷先蚕也。割鸡设醴,以祷苑窳妇人,寓氏公主,盖蚕神也。”蒲松龄《蚕经·祷神》:“卧种之日,割鸡设酒,以祷先蚕寓氏公主之神。祝曰:‘维某年月日,割鸡设酒,以祷于先蚕之神曰:惟蚕之精,天驷有星。惟蚕之神,伊昔著名。气钟于此,孕卵而生。既桑而育,既眠而兴。神之福我,有箔皆盈。’……”
3,青衣神:即蜀地先王蚕丛氏,被奉为蚕神。《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卷七:“青衣神,即蚕丛氏也。按传蚕丛氏初为蜀侯,后称蜀王,尝服青衣,巡行郊野,教民蚕事。乡人感其德,因为立祠祀之。祠庙遍于西土,罔不灵验,俗概呼之曰青衣神。”
蚕神祭祀
杭嘉湖地区历来是养蚕丝织业特别发达的地区,祀蚕神活动具有典型性。马头娘又称马头神、蚕花娘娘、蚕姑、马娘娘、蚕皇老太、马明王菩萨等,是这一地区的蚕农主要供奉的蚕神。此外,还供奉蚕花五圣、三姑、嫘祖等。
杭嘉湖地区到处建有蚕神庙,蚕农家中也都设有蚕神神位。对蚕神的祭祀非常频繁,“孵蚕蚁、蚕眼、出火、上山、缫丝,每一个生产程序上都要祭祀一番,后来祭俗趋向简化,至近世演为每年主要举行两次祭祀活动的‘祭蚕神—谢蚕神’的祭俗。”[3]“祭蚕神”指清明节前后或蚕蚁孵出之日的蚕神,届时将蚕蚁供在神位前,点无气味的香,供三牲叩拜;“谢蚕神”即做丝或采茧完毕后祭神,届时将新丝或新茧摆在神位前,供三牲叩拜。还有“做茧圆”的习俗,茧圆即用米粉做的汤圆。“蚕三眠后,作小粉圆,祀马头神,名曰茧圆。”[4]海盐、海宁、嘉兴一带有“接蚕花”的习俗,由骚子歌手将蚕花纸和蚕神马交给女主人,并唱祈福内容的《蚕花歌》。桐乡芝村的蚕花胜会是有名的蚕神庙会,每年清明节,芝村蚕神庙前的河中船上搭起神台,从庙中抬出马头娘神像,供在灶台上,祀以千张、豆腐干等素食。蚕农云集神台前,祈祷蚕桑丰收。还有用蚕花代表马头娘的习俗。
四川是养蚕丝织业发达的地区,该地区的蚕神祭祀活动也具有典型性。“蚕女旧迹,今在《蜀》广汉。……今家(其冢)在什邡、绵竹、德阳三县界,每岁祈蚕者,四方云集,皆获灵应。宫观诸化,塑女子之像,披马皮,谓之马头娘,以祈蚕桑焉。”[5]清嘉道时人黄勤业《蜀游日记》记述道:“(过荣县),行经蚕市,渐闻鼓声隐隐,由远而近,土人咸曰祭马头娘也。”[6]清末民初人冯家吉《锦城竹枝词百咏》中也有记载:“休依古法饲蚕桑,试验于今尽改良。墙下缘阴筐内叶,何须神祀马头娘。”[7]
清人傅崇矩《成都通览·成都迷信神道之礼节》[8]中的“蚕神文”条记载了蚕神祭仪和祭文,祭仪是“礼:一献;祭品:酒、香帛;主祭:以贞女节妇之名为宜,如果无,乡绅乡农均可代祭。”祭文如下:“乌乎!修其蚕织,生自妇人。懿厥哲妇,敬恭明神。神之的矣,我马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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