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文《中国的跪文化》

保定许城

中国跪文化
许城

将“跪”列入“文化”范畴似有些牵强，岂不知衣食住行都能在文化里寻根觅迹，跪也就该归到行的范畴里……不做理论层次深究，只想为“跪”扣一顶很文化的帽子，体面一些也能心平气和，究竟我坐着说这样的话语。
中国有五礼、四仪之说，吉、嘉、宾、军、凶与生、冠、婚、丧是一个问题的两种说法，其中跪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就连僧人遵循的合十、问讯、顶礼、行十方礼都与古礼的拱手、作揖、跪拜、稽首九拜相对举，跪拜也举足轻重……如此，跪也就真的很文化了是吧？
顶天立地是说男人的气概，天之大、地之阔，男人真正立于天地之间又觉得自己渺小，就跪天吧。天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具体又抽象，必须指定一个对象，譬如老天爷，老天爷能降福于人间，人间才会充满快乐……老天爷却又是人们的虚幻对象，那就跪天子吧。
天子是帝，帝能统治人间，告诉人们这样做对那样做不对。与帝平等对话不行，帝必须高高在上必须颐指气使必须用一两句简短的话语决定人们的生死……还有人不断鼓吹，“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圣人之道……”或“人无礼不往，事无礼不成，国家无礼不宁……”等等等等……就跪，且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一跪就是好几千年。突然有一天，有人提出人人平等……天就是天，没有什么子，跪被收藏进了博物馆，也就真的成了文化。
跪时头触地，双腿也要触地，实质上跪天也是跪地。起初，也就是很早的起初，人们跪地时的心态很平和。汉人称地神为地母，赐福人类。跪天，人们获取了平安吉祥；跪地，人们又获取了丰盈的衣食……人呢？总要死，死了要被活着人安置在一个地方，就又多了一种文化----宗庙，也就是人们在阳间为亡灵建立的寄居所，且有等级，老百姓还没资格那么大张旗鼓地为自己的先人搞那么大排场，只剩下跪的份。祭祀时还有很多讲究， “稽首”、“顿首”、“空首”、“振动”、“吉拜”、“凶拜”、“奇拜”、“褒拜”、“肃拜”……怎么着也离不开跪……你说跪能不是文化吗？
跪天也好跪地也罢，都是跪人。人分三六九等是百姓的话，百姓的话往往是真理，却需要有根据。天子也就是帝，统治的人间万物生灵，就高声宣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还有不要脸的皇帝娶不到想娶的女人还恬不知耻地说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就是皇帝要谁去死，谁也要跪下高呼着万岁谢主隆恩……为啥？哪个皇帝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让谁去死，去死的人死前高呼着万岁谢主隆恩是皇帝真的给了他恩，譬如官譬如财譬如……那就该谢主的隆恩……就该跪吧？
“天子时代”最小的官是九品，九品官是不是一年“腰缠十万雪花银”百姓不能纠缠，却是他们的父母官，操心百姓的生产，管理百姓的生存秩序，为百姓除霸安良……好人……跪吧。跪在地上还要高呼青天大老爷，至于青天大老爷是不是心安理得地承受百姓的跪和话语是另一时段该探讨的问题，却必须去见上司，还要跪，跪在地上多谢领导的栽培什么什么的……跪文化也很政治吧？
如今，跪被收藏进博物馆，即使被拉出来也只在一些很特殊的场合才使用，使用完毕又很谨慎地送回原处，那跪不只很文化还很历史。倘若真研究跪，该从春秋时那个教授级人物的著述里寻找很多理论或依据。老先生告诉人们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其中很多文章的中心思想也很突出----恩重如山。既然如山，承受恩赐的人就无法不跪，不跪无法抗拒“山”。那坐在“山”上的人神态要自若，要谦虚要谨慎，心态要平和……老先生倡导的不就是内心修养嘛？跪又究竟是件很痛苦的事，双腿落地，激动时要用额击地。倘若下跪的人心甘情愿也罢，否则就是痛苦……有人就去找春秋时的那个小木匠，他告诉人们一个很重要却往往被人忽视的道理----“兼相爱，交相利”……该省去跪了吧？
那中国还有跪文化吗？
如今，百姓们生活在新社会，在外“爱”完后也获取了“利”，回到家后却还要跪父跪母跪长兄，谢父母的养育之恩，谢长兄的怜爱之情……合情合理呀，跪吧。“百事孝为先”这句话的作者不是鼓吹是倡导，像后来倡导社会主义新风尚的人一样伟大也高尚……却依然离不开跪，只是形式上的变化，便丰富了跪字的内涵，那“跪”才会真的很文化！

2006年5月6日作于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