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到台湾找寻卸妆后的原住民
到台湾找寻卸妆后的原住民--------------------------------------------------------------------------------
● 黄嘉一(文)杨国政,黄晖荣,黄嘉一(摄影)
盛装的台湾原住民是歌舞场上的原住民,是一年一度《丰年祭》节庆的原住民,是为了迎合旅客猎奇心态的原住民。但是,原住民不会四季都舞蹈,不会24小时都在唱歌。那么,卸妆后的原住民,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面对城市文化的冲击,原住民文化弱势,是否担心?在大城市生活过的知识分子,回归部落,会否与现代生活脱节?
“娜鲁湾那个娜鲁湾……”
到台湾旅游的朋友,相信都看过原住民的表演,看他们摇曳一身的鲜艳、挥洒一腔热情、跃动着一台简单又鲜明的节奏。
当我们说原住民文化,似乎不外就这么去理解了。
的确,歌舞里头纪录与复制了原住民很多文化习俗,比如:农耕、织布、狩猎、婚娶等生活各层面的欢愉与祈求。但是,盛装的原住民是歌舞场上的原住民,是一年一度《丰年祭》节庆的原住民,是为了迎合旅客猎奇心态的原住民。但是,原住民不会四季都舞蹈,不会24小时都在唱歌……
天南地北,我寻找卸妆后的原住民。
雾台
瓮·山猪·百步蛇
我来到了雾台。
雾台在屏东山区,车迂回曲折的绕了整个钟头的路,朋友说:“到了!”
“鲁凯族部落到了?”
“这就是了。”
原来,原住民不住茅屋,穿着也同你我没有两样——汗衫,长裤。我既是兴奋,又是失落。兴奋,为了自己终于返璞归真,来到部落。失落,为了自己找不到的异国情调。
下车,也卸下城市人的浮躁,沿着小径步行上山。
好庞大的一所建筑,是学校。墙壁上,刻了浮雕。
周围房子,攀爬着好多百步蛇。哦!我其实是说:图腾。鲁凯族相信自己是百步蛇的后裔。巴嫩公主的故事,族群里头,代代相传。故事说的是少女与蛇郎君相恋,蛇郎君同少女说:“你看见我的原形,因为你是我的至爱。”最后蛇郎君迎娶,也答应赐福在山林生活的鲁凯族人。当你房子外头看到百步蛇,那是还乡探亲的子孙,是给家人报平安的后裔。你忍心驱逐吗?
在一所外型设计很别致的房子停下了脚步,房子像一个瓮。
朋友问:“想进去看看吗?”
不会太冒昧吧?。
朋友敲门,同女主人打招呼,轻易地拿到了通行证。
房子小,但是,乾坤大。女主人杜惠兰很健谈,精彩的故事一箩箩。
曾在台北呆过的杜惠兰和丈夫杜得志,选择回到部落生活,杜得志目前是部落小学教师。杜惠兰说,只有回到部落,民族文化的传承才比较容易落实。比如说,让孩子认识祖辈赖以为生的自然生态,出了门口前面就是山林。
对于鲁凯族,瓮是头目的象征,是社会地位的代表。杜得志的爸爸是族群头目之一,所以就以瓮的模型建起了家。是纪念,是提醒,也是励志的坐标。
室内,摆设山羌、山羊、山猪的兽骨,一看就知道出色的猎人世家。善用物资,山猪的牙齿更绕成了艺术灯罩,即独特,又风光。
我注意到房子的楼梯梯级刻了图案,女主人说,实用上来说,走起路来不容易滑倒。另外,更有意思的是:百步蛇图案是年幼的孩子同妈妈一起画下的,然后全家人一起雕刻、油漆,把图画固定下来。
从认识走向认同
杜惠兰希望让孩子从小就接触自己的族群文化,为自己的文化感到骄傲,让孩子对家有归宿感,因为家是自己创造的。
面对城市文化的冲击,原住民文化弱势,担心吗?失落吗?
杜惠兰说:“担心没有用,应该多给予,让孩子从认识走向认同,能够做多少是多少。”
告别之前,杜惠兰促我们有空再来,下次,她会让孩子当向导,带我们上山。她说:“孩子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向大家解释山区的自然生态。”眉眼之间,充满了母亲的骄傲。
小资料1:
台湾原住民
台湾的原住民属于南岛系民族,在人种上属于原马来人。明清以来汉人大量迁居台湾,原住民逐渐汉化,汉化深的主要住在西部平地,称为“平埔族”;汉化浅的住在山区,称为“高山族”。平埔族,大部分已失去其原有的语言和习俗。至于高山族,计有阿美、泰雅、赛夏、布农、曹、排湾、鲁凯、卑南及雅美等。目前,原住民总人数超过39万,占全台湾人口百分之二。
小资料2:
鲁凯族(Rukai)
鲁凯族分布于台东、屏东、高雄等县境内,是一个有阶级观念的社会。人口约9000余人。传统鲁凯族的生计方式以山田烧垦农业为主,以打猎、山溪捕鱼、采集、饲养为副。鲁凯族男子擅长木雕及木刻,图样以人物、百步蛇为主。百合花是鲁凯族的族花,女子配戴百合花饰表示贞节,至于男子,只有猎过五只以上的雄性山猪才有资格配戴。
马太鞍
米酒、迷宫、Palakaw
终于到了马太鞍部落。
马太鞍部落在光复,离开花莲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据说,光复人口有一半是阿美族。马太鞍是阿美族的一个古老的大部落,已经有300多年的历史。
如果你是棒球迷,也许你会注意到台湾一个棒球明星陈义信。陈义信就是在光复长大的。在马太鞍,他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只身远足,深入湿地,看山林生态外,也在附近的几个地标小茶馆与原住民主人喝茶闲聊。
拉蓝的家,主人珍藏了许多原住民录像,我看了整个钟头。
红瓦屋,我吃了野菜风味餐。
剑柔山庄,原住民掌柜请我喝米酒。
米酒酒樽,包装别致,酒樽上印着《迷路》两个字。我饶有兴味地听掌柜说自己城市的打拼以及回归部落的故事。把酒当歌,有酒应该有歌。“掌柜,唱一个吧。”我央求。
但是,却被回拒了。掌柜说:“原住民通常是三杯下肚,主客酬酢,兴致所至,就会手舞足蹈。任何的刻意做作,都远离原住民精神。”
忽然,想到文化园区的歌舞表演。唱歌与不唱歌的,究竟哪一个比较原住民?
阿美族兽医回归部落
我到杨国政和冯先凤夫妻家作客。
杨国政是个兽医,阿美族。冯先凤是小学教师,汉族。
杨国政大概不打猎了,原住民猎人血统的敏锐感却让他轻而易举的转换成为一个猎影高手。冯先凤有着知识分子清晰的逻辑思路,对愿景设计有着冷静的考量。她感叹人们“往往对长江黄河的熟悉远远超过了土生土长的土地”,于是,夫妻俩连同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催生了图文并茂的册子:《马太鞍湿地》与《让我们去Palakaw与 Mikafos》。之后,学校校长认同他们的努力,采用手册作为学校教材。手册的出版,在于让孩子认识自己的生态与文化。
杨国政文质彬彬,感性、随和。
问他为什幺回归部落?
他说:“城市生活让人头痛。”
对于自己的工作,他说:“喜欢动物,但是不喜欢人。”
杨国政的话,通常很简短,问什么答什么,不多加发挥,尽显原住民的直率。
当然,除了动物,杨国政也爱植物,明年夏天,杨国政负责设计60公顷的园林迷宫,目前正在选择花卉。
相比之下,与冯先凤谈话,很有挑战性。谈话中必须时时刻保持着清醒警觉,开不得小差。谈话中处处显现出她个性的不安分,希望在理所当然的常规中有新的发现。
更深层的文化意涵
看到原住民Palakaw(鱼捞)之前的祈祷,我们很容易判断这习俗是无知迷信。
冯先凤却是这么看的:“那是原住民的谦卑,是对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大地表达敬仰和感激。”
一般旅客对于原住民的捕鱼方式好奇,惊异于原住民的智能,能够把不同种类的鱼虾一网打尽。
冯先凤却看到更加深层的文化意涵:“鱼捞活动通常在大庆典或者家族的婚庆丧事隔日进行,作为活动的句号。在喜事之后的鱼捞,能够提高庆祝的喜悦,而丧事之后的活动却可以平抚家人的痛苦。借着水的洗礼,让一切重新开始。”
在大城市呆过的知识分子,回归部落,会不会担心思想变得闭塞,与现代生活脱节?
“只要掌握了信息,就不会脱节。” 冯先凤说话时,充满了自信。
忘了告诉你,冯先凤有台记忆超强的计算机,速度比我拥有的快了至少一倍。
跋:告别部落
告别部落,载我到花莲飞机场的是个汉族司机。
高速公路上,司机唠唠叨叨,不断责备马太鞍乡公所的没有远见,胡乱抗议,坐失良机。原来,花莲机场扩建的投资原本是马太鞍得到的。要不,飞机场就建到马太鞍了。有了飞机场,经济不就起飞了吗?
我理解司机的思考角度。但是,乡公所的“保守”姿态就一定是个错误吗?
我在思索:我们走到一个怎么样时代?部落文化与现代文明是怎么一种冲突与邂逅?彼此在拉锯还是互为补充?
现代知识分子回归部落不一定是一种隐居避世。棒球国手陈义信当年如果不走出光复,怎么会是今天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自然生态手册的出版用了电脑排版。传统文化重新审思用的更是现代知识分子的人本思维。
文化就是族群生活经验的总体表现,不同的时空的生活经历,造就不同的文化。我庆幸自己没有停留在“凑热闹”、“凭吊”性质的观光,在部落体验了文化生态的消长、吸收、融合的复杂性和多面性。人生之所以多彩,不正如此?
小资料3:
阿美族(Ami)
阿美族分布于花莲、台东和屏东县境内,人口约12万余人。阿美族分布在台湾东部、花莲、台东及屏东县境内,是台湾土著中人口最多的一族。阿美社会的特色是母系社会,由男的嫁给女的,妇女继承家族。男子从青少年开始,即离开家庭,进入男子会所,接受训练。18岁左右加入年龄组织(依年龄区分的组织),成为社会的一员,直到结婚才可离开会所住,入赘女方家庭。
阿美族居住在平地,以大家族为理想的形态,热爱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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