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中文的十二堂課
中文的十二堂課周芬伶 (20051027中時)
轉入中文系我如魚得水,因為對深奧的饑渴,讓我對詩詞與義理等課程非常投入,但一樣在文字、聲韻、訓詁等課程上受到重挫,沒想到好不容易逃掉韓文系研究聲音從胸腔到口腔的變化等課程,到中文系還是逃不掉,韓文系的教室前面恒常掛著一張胸腔到口腔的剖面圖,現在又出現在中文系聲韻學的課本上,我感到既荒謬又錯亂。
後來我才了解,研究文字、聲韻、訓詁,主要是了解古人如何說話寫字,最後的目的當然是讀經與填作詩詞。經書也有好看的,學記、樂記、大學、中庸都很好看,最好看的當然是詩經,但這些對未滿二十的青春少女又太深奧了,論孟尤其彆扭,教論孟的老師,一上課就寫板書,都是他自己發明的案語,我們得一字不漏地抄下,考試時再一字不漏背出來,錯一個字扣一分,同學有遲進教室的,被罰站在後排整整一堂課。
我嚇壞了,能逃則逃,最具體的方法是背道而馳,讀外系的書、大陸的禁書,還有寫作。這些都種下我與傳統中文系的隔閡,但其時我不知道這隔閡有生機,原以為是死路一條,後來才發現有逃生口。
其時的中文系完全以古典為主,現代文學被視為邪魔歪道、洪水猛獸,我雖不排斥古典,但我更喜歡現代,只有參加文藝營與寫作班,或自修自習,以滿足創作欲望。
喜歡創作的文學系青年,註定在當時中文系成為異類,照老師們的說法,中文系以培養國文老師與學者為目的,不是培養作家,這句話雖沒錯,但許多作家確從中文系出身,而且只有正面意義並無壞處,兩者並不相違背。
那時的討論集中在中文系是否要分為古典文學與現代文學組,文大率先分組,到我的老師趙滋蕃先生主持東海中文系時,將現代文學列為系必修,引起極大的反彈。革命雖未成功,他還是有遠見的,解嚴後,現代文學勢不可擋,從邊緣課程變成重要課程,它的聲勢確如洪水猛獸;現在的衝擊是中文系分為傳統中文系與臺文系,這種劇變震撼力更大,在一個系裏也有一國兩制,讓人精神分裂。
文學的主流在哪裏?不就是文學系與主流媒體嗎?現在的主流媒體扛不起文學這大旗,中文系的角色格外重要,不要忽視它每年培養出成千上萬的國文老師,這些人又主宰著我們下一代的文學命脈。從中文系的改變更可看清楚文學的風向,五十年來,中文系一直存在著一個無形的文學公敵,也一直進行排斥教育,在以前是現代文學(包括白話文學與西方文學、當代文學),在現在是大陸文學(包含古典與現代),將大陸文學視為外國文學,真要讓中文系精神錯亂。我贊成臺文系,也贊成建構主體性,但眼前能統合兩者的人才更為重要,而不是搞分裂。
放諸外國的文學系,從古典到現代,從考據到現代文學批評,無不兼容並蓄,一個研讀歐美文學的都要讀希臘悲劇,讀東亞文學的不敢遺漏唐詩中國古典小說,因我曾被排斥過,知道排斥之惡,雖然現代文學現在在安全地帶,但三十年風水輪流轉,還是不要當頑固的排斥主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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