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日志篇之腊月二十五(2009年)
2009-1-20 腊月二十五阴终于在两天前确定了过年方案。
其实大约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讨论在哪里过年了,由于我们现有三个人、四个家,所以方案具有多种选择的可能性。三个人是老公、乐乐和我,四个家分别在北京、济南、山东微山和山东菏泽。按乐乐的说法:“北京是我们三人共同的家。微山是爸爸的家,菏泽是妈妈的家,我对济南的感情就像爸爸对微山、妈妈对菏泽的感情。”所以她的意见是最好在北京过年,其次是济南,然后是菏泽或者微山。乐乐的想法当然有道理,更何况北京的家是鼠年新建的家,已经有若干人告诉我新家的第一个春节最好不空房。由于七年之前我们三人有过约定,就是无论怎样,小家三人定在一起过年。于是初步打算在北京过年,大年初一再回家,至于回哪个,根据车票情况而定。
事实却如乐乐说的:“妈妈,你是这样定,不过,还得变。”先是济南那边1月15日有事,我得过去,提前感受了一下买票的难度,火车票一票难求,只好坐了六个小时的汽车到济南。而这成了我过年改变行程的开始。固然新房过年不空是我们不回家过年的一个十分充分的理由,但一想到父母盼望的心情,就实在于心不忍了。老公的想法自然与我相通。考虑到回京时买票的难度大小,于是我们又定下我在济南等他爷俩回济,满足乐乐的愿望后,在菏泽过年,年后再回微山再返京的计划。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在济的一次聚会不得不让我再次改变。这次聚会传达了正月初五将在菏泽举行初中同学相识二十五周年的纪念会,其实是初中同学毕业后的第一次大规模的聚会。这件事起因于我离济进京时他们为我送行的一个提议,不想半年后经过济南和菏泽同学的共同努力,居然成了气候,菏泽那边成立了专门的聚会筹备小组,济南这边也有专人负责,初中同学近七十人,这时已经联系到了六十几个。人一奔四,都格外留恋起少年的时光来。我自然不能错过二十五年才一遇的机会,只好再次调整计划。通过与老公、乐乐的紧急磋商,决定如下:我腊月二十五先回微山,因为次日就是公公的寿诞,可以为他做寿。二十九返菏。他俩则先回菏泽。我们在菏泽过年,年后他俩回微山,从那里返京,我则参加聚会后从菏泽返京。这样确定下来后,我马上给母亲打电话,虽然不是第一次在娘家过年,我还是需要问问母亲的意见。自从父亲去世,是在自己家过年还是到我惟一的哥哥家过年,就成了母亲的选择。在母亲家过年,我们三口自然回去得,如果母亲在我哥哥家过年,我们三口便回去不得。母亲说她还什么都能做,不去哥哥家,我们回去她欢迎。
终于可以订票了。而此时已是腊月二十三小年了。
在外上学已经回家的侄子俊俊到车站去接我和同回家的在济工作的侄子臣臣,他已经买了一副挂堂轴子,说是爷爷家堂屋里的那幅用了好多年,太旧了,换幅新的。我们找了个地方吃了午饭,又买了些东西,就打车回家了。公婆都很高兴,那高兴是写在脸上的和说话的语气里的。
桌上有两个大盆,一个盆里是剁好的萝卜丁,一个盆里是做好的豆沙馅。婆婆告诉我都是公公做的,预备用来包菜馍和豆馅馍。婆婆说:“豆馅子馍,济南都叫豆沙包。”
嫂子不在家。大约一年前,嫂子开始到村里的一家饼干加工厂干活,每天工作十二三个小时,可以领取二十五元的工资。过去我们一回家,常常还没进家门总能看到她的笑脸,她常在邻居家门口逗孩子玩或者织着毛衣聊天,她的时间好像多得用不完。但现在她早出晚归,白天的时间全部在饼干厂里度过了。过去她在家做好饭等在煤矿工作的大哥下班,现在常常是大哥做好了饭等她。婆婆说:“你嫂子也没空来了。”嫂子的自由时间失去了,因而改变了许多东西,包括她个人的以及与她相关的其他家庭成员的生活。她说:“活不累,人又多,热闹,就是时间太长,靠得厉害。”又说:“不去吧,在家没事,一点意思也没有。”
俊俊建议我们去饼干厂看他妈妈去,反正也无事,就去了。嫂子正和十几位工友包装饼干,所有的工友都是女性。嫂子说今天是最后一天,必须把饼干全部包装了。看着那如山一样的饼干堆,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完工。我帮着装了两箱,嫂子就让我们回家。结果是我和臣臣先回,俊俊留下帮她干。
直到晚上九点,嫂子才和俊俊回来抱着两箱饼干回来了。我们一直等着他们回来才吃饭。饭桌上,嫂子解释说为什么没有早回来,又说领了两个月的工资八百多。大哥便叫她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她非常高兴地从口袋里掏出来,并抽出两张给婆婆。大哥笑着说:“你大嫂也挣钱了!”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不止一遍了。看着嫂子的笑脸,我知道这份工作让她失去了一定的自由,却也让她有了一份收入,有了一份成就感。
因为明天是公公的八十三岁寿辰,饭桌上又说了准备饭菜的事。
天没有想象得冷,可我还是手脚冰凉,幸亏来时又买了床电热毯。
回家过年日志篇之腊月二十六日
2009-1-21腊月二十六晴阳光非常好,有暖春的感觉。
今天是公公的生日。出嫁的姐姐和妹妹本来应该中午来祝寿,可是大哥上班,姐夫、妹夫都要上班,所以决定改到晚上。刚吃过早饭,妹妹就骑电车来了,拿了两条鱼,还有一块面头。原来蒸馍都要用面头(按我的理解应该是发酵用的),昨天大哥让臣臣去馍店里买面头,人家说没有了。大哥就说向某家去借,婆婆就说你借也借不出来。然后就提起她早年的一件事,也是差不多这时候,她去跟人家借面头,就没有借出来,事后一个邻居就说她:“大婶子,你怎么这么憨,这时候跟人家借面头。”我问婆婆:“咋不能借?”婆婆说:“人家借给你,就把一年的发气给你了。”后来还是嫂子想起说妹妹家会有,打电话让她带来。一早果然她就带了来,嫂子就说:“用完了再给你送去。”妹妹说:“不用,家里还有。”可嫂子还是坚持说蒸好了馍再送去。妹妹坐了一会儿,说她和两个孩子中午要“吃大席”,邻居家送粥米的大席,下午上班,会来晚一些。嫂子又和她说了说饼干厂的事,妹妹接着说了一句让我很有感触的话,她说“老是在家,就像蹲大狱的一样”。老是在家,意味着她有想做什么就什么的充分自由,可是她却觉得像坐牢。她的逻辑我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很通,这仍然是一个关于时间和时间感受的问题。妹妹走时,嫂子装了一袋子饼干给她。
嫂子在家洗衣服,我和俊俊坐车去离家大约四五里地的赵庙菜市场买嫂子嘱咐要买的东西:葱姜辣椒等。这个市场的货挺全,春联、灶王爷也有卖。我花一元钱买了一张灶王爷,年三十的时候,公公会把它贴起来。又买了一个蛋糕,上面要卖家写了个大大的寿字。
下午的事情就是准备晚上的饭。照公公的话,为这顿饭已经做了好几天的准备了。下午,妹妹的两个孩子和姐姐的一家子都来了。大人忙做饭,孩子们忙着玩,整个院子里充满了欢笑。
六点多的时候,人齐了,饭也做好了。蛋糕拿上来,点上蜡烛,就有孩子领头唱《祝你生日快乐》歌。又有人让公公许愿。公公耳朵聋得厉害,肯定没有听见这句话,但是他的心中应该早已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八点多的时候,姐姐、妹妹两家都要回家。姐姐家的孙子震寰两岁多,大哥、姐姐和嫂子都劝他妈妈住下来,他妈妈坚持要走,姐姐、嫂子就忙着找桃树枝。很快拿来了两枝,教震寰拿着。震寰就接过来拿着。我早知道桃枝有避邪的作用,却不知道竟是这样的使用方法。他们运用起来是那样的自如,尽管谁也不会把这种行为当作民俗来看。
嫂子他们回家后,我就倒上几杯水,坐下来陪公公和婆婆说话。最有趣的是有一阵两个人争着说,我一时竟不知听谁的是。说实话,我更愿意听公公说话,因为婆婆以为我什么都知道,所以说某某、某某如何如何,其间关系非常复杂,而我常听得一头雾水。好处是她似乎不需要我回应,只要她发现我在听,她说话的兴趣就更浓了,她也就更高兴了。公公爱说些陈年旧事,每次不忘嘱咐我和我老公出门在外要少说话,多做事,不让人说出不好来。这一次他仍然说了类似的话,当然还包括让我给老公传达“少喝酒,酒喝多了误事”。不过这次他显然对他的寿命话题更有兴趣。他说哪个人都得走这条路,他今年84了,爷爷、老爷爷都是80多岁上没的,大姑、二姑也是这个岁上死的。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前几天老觉得不好,怕挺不过去今年。过了这个生,还不知道下个生能不能过。我大声劝慰他,说他身体好,活九十多岁没有问题。他就笑了,接着说:这几天又觉得好些了。公公是个看透事理的人,却仍然受着“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句话的困挠,背负着生命将逝的思想负担。
回家过年日志篇之腊月二十七
2009-1-22腊月二十七晴一大早,我还没起,嫂子就从她家过来和面了。今天要蒸馍,面要早和。而做馅所需的萝卜、肉、豆沙都已经做好了,再剁些粉条,并加上着料调好就可以了。
刚吃过饭,就有人来走亲戚。我不认识,后来问了婆婆才知是大姑家的三儿子。他拿了四瓶酒和几包白糖。把礼物放下,只站着与公婆寒暄了几句,说还要到二舅那里去看看,就走了。婆婆又评点了一番他们的家事。
嫂子在厨房和面,我在屋外剁粉条。这时,堂哥家的大嫂来请我去她家陪客。她的女儿文文在济南上学时常去我家,今天文文的男朋友姚元波一家专门从曹县来商量她结婚的事情。
来者除了姚本人还有他的母亲、叔叔、大姐和哥哥。吃饭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饭桌上,女人这边有文文妈妈、文文四婶、文文、我和文文的准婆婆、准大姑子姐。我看文文妈妈的表情和心情都很复杂。饭后文文的准婆婆主动问文文妈妈结婚办事需要什么,文文妈妈避而未答,不知何故。
吃饭的当儿,朔风乍起,天阴沉下来。昨天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强降温。昨天已经到菏的老公打电话来让我跟元波家的车回菏。其实我从济南到沛县时已经买好了腊月二十九返菏的票,现在怕又要改变行程。我回家给婆婆和嫂子说了想提前回菏的想法,她们虽然有点不情愿,还是答应了。她们正在包菜馍和豆馅馍,我便与她们一起包了起来,边包边说话。我打心里喜欢这样的和睦相处,其乐融融。我相信婆婆和嫂子也是一样。包子出笼了,每个人都尝了一个。真的很好吃。
三点的时候,有人来让我收拾行李,说一会儿就走。侄子早听从了他爸爸的吩咐买了几盒礼物让我带上,婆婆又硬塞给我500元钱让我捎给妈妈。我推辞不下,收了200元。背着行囊到厨房与正在烧锅的公公道别。公公站起来,说了几句让我难以忘怀的话:“我活到这么大年纪,很知足,一个村里谁不说我命好?要钱有钱,要气没有。你们在外面都放心。我走了,那是喜丧。见这一回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回。那天我这样说,秀珍哭了,我说哭啥,都该高兴才对。”我本来以为他说你们在外面都放心后面说自己身体很好,没想到他又说了这样的话,不由心里一阵难受,强笑着对他说:“别瞎想了,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我让公公坐下继续烧锅,又劝婆婆不要送我。可她坚持拄上拐杖蹒跚着送到大门口。待我走出几米远,回头一看,发现公公竟和婆婆并排站在寒风中……
回菏的车上,与姚元波聊了聊,他说没想到结婚的规矩这么多。先前我问过嫂子,嫂子说现在当地娶媳妇真不容易,光说订亲后的走亲戚,中秋节、春节,每年两次,每次都要好几千元的花销,要送十只鸡、十条鱼,几十斤猪肉,还有点心、糖果等。结婚几天前要下合酒,下一次合酒要两万多。我说谁家都想把闺女风风光光地嫁走,当然,规矩是规矩,也可以不按规矩办。关键是两个人的想法。元波说了一些苦衷,但还是表达了要风风光光地把文文娶回家的想法。并说婚期初步定在十一期间,希望我们能够出席他们的婚礼。
车到菏泽已是晚上七点钟了。妈妈和老公都到门口接我。又见到了妈妈。
与女书之妙峰山之行(上)(2009年5月)
嗨乐乐,当我坐下来开始给你写这封信时,你和爸爸一定又开始了新的旅程。昨天你们游览了平遥古城、壶口瀑布,那么今天呢?今天北京的天气真的好极了,此时正有一缕儿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到花叶上,那一片花叶儿便格外亮了,犹如我今天的心情。昨天我特意看了太原的天气预报,也是晴天。那个时候我突然有一点点感悟,就是你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否关心另一个人呢,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看你是否会关心他所在地方的天气状况,因为只有真正地把一个人的冷暖放心上你才会关心一个地方的天气。其实谁能做得了天气的主呢?阴晴雨雪,并不由人,但雨时你担心他没带伞,冷时你担心他衣服带得不够多,晴时你担心他没带足够的水,热时又担心没带薄一点的衣服……而这就是虽平淡但最真实的爱。
好了,闲话少说,还是让我给你谈谈我的妙峰山之行吧。
妙峰山本是妙高峰的泛称,是西山的一个分支仰山的主峰。在妙峰山的主峰近旁,有一组山石远望犹如莲花,它的当中矗立着一块突起的巨大山岩,传说阳光照耀其间,就会反射出一种金黄的颜色,这就是俗称的莲花金顶。明代人们在此修筑了天仙圣母碧霞元君庙,成为京津一带信仰的重要场所。每年四月有庙会,(明代会期从四月初一至四月十八,清代至今从初一到十五)吸引了大批善男信女朝顶进香。《燕京岁时记》里记载说:这里“香火极盛,人烟辐辏,车马喧阗,夜间灯火之繁,灿如列宿,香火实可甲于天下矣”。1925年,妙峰山极盛的香火吸引了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风俗调查会的注意,这一年的4月30日至5月2日(阴历四月初八至初十),顾颉刚、孙伏园、容庚、容肇祖、庄尚严等一行五人受该调查会嘱托,对妙峰山庙会进行了为期三天的调查,他们的调查报告先后刊登在《京报副刊》的六期“妙峰山进香专号”上,由此引起了学界和社会上的广泛关注,也拉开了中国民俗学史上田野作业的序幕。从此,妙峰山不仅成为众多善男信女心目中的圣地,也成为中国民俗学者心目中的“圣地”。也正是这个缘故,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希望自己能有机会去看一看,所以我把这次妙峰山之行看作一份礼物,一份在北京居住的第一个春天里送给自己的礼物。但因为农历四月初八这个对于妙峰山庙会来说非常重要的日子正是阳历的5月2日,便错过了与你和爸爸共同出行的机会,我知道你有点遗憾,甚至还有点抱怨,但是我们有其他的分享,比如我告诉你妙峰山之行的所闻所见,你告诉我山西之行的所见所闻,不也很好吗?当然,你少了在我怀里撒娇的机会,呵呵!!!不过等回来给你补上!
1号早晨7点钟,我告别你和爸爸坐上公交车,去北师大门口与萧放老师会合,我们已经约好九点从那里出发。同行的还有两个博士生,孟凡行和高忠严。此前我们已经决定先乘车到北安河,通过鹫峰,一路沿妙峰古道上去,翻过阳台山,直抵妙峰山下的涧沟村。而另外三个女生(后来知道她们是宋卫云、李灵曦和陆臻里)将在当天下午乘车到涧沟村与我们会合。
到妙峰山的香道共有四道,即南道、中道、北道和老北道,我们所行的这一道是北道,也叫妙峰古道。这条道原为山间土路,崎岖难行,清同治年间,慈禧太后要去妙峰山进香,太监安德海为讨好慈禧太后,就用当地天然石板砌成了此道。据说当时每铺石块就要用银一两,遂有“金阶”之名。这条道修好之后,就成了诸条香道中最繁盛的一条。当年顾颉刚一行所行的道路就是这一条,社会学家李景汉也在1925年4月28日至30日(四月初六、七、八)调查妙峰山庙会,他们一行人所行道路也是这一条。如今在妙峰古道的起始处,有一架牌坊,上写对联一副为:“四十里仙路云程于兹起步,数千年灵山圣境到此澄心。”当我开始踏上这条顾颉刚们曾经走过的路时,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开始了一次朝圣之旅。
然而,我们的旅途和他们的旅途是多么的不同啊。他们的旅途是路旁皆有路灯、隔段就有茶棚、处处亦有乞丐的旅途,是目睹络绎不绝形形色色妙峰山信众的旅途,他们“在路上常见上来下去一队一队的人,穿戴特别的衣帽,每人挑着两个高圆箱笼,盒上有几面小旗,掛着小铃铛;远远的就听见‘慌慌慌慌’的铃铛声音”,他们看到“香客有背着大捆高香的;有给别人担着行李的;有不少缠足的妇女一步一步的上山,虽有倦容,而仍勇敢前进的;有回香的香客在户舆里垂头打盹的;有为亲人还愿,身穿红衣,三步一头或一步一头磕上山顶的;有年轻富足的妇女磕头上山,后面跟着几个护兵的。”而这一切,都不在我们的旅途中出现。路旁不见灯,不见乞丐,茶棚要么只剩下残垣断壁,要么在翻修之中,路上虽也有行人,但寥寥可数,且都是登山游玩者,并没有人为了表示虔诚而徒步由此去妙峰山了。于是,我们的旅途便成了一次颇为轻松的自然之旅。
当然,说轻松,是心理上的,对于我的腿脚而言,二十多里的上山路并不轻松。我印象中自从去年三月我们两个在济南驴行朱家峪之后,就再没有长途跋山的历史了,所以尽管我决定徒步上山时毫未犹豫,真正爬了一段后还是有些体力不支,脚步慢了下来,也出了一身的汗。但是我有同行者,他们在前面的等待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后来高中严和孟凡行又给我和萧老师各找了根树枝作拄杖。萧老师有几次问我是不是后悔了,我当然不会后悔,因为这是自己的选择,更何况山上的空气是那样的清新,风景是那样的宜人。乐乐,你总记得有首诗这样写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它是多么好的表达了山上山下气候的不同啊。妙峰古道旁多有开得正好的杏花。又有不知名的野花,一样笑着脸儿绽放自己。山上还多槐,我总以为“五月槐花香”,不料此时槐花却也开得好。也许这个五月是阳历的五月吧。闻着那甜丝丝的味道,我便想起小时候采槐花采榆钱的事情,蒸槐花蒸榆钱可都是极好吃的菜。高忠严叔叔家是山西新绛的,他说他们当地把蒸菜叫“枯垒”,蒸槐花就叫槐花枯垒,蒸榆钱就叫榆钱枯垒。但北京人似乎没有这样的吃法。
十分有趣的是,我们每爬一段路,遇到从山顶下来的人便会问还有多远的路程,回答总是还需要一个半小时吧。就这样问了五六次,终于等到有个人说不远了,还要几十分钟吧。我那时就想,不知道还要有几个几十分钟才能到达呢,可是我觉得那之后并没有走多远,霎时间山风劲吹,居然就到了!!!后来知道这个地方叫庙尔洼。很多时候我们的快乐就来自于这样的不经意间。
接下来都是下坡路。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那一准是因为山太陡的缘故,像从庙尔洼到涧沟大约有八里的路程,却是丝毫不费劲似的走走就到了。沿途尽是参天的绿杨,丛丛新绿,竟让人无端地生些忧伤出来。这样的忧伤自然是不能持久的,很快便被路旁的樱桃花消解一空。据路遇一位姓吴的老师说,涧沟村土地不多,现在都种上了樱桃树。遥想几年之后,比现在晚些时节,漫山遍野地是鲜红的樱桃,定是一个好景致。这姓吴的老师家就是涧沟村的,我们到他家坐了一会儿,聊了聊,就去了“大四合院”。由于最近几年妙峰山旅游业发展迅速,涧沟的不少人家都办起了农家乐,既提供住宿又提供食物,这种条件比当年顾颉刚等先生们的调查条件要好得多了。大四合院就是其中之一。萧老师四月初一带领队伍来调查时就住在了这里。这次又预订了房间。然而部分由于这几天正是五一小长假,来住店的人很多,尽管预订了房间,我们还是没能够住在“大四合院”里,而是被安排到距离它有二百米距离的一个小四合院中居住了。这个四合院很小,但十分规整,上房两间,各放置了一张床,这就是我们七个人住的地方。这里住宿计钱不以床位,而以人头,每人十元。
放下行囊,大家就到村里闲转。到了德旺居农家乐聊了聊。这是一家新开的农家乐,我们去时尚未有人来住。女主人和她的姐姐在。我与女主人的姐姐谈了一会儿。据她介绍,当地人非常重视四月初一那天的烧香,对于四月初八倒并不十分在意。我问她有没有上去烧香,她说自己有心脏病,只在家对着娘娘庙的方向磕头烧香了。她说山上的庙叫娘娘庙,拜的神是娘娘,也叫老娘娘,但当我问女主人姐姐老娘娘是谁时,她想了好久,也没有答上来。又问她娘娘的生日是哪一天,她也没有回答上来。倒是女主人说:“听老人说,娘娘的生日是四月初八。”又说这里的娘娘灵,许愿的还愿的特别多。天津有一家抱着刚百天的孩子来了,就是在娘娘这里求的。不生养的来这里烧烧香,很灵。不过,她又说这里的娘娘照远不照近。为什么娘娘照远不照近,这里面的道理可得细细体味。
从德旺居出来,正好碰见乘车来的宋、李、陆三人。考虑到小四合院那边床不够用,我们决定在德旺居再订一张。我告诉女主人可能会来得晚一点,让她给留着。尽管如此,等晚上我们来住时,还是被告知已经有人住下了。结果我们只好打了张地铺。不过,据李灵曦等人说,这比起四月初一九个人挤三张床上还是好得多了。
其实这天晚上最有趣的事是看月亮星星了。在小小的四合院里,七个人先是一起仰头找寻哪一颗星最亮,后来便是纷纷拿出自己的相机看谁把月亮拍得好。我则抓拍了三张他们几人拍月亮的镜头,十分有趣。我已经给那三张照片起了名,就叫做《你拍月亮我拍你》。你若见了,定也觉得好笑。
大家又聊了聊天,分配了第二天的任务,待洗刷完毕,已经近十一点。劳累了一天,我们很快就睡着了。乐乐,你不知道妈妈曾多少次想象过有一天我的梦会被鸟儿叫醒,没想到这个想象居然在涧沟村实现了。五点钟的时候,我在鸟儿啘转的啼鸣中醒来,可我却故意不睁开眼睛,只想闭上眼睛静静地听鸟儿啁啁啾啾地叫,唧唧喳喳地叫。那一刻,我竟然想起了以前为你写的那首小诗:
你是一只小小鸟
走路不会好好走,
从来都是蹦蹦跳跳
你是一只小小鸟
高兴了,叫
生气了,也还是叫
你是一只小小鸟
爱扎到妈妈怀抱里撒娇
你只以为妈妈给了你温暖
不知道你也是妈妈的依靠
你是一只小小鸟
希望自己有一天长大了
会飞得很高很高
你可曾明白
无论飞得低还是飞得高
你永远都是
爸爸妈妈最爱最爱的小小鸟
我以为我醒得足够早,起得也足够早,没想到萧老师和孟凡行、高忠严都已经起来了。清晨有点凉,但绝对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与女书之妙峰山之行(下)
据金禅雨编辑的《妙峰山指南》(1936版),涧沟距离娘娘庙八里地,其间重要的一处空间是灵官殿。灵官殿供奉的神灵据说是宋徽宗时的王善,曾做过湘阴城隍,明宣宗又封其为隆恩真君和玉枢火府天将。殿侧曾有联语:“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警醒世间人。”灵官殿被称为妙峰山的门户,过去香客都要在此恭拜上香后,才能进内再求其他神灵,否则上香不灵。这一做法在庙会期间更为严谨,各路香会朝顶进香之前,也都要先到灵官殿“报号”。我们路过灵官殿时大约七点二十分,为时尚早,但殿中负责人听到我们一行人的动静还是走了出来,说上山应该先拜王灵官。但我们并没有稍作停留。下山时再次经过灵官殿,联想起娘娘庙里旺盛的香火,便越发觉得此处实在冷清。看来灵官殿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功用也因而丧失往日的地位了。过了灵官殿不久,便遇到了一位卖桃木棍的老人。他背着一筐桃木棍,斜倚在路旁的台子上。俗信桃木可以避邪,许多寺庙都有卖桃木制品的,但多是桃木刻的宝剑或者做成小篮等模样,像这样截成一段一段卖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大约七点半的时候,我们到达了额题“妙峰胜境”的山门。据说门票是30元,但萧老师先前已经做好联系,遂得以无票而入。由于我把山门看作一条分界线,既是一条自然空间与人文空间的分界线,又是一条世俗空间和神圣空间的分界线,所以在进入之前,就特意停驻了脚步,透过山门拍了一张照片。拍照片的时候还特意调整了一下呼吸,好去适应一个我想象着定然十分特殊的情境。
尽管思想上有所准备,尽管因为阅读前人的成果而对眼前的妙峰山庙会有所想象,但当一些景物一些声音迎面扑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陌生新鲜极了。多想能够细细分辨那些景物和声音,可是眼前的信息是如此丰富,就算我多长出四只眼睛、四只耳朵,也无法顾及得过来!顾及不过来便只好选择。生活中许多时候就是这样,熊掌与鱼不可兼得,选择便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刚刚进山门之后的我甚至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中幡的表演吸引过去了。
据说中幡本是皇家贵族出行的仪仗,后来演化为一种民间庙会中的表演节目。一般的中幡都是在一根两丈多长的毛竹上悬挂一条长长的锦旗,上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的吉祥话。考究的中幡还会在竿顶加上一层乃至数层由彩绸、锦缎、响铃、小旗、流苏组成的称为缨络宝盖的圆形装饰物。耍弄起来有霸王举鼎、苏秦背剑、太公钓鱼、;封侯挂帅、张飞蹁马等多种套路,那时节悬铃叮当作响,宝盖摇曳生姿,幡旗随风招展,既悦耳动听又威武好看。当你看到十余米高、几十斤重的中幡在同一个表演者的手中、肩上、脑门、下巴、项背等处上下飞舞,又在不同的表演者之间抛起落下、交替腾挪,你便不由地屏住呼吸,甚至为他们紧张得手中捏出一把汗来。
中幡表演刚刚结束,又来了群英同乐小车会的表演队伍。他们浓妆艳抹,奇装异服,扮成僧人、道士、村妇、小生等各样角色,推车的,骑驴的,摇着扇子的,拄着拐杖的,拿着烟袋锅子的,纷纷登场。精湛滑稽的表演引来一阵阵喝彩。说实在的,他们的表演比耍中幡更深地打动了我。因为在他们洋溢着欢笑的脸上和夸张的肢体动作中我看到了一种叫作“狂欢”的东西。不瞒你说,妈妈寻找这种东西已经很久了,近几年来我几乎在每个传统节日中都会寻找,可每次都会失望。我也在民间庙会上寻找过,但也是失望。比如今年二月我去赵县范庄龙牌会,龙牌会上也有民间花会表演,其中一个是与小车会类似的装扮,但表演者们是那样的严肃,仿佛笑是一种罪过。她们的身体只是轻微地晃动,仿佛动作夸张一点也是一种罪过。她们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仿佛身体在这里,思想已到了别处。我记得当时悄悄自问了一下:“她们不是被迫来表演的吧?”而在这里,在妙峰山庙会上,我看到了一种投入、忘我的具有感染力的快乐。我说具有感染力,并不仅仅因为我被感染了,更是因为我看到别人也被感染了,尤其是那个丰台区德清鲜花圣会的女会首。她头扎明黄绸缎,右肩斜挎黄色镶边写有“德清鲜花圣会”的大红锦带,左肩斜挎缀满黄色流苏的大红口袋,手中握着德清鲜花圣会的会旗,满面笑容,与小车会表演者相对而立,一边饶有兴味地观看,一边身不由己地随着鼓乐扭动腰肢挥动会旗。后来我与她聊了几句,她说庙会上的鲜花都是她贡献的。
今年妙峰山庙会上像德清鲜花圣会这样的善会还有好几个。比如亲朋同庆清茶老会、同心向善馒头圣会、厚德积善馒头圣会、同心向善舍茶老会等。这样的善会在过去有几百个,而且名目繁多,如有专门免费供应粥茶提供馒头的粥茶馒头会,棚里的“助善”者会不停地向香客们有韵调地喊:“先参驾来后落坐,喝粥儿来哎”!“一碗您就朝了顶,两碗您就带福儿还了家!”有准备大批食盐供各粥棚调味、供香客免费使用的献盐会,有备有大量新席免费供给各粥茶棚备香客就地睡眠铺用的拜席会,有免费给各粥茶棚焗盆焗碗的巧炉会,有备有大批茶叶免费供给各茶栅以便香客饮用的茶叶会,有备有大香盘和盘香在茶棚内悬挂供香客燃点旱烟之用的盘香会,有免费为香客缝补衣鞋或钉鞋掌的缝绽会,有备有大批红纸灯笼及蜡烛供山路照明并免费供给茶棚与香客使用的燃灯会,有备有大批毛掸专为掸尘之用的掸尘会,等等。与现在善会都设在“妙峰胜境”山门以里不同,过去的善会多沿山道而设,就这样,来自不同地方不同行业的善会自发却有序地分担起香客所需要的各项服务,从而令朝顶成了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进香之旅。
这些主要负责服务的善会也叫文会。除了文会,妙峰山庙会上还有许多武会,像前面我给你说的中幡、小车会就是武会,它们的任务是献艺表演,为神,也为人。这些武会有以动作技艺为主的开路会、五虎少林棍会、高跷秧歌会、中幡会、狮子会、双石会、石锁会、杠子会、天平会、花坛会、胯鼓会、踏车会;有以娱乐表演为主的扛箱会、小车会、旱船会、吵子会。过去武会亦沿山路攀登上来,鼓钹齐奏,且走且演,让进香之旅变得不仅没有后顾之忧而且繁华热闹。许多文会和武会的名字,我们可以从惠济祠外的碑林里寻找得到。
据王德凤先生介绍,今年共有包括开路会、五虎少林棍会、高跷秧歌会、中幡会、狮子会、小车会等在内的十档花会前来。这些花会都既在文会前的场子里进行了表演,又在惠济祠内进行了表演。而每次开始表演都有一套规矩,武会与武会相遇、武会进惠济祠时也都有相应的规矩,只是那些细节我看得不甚明白,更记不清楚,也就无法给你讲述了。各个武会的表演都很有特色,等你回来可以看妈妈拍的那些照片。
嗨,乐乐,如果你看了照片上那些花花绿绿簇新的服装道具后便以为在庙会上的武会都愿意展示最新的东西,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事实是所有的武会都愿意告诉人们它拥有一段历史,衣服可以是新的,但会的历史却是越老越令人自豪,当你看到“万寿无疆高跷秧歌一堂”举着的两面破旧得堪称不堪的旗帜时,你这种感觉会更加明显。“万寿无疆高跷秧歌一堂”是5月2日到场的唯一一个皇会,据它自己的描述乃“北京市海淀区西北旺皇会嘉庆六年公元一八O二年始建高跷秧歌 光绪二十四年公元一八九八年授皇封”。那两面旗帜就是一个鲜明而独特的符号,无言地诉说着它所归属的香会与众不同的辉煌而悠久的历史。会首林先生说今年这旗帜已经111岁了。111岁的旗帜,诉说的不仅是“万寿无疆高跷秧歌一堂”的历史,也是妙峰山庙会的发展变迁史啊。
惠济祠也就是俗称的娘娘庙,山门上有“敕建惠济祠”几个大字,彰显出它非同寻常的身份。山门有正门,也有侧门。进入正门,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香池,各种武会表演就是在山门与香池间的地方进行。香池前面是拜台,拜台前面就是灵应宫,正位便是天仙圣母碧霞元君的塑像,其两侧有送生娘娘、眼光娘娘和斑疹娘娘等。元君严肃威严,其他几位娘娘则神情活泼,颇有亲切感。灵应宫右侧有喜神殿、月老殿和地藏菩萨殿,左侧有药王殿、王三奶奶殿、财神殿,各有塑像。与金禅雨编辑的《妙峰山指南》中所绘“娘娘庙全图”相比,2009年供奉的神灵已大有不同。这天前来烧香的人不少,迎门的香池很快就被香和香灰堆满,许多香只好在香池外燃烧,熊熊香火窜出两三米,站在香池外两米处都能明显感觉到热气燎人。不时有管理人员提醒进香者先拜后烧香。不少香客抱了一抱香,每个神灵都会拜上一拜。
但总体上看,各位神灵所受香火并不平均,据我观察,药王、王三奶奶和财神殿前人尤其多,有一段时间竟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财神殿里还有人在算命,算命的人也排起了队。药王和财神你想必都知道一些,唯有这王三奶奶却是其他地方不多见的女神,传说她本是天津郊区一位妇女,出身于中医世家,本人心善,又懂医道,对乡里有求必应,很受世人尊重。有一年王三奶奶到妙峰山进香,突然去世,人们认为她是得道成仙了,于是天津各界人士捐款为她在妙峰山上修了庙,塑了金身。这三殿前旺盛的香火,应该是反映了健康和财富乃世人最普遍之追求吧。
因为今年的四月初八与五一劳动节差不多相逢,这天妙峰山庙会上还有一项“为天下劳动者祈福”的特殊的仪式活动。披着绶带的数位劳动者代表不仅共同撞吉祥钟,而且在碧霞元君前燃香上香。我不知道当缭绕的香烟在他们胸前飘荡的时候,当他们对碧霞元君弯腰鞠躬的时候,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反正在我看来所有这些都那样意味深长。
乐乐,记得我曾就告诉过你,关于妙峰山庙会我是有一些疑问的,比如:如果说碧霞元君的诞辰是四月十八(有些书上是这样写的),为什么明代的庙会在初一到十八,而到了清代便成了初一到十五竟未将诞辰日包括在内了呢?比如为什么四月初八会成为庙会中一个重要的日子?今天的人们对于碧霞元君的信仰又是如何呢?等等。带着这些问题我随机问了一些人,他们的回答颇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们这天来进香是因为四月初八的重要性,但是他们的回答是因为五一放假,压根就不知道阳历5月2日对应的阴历日期;我以为他们对碧霞元君有浓厚的信仰,但除了“万寿无疆高跷秧歌一堂”一位表演者的妻子知道娘娘是碧霞元君外,要么从来没有想过娘娘是谁,要么在我的一再询问下说出令我愕然的答案:有三个人说娘娘就是王三奶奶,有两个人说这里所有的神都是娘娘,甚至有一个人说娘娘就是杨二郎的妹妹三圣母杨娥。还有两个人告诉我看看《封神榜》就知道了。那时我就想,对于他们来说,娘娘姓甚名谁其实并不重要,娘娘管什么能让自己的什么心愿实现才重要。就像药王,可以是扁鹊可以是华佗可以是孙思邈可以是李时珍,是谁都可以,只要他能帮人治病,帮助人们实现健康的良好愿望。
时间过得真快,很快到了中午,馒头圣会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可以在这里领到免费供应的馒头。馒头顶部盖有红印,那就是妙峰山上的“福”了。我早晨时已经领了一个,还领了一包榨菜,都没有吃,放在口袋里,准备带给你和爸爸三人分享。舍粥处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起先为了调查我排了一会儿队,因为那样可以和前后排队的人很自然地聊上几句。后来觉得队伍太长放弃了领粥。再后来又觉得来妙峰山一趟总要尝尝舍粥的滋味,等队伍稍短时便又排队领了一碗。粥用大米和绿豆熬成,配以绿萝卜腌制的咸菜,吃起来味道相当不错。这天我还吃了咸菜与黄豆拌在一起的缘豆。过去缘豆多是念佛者平时积聚下来的,人们拈豆念佛,拈一粒豆,念一声佛号,到四月初八这天,将豆煮熟,送与人吃,叫作结缘。这天我吃的缘豆大约没有经历一个积聚的过程。另外,我还喝了茶会供应的茶水,不过,我特意留了一样酸梅汤没有用,个中原因么,便是留个想头,或者说给自己对付你的一个理由。大约一年之后或者数年之后,我对你说:“乐乐,去妙峰山吧。”你定会问:“老妈,你不是去过了吗?”我便可以这样回答了:“确实是去过一次了,但是上一次我没有喝那里的酸梅汤啊。”所以,你瞧,这样我就有了二上妙峰山的“正当”理由。
返回时我们乘坐的是929次公交车。这车有多班,但只在下午三点时发出,我们的调查也就在一点钟时结束了。回到大四合院,吃饭,各人又买了一些玫瑰酱。据说涧沟村有玫瑰万亩,花开时节,香飘四野。玫瑰酱便由这里的玫瑰和蜜等制成,可以调羹,可以冲茶,亦可以拌菜,芳香扑鼻。携两瓶回家,就是让这次妙峰山之行多点香甜的滋味了。
我的中秋(2009年)
尽管学校不放假,但因为课程安排的缘故,还是能够抽出几天自由支配的时间。于是决定回家。对我来讲,过节回家几乎成了一种习惯,无论是回婆家还是回娘家。而这次,商讨的结果是回婆家。因为不久之后我们可以借参加一次学术会议的机会去看望我的母亲。于是兵分两路,乐乐与爸爸从北京出发,我则从济南出发,先汇合于“龙争虎斗几千秋”的徐州城,而后一道前行。到家已是中秋节的中午。公婆自然高兴,妹妹一家知道我们回来,也早早赶来等候。大哥照旧上班,嫂子却因为近来她所在的饼干厂效益不佳而没有出去忙活。大侄子也回家过节了,遗憾的是在潍坊上大学的二侄子因为今年中秋不放假而不得不退了早已买好的火车票。午饭吃得热闹,下午姐姐和姐夫又来,晚饭亦吃得热闹。记得好多地方闺女不能在娘家过中秋,在微山赵庙乡王庄村的侯家,显然不是这样的。
尽管家里吃得很热闹,但我不得不说村里的中秋节是寂寞的,村里家外几乎没有什么信息可以显示这天——中华民族的第二大传统节日与其他平常的日子有什么不同。这多少令人失望,因为对民俗文化的关注使我每次回家时都想有一些回家之外的收获,而且希望收获的是自己想象的。还有令人失望的是这晚月亮不够好。我曾经那样期待那样想象一轮圆满的皎洁的散发着迷人光辉的月亮在眼前徐徐升起,然而这晚的月亮竟是那样昏得一塌糊涂,仿佛多少年没有睡觉刚刚睡着又被叫醒的模样。
不过,失望于我只是短暂的情绪。村里的中秋节是寂寞的又如何?这就是事实,这就是这里人们的节日生活。月亮昏暗又如何,终究比下雨要好得多些。我早已将思念放到中秋前,决定将快乐留给中秋夜。于是倡议到田中看月,即便学不了“立多地湿舁床坐,看过墙西寸寸迟”的风流唐人,好歹也不枉了这一年一度的佳节良辰。倡议很快得到了孩子们的响应,大家纷纷行动起来,将小桌子搬上三轮车,拿上月饼点心与电烛两支,径推车出门东去。一路上欢声笑语,唧喳不停。终于在稻田边找一处平坦的地方,摆下桌子,打开电烛的开关,放好食品,才发现忘了准备板凳的事。不过谁也不在意,或蹲或站,各随自愿吧。大家说着笑着吃着,也不知道说着什么笑着什么吃着什么……
也许我们的行动太出乎当地人的意外,也许是那两支电烛发出的蓝光和绿光在夜晚太过恐怖,从远处驶来的一辆摩托车突然在距离我们不远处停了下来,而后迅速转头飞驰而去,引得我们大笑不止。
再后来,乐乐提出每人作诗一首,自然又是喧闹一番。大侄子臣臣的诗尤为有趣,他将红红的月亮比做老天爷的香烟头,忽明忽暗。当后来月亮干脆全部躲起来的时候,便是公共场合不能吸烟,老天爷也不例外。正闹着,老公和妹夫家前来找我们回家。大家虽有些恋恋不舍,还是快乐地打道回府了。
晚风拂面,即将成熟的水稻散发着特有的气息,这是一个月亮虽然不明但依然美丽的夜晚……
今日冬至,昨日送纸钱
昨天打电话给母亲,问冬至给父亲烧纸的事,母亲说都已经安排好了。并说我在济南,可以去父亲当年倒下的地方给他送些钱。父亲突然客死他乡,我是他五个孩子中唯一一个看着他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前一段时间母亲来济南小住,曾让我带她去父亲倒下的地方看了看。玉函路大修,当年那个标示父亲倒下之处的电话亭早已不存,我指着大概的地方。我知道母亲之所以同意来济南小住,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想亲眼看看父亲是在哪里倒下的。去市场上买纸。只有四刀,都买了下来。又买了印着数字的几沓冥币。今年七月十五前我在北京的市场上见过印着各种物品(供品)的画,花花绿绿,各式各样,问卖主说是从河北进的,可济南没有。
长期在外学习工作,在父亲去世前我几乎没有烧过纸,偶尔也有去坟上给爷爷奶奶、姥爷姥娘烧的时候,但都是跟着嫂子、姐姐去,不过是在一边看着。印象中自己烧纸的经历只有一次,博士毕业的那个暑假我想告诉父亲我毕业了,虽然我想他已经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想亲口对他说这件事。临行前,母亲让我烧些纸。纸是现成的,她教我把那些黄色的纸叠成元宝的形状,告诉我到了坟上要划个圈,将纸钱放在圈里烧。这次拿着买来的四刀纸,我想还是叠成元宝的形状吧。师妹是章丘人,她电话问她妈妈我应该怎么办,回说可以用一元钱硬币在纸的四个角和中央位置各印一个印。于是我就叠元宝,师妹就帮我用硬币印印。在整个过程中,我给师妹说着种种父亲的爱好、父亲的性情、父亲与我们共处的快乐……
那个时候我意识到:烧纸也许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叠纸的过程。这个时候,往事重现了。
师妹告诉我别人给她说过的一个梦,说某某的奶奶在冬至前托梦给她父亲,说需要些零钱,大钱花起来不方便。我听了她的话,就把一些纸裁开了,叠成小的元宝。
师妹陪我一起去烧纸。她说她妈妈说最好在十字路口烧,人们认为十字路口四通八达,烧掉的纸钱容易被送到死者手里。这当是不少地方通行的做法。在北京大兴区我家附近的那个十字路口,清明、中元节、十月一、冬至时候都能看到许许多多烧纸的痕迹。但母亲说要在父亲倒下的地方烧,我觉得最好还是听从母亲的话。
在路面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圈,用火柴将纸钱点燃。母亲告诉过我,点着后要给父亲说些话,让他来拿钱。我小声说了。
说完,我轻轻问师妹:“你说我父亲能听见我的话吗?他能过来拿钱吗?
她肯定地说:“会的,他会来拿的。”
“那他现在会在哪里?是在他的坟墓里还是在济南的上空?”
“灵魂是自由的。”师妹说。
风很大,我只能一点点将纸钱烧化,纸钱又多,所以烧了许久。怕不安全,直到看见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我俩才站起身。瞬间,纸灰都被风吹散了去。
那些纸钱、纸元宝,父亲能收到吗?我的话,父亲能听到吗?我真的不知道。
回来打电话给母亲,母亲说:“其实就是尽你的一点心。”
其实,我还是希望父亲能够收到。冬至是九天的开始,我希望在最冷的日子里,他和我的爷爷奶奶以及那些已经去世了许许久久的先辈们能够觉得温暖……
中秋什刹海(上)(2010年)
淅淅沥沥的秋雨时断时续下了三两天。直到农历八月十五的早晨才明白,这场雨的如此不紧不慢细心如缕地下,不过是为了将中秋节当日的天空清洗得干净再干净、明亮再明亮、瓦蓝再瓦蓝些罢了。有了这样的天空,阳光自然是出奇的好。有了这样的天空和阳光,心情自然也是出奇的好。我禁不住为自己几天前就网上预订了什刹海附近的一家宾馆而洋洋得意了。
到北京来有许多次,在北京住也有许久,对什刹海,多有耳闻,亦有几次游览的计划,终究一次也不曾去过。今年的中秋节,一家三口,邀一二良朋,终于成行了。
在鼓楼附近的一家饭店里用过午饭,在绝对明媚的阳光营造的无边光亮中,沿着烟袋斜街一路前行,迎面就看到一座汉白玉石桥,这便是有银锭观山之称的银锭桥了。桥的左边是一汪水,桥的右边也是一汪水,左边的是前海,右边的便是后海。如果谁以为海一定是广阔到无边无际,并与“大”字组合在一起才像模像样的话,他就一定会被笑作没有见过小世面,比如说没有见过北京的“海”。北京的海,无论北海、中海、南海还是后海、前海和西海,按说都是不堪“海”之名的。据说从前这一带叫海子,倒还说得通些,亦觉得调皮可爱,大海的孩子嘛,比大海小些,是自然的。这种解释有趣,却不如明代人刘侗、于奕正的解释更具北京特色。京城人爱水,故而加以尊称,水域面积以亩计算的,便以河名之,以顷计算的,便以湖名之,至于以里计算的,便以海名之了,所谓“京城贵水泉而尊称之。里也,海之矣;顷也,湖之矣;亩也,河之矣。”人爱水出乎天然,水又是一个城市的命脉,京人尊泉重水,以至于命名都夸大到令人误解的程度,虽是京城人好大性格的体现,其蕴含的理念却似有超越时空的永恒价值。
什刹海,据说就是前海,但也多被认为前海、后海和西海的合称。因水边有十处庙宇,故称什刹海。但按刘侗、于奕正的说法,什刹海非水名,是佛寺名,且是极为时人称道的寺庙。“京师梵宇,莫十刹海若者。”什刹海之有特色,在其供佛:“其供佛,不以金像广博、丹碧宇嶒嶒也,以课诵礼拜号称,以钟磬无远声,香灯无远烟光,必肃必忱,警人见闻,发人佛心。”什刹海之有特色,在其供僧:“其供僧,不以精凿致恭、竹木致幽、童侍致容也,以单无偃僧,院无喧众,休恣不过伏腊,参静不过板,粥饭不过中。”什刹海之有特色,也在其创始人三藏法师的独立特行。三藏师陕人,主持什刹海长达二十年,他“终身一衲,终身未尝寝,多立少坐,危坐即其休卧时。”每天外出乞食,归即立于钟板之侧。乞食时,持珠,带一瓢,若已吃过饭,则瓢口朝下,若尚未吃饭,则瓢口朝上。人见其瓢口向上,便争相施饭给他,他不入人家,只在门外吃,吃完就离开。他性格耿直,说话难免唐突,并严格规定,僧人早晨只吃粥,中午才吃饭。明神宗时候对寺庙颇有惠施,“帑施日出”,当时有人建议既然米多不妨早晨也做饭吃,三藏师不同意,他说:“米多不饱,米少不散。”后来“神宗升遐,帑施不出,方僧他寺散略尽”,什刹海却能供给如前。我不知什刹海是何时没落的,亦不知寺庙之名又缘何成了水域之名。这一带,曾经莲叶田田,种稻千亩。明人王应翼有诗云:“花木欲深香色聚,稻苗全覆绿云屯。”客居燕京的南方游子常常来此观览,主要目的竟是亲自看一看翻腾的千亩云黄,闻一闻那熟悉又久违的稻花儿香。
如今,这勾起乡愁又安慰乡愁的稻田已是不见了。
不上银锭桥,径向右拐,沿着后海北沿散漫地走。路不宽,由于行人不算多,便也不觉得窄。一侧临水,一侧多是高大的杨树、槐树和低矮的灌木丛,树后掩映的是人家的庭院,或者就是曾经的王府。临水的一侧也有树,是柳,格外下垂的那种柳,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外,静静地立在那里,不搔首弄姿,亦不撩人,挤挤挨挨的叶子依旧浓绿,尚未显现出衰败的迹象,毕竟只是中秋季节。
蓝天下,水是极美的,远望去,与天同色,待走近了看,则是温润的绿了,清澈,几可见底,近岸处多有水草,也是温润的绿,柔婉却不招摇。水面则微微泛着些涟漪。因着这些涟漪,眼前的后海竟成了太阳造星星的乐园了。据说夜晚天空那些闪闪烁烁如枣核般大小的星星,实际体积往往不知比太阳大多少倍,它们各自成一体,幽幽地发着冷冷的光,其存在与太阳毫无关系,全然不像现时此刻,太阳就是星星的母体。她慷慨地将光线投射在水面,刚刚还聚做一团,霎时间已分散开来,散作熠熠群星。是聚做一团还是散作群星,似全在那些涟漪的运动。比天上任何一颗都更光亮的星星们,在水中玩着藏猫猫的游戏,他们跳跃着,追赶着,待你找好了角度想要拍张照片,他们却突然藏匿了身形;等你失去了耐心刚想将相机收起,他们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在你眼前跳啊,闪啊,逗弄着你,不由你觉得如果不将这样的星星收入镜头便是人世间的一桩大憾事……
有一搭没一搭散漫地沿着后海北沿走,直到转弯处,水面突然出现了大片水葫芦,茂密的叶片肆无忌惮地平铺开去,全然不顾水的感受,竟将其完全遮盖住,如果不是风儿吹动了叶片带动了水动,它们就只能被误解是生长在陆地上的了。此时已渐有晚意,穿过树梢树叶的阳光斜照着,葱绿葱绿的水葫芦便有了明明暗暗的区别。不仅水葫芦,路过的柳和未路过的柳,也有了明暗的区别,阳光照射到的,浑身都透着光彩,恰像镀了厚厚的一层金。“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想那多情诗人当年在英伦康桥上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柳吧。
拐过弯,继续前行,行不久,便是野鸭岛。后海本无岛,更无野鸭岛,据说2000年的一天,一位在后海经营游船生意的叫曲喜圣的师傅发现有两只漂亮的野鸭在水面掠过,稍后不久,他又救下了两只打算被作为下酒菜的野鸭蛋,并将它们重新放回它们被捡起的自家的游船上,从此,这艘船里每天都会多一枚野鸭蛋,一直到第12枚野鸭蛋的诞生,野鸭爸爸和野鸭妈妈终于在船里停了下来,开始孵蛋。这12枚野鸭蛋虽然没有一枚孵化成功,但两只野鸭却喜欢上了这里。好心的曲师傅为它们制作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小竹排,从此野鸭有了自己的家,而这个小竹排也就成了最早的“野鸭岛”。再后来,野鸭岛几经修造,几经沉浮,早已从一米见方的小竹排发展为近200平方米的玻璃钢浮岛,岛上有山有水有草有舍,大约已是野鸭们理想中的家了。据说如今的野鸭岛不再是名副其实的野鸭岛了,因为岛上不仅鸭丁兴旺,闻名而来的其他水鸟也渐渐多了起来。家永远都有着吸引人进入的无穷魅力,在外漂泊久了,最想去的地方便是家,想必鸿雁、鸳鸯类的水鸟也是一样的。我们所见的却还都是野鸭,几十只,在水里快活地游弋,有的成群结队,有的则独往独来,一会儿把头埋到水中,一会儿又扑楞着在水面站起。有游人喂食,也仅有几只前来争抢,争抢也仿佛并非为了填饱肚子,而是在做一场好玩的游戏。其余的,依然我行我素。不由人想,这野鸭,在后海安家过生活的野鸭,难道也学会京城人的自由大气了吗?
中秋什刹海(下)(2010年)
这时,突然听人惊喜地叫道:“月亮出来了,月亮出来了!”月亮,月亮,今夕何夕,每个人心中都盼望着月亮早早升起呢。
可不是?在东方的天空,月亮已经显现。只是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柔和的光线还照在隔岸柳树的上半身,也照在一栋不知名的屋宇上,那屋宇反射着太阳的光线,金碧辉煌。此时,月是月,竟不像月,更像一片圆圆、淡淡、薄薄的云,安安静静地飘在那里,无言无语,或者她在等待?
太阳一定记得中秋是月亮的节日,所以在他最终隐没了身影的时候,没忘记为月亮送来一条不够明亮却色彩斑斓的长长丝巾,去衬托她妩媚娇柔的脸庞。收到礼物的月亮一定在心里笑了,而且那笑意从心里一直洋溢晕染到脸上。月亮笑了,在庚寅年中秋节的初昏时分,我看到的月亮,的确是这样的。
月亮笑的时候,后海岸边的红灯笼也亮起来了,岸边酒吧里里外外的各色灯也都亮起来了。
后海的酒吧是有名的。下午的时候,已经见过。它们一个毗邻一个,铺面都不大,装饰却各有各的特色,名字也多少显得怪异。不时有经年的古树,弯曲的,或挺直的,兀自立在酒吧的跟前,大大的树冠将小小的酒吧不由分说地置于其下,于是,彼此成了对方依存映照的风景。沧桑与时尚并存,应就是这一带的特色吧。白天人少,酒吧也不大有生意,那些在吧外摆放的沙发椅子,便多是空着的。可一旦夜色来临,烛光摇曳起来,闲着的座位也就来了人,落座,点餐,或点茶,或点酒,而后聊天,看水看灯,看月看星;座位以外的空间也是人,无茶无酒,或走或停,亦可以聊天,或者看水看灯,看月看星。
今日中秋,不知游人是否比平时更多些,但见人头攒动,踵擦肩摩。下午并不觉得狭窄的街道顿时觉得拥挤起来。四顾而望,天地之间,目之所及,已被月色、烛光、人影、歌声填得满了。水面上,有三两只游船,今夜游船的价格比平日高出五倍,依然有人座。船有篷,前后左右都挂着红红的灯笼,在月色灯影里缓缓前行。船头有人似在弹奏古筝,可惜只见人弹,不闻筝声。在什刹海一带喧嚣的夜里,那筝声只合与船上人独享罢。
什刹海的夜一任人们将其浓妆艳抹打扮成是风姿绰约、眼神迷离的温情女郎,在她的诱惑下,不由人想过一种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堕落”生活……那天上的明月,倒顾不得欣赏了。
在游人中间艰难地穿行,乐乐叫累,我也觉得有些累,也许是被什刹海的夜色醺得醉了,在一家酒楼里喝了点红酒,更自醉了。与友人挥手告别,姗姗行至预订的寓所,昏昏沉沉地躺下就睡。
一夜无梦,四点醒来,推醒老公,要他陪我去看月,他回了一句“月亮回家睡觉了”,然后翻个身,又沉沉睡去。我不信,唐朝诗人许浑劝人珍惜月华好时光,说过“莫辞达曙辛勤望,一堕西岩又隔年”的话,凌晨四点月亮不在天上,诗人如何能望到达曙呢?于是隔窗望天,居然真的不见月亮影子,难道诗人说谎了不成?心里便有些后悔。我其实是不想恁样早就入睡的,我其实是想望月一直望到月下柳梢的,甚至还想像过在什刹海经历袁宏道当年在苏州虎邱经历的情景:
布席之初,唱者千百,声若聚蚊,不可辨识。分曹部署,竞以歌喉相斗,雅俗既陈,妍媸自别。未几而摇头顿足者,得数十人而已。已而明月浮空,石光如练,一切瓦釜,寂然停声,属而和者,才三四辈。一箫,一寸管,一人缓板而歌,竹肉相发,清声亮彻,听者魂销。比至夜深,月影横斜,荇藻凌乱,则箫板亦不复用。一夫登场,四座屏息,音若细发,响彻云际,每度一字,几尽一刻,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矣。
更深夜静,孤月横斜,清凉船上听歌声,该是多么清雅的美。
这段文字曾被山曼先生拿来说散文作者的眼光,“一般俗人赶尽了‘唱者千百’,‘竞以歌喉相斗’的热闹之后,便回家睡觉去了。‘一人登场’的绝唱,他们无缘听到,即或听到,也只当是一块瓜皮那样扔掉了。那‘飞鸟为之徘徊’的歌唱,可以使‘壮士为之下泪’,却未必令凡夫有一丝丝儿感动。那么,壮士的眼光唯壮士有之。”时下什刹海的月圆之夜,是没有这样唱月的习俗的,但我因了那灯红酒绿,冷落了皎皎月轮,又且早早睡去,袁氏有知,必笑我是个俗人吧。
补记:八月十六一早收到友人短信:“十五月明十六圆,今日贺秋很自然。斫取青光三千斛,把来与君润心田。”不由想起什刹海上的月色……比起烛光万盏,青光三千斛的份量在我心中,毕竟更重一重。
今日二月二(2011年3月6日)
耳边传来鞭炮声,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是二月二。吃了水饺,乐乐说想济南的炒豆了。
二月二的豆确实挺好吃,甜的,咸的,都有。二月二前好几天市场上就有卖的,不过不叫炒豆,叫炒蝎爪。乐乐想着想着,就有了恋念济南、济南人的味道。
老家菏泽的二月二会吃粘糕,并填仓。填仓的做法现在还有,只是不如过去常见了。
一个人在厦门,想给你写封信(2011年5月)
决定给你写信,是坐在那个叫伊咖入座的小店里。那是个很独特的小店,至少在尚南路上是独特的。店名虽然怪些,布置得却雅致,几张木桌,桌包或围几条长椅,或有几张圈椅,重要的是每张桌边都有一株绿油油的花树,我虽叫不上名字,却喜欢它们在茁壮中不失柔美的模样。还有那些半圆形的罩灯,不太亮,却也不太暗,最适合那夜幕初降的时分吧。店主人是个女子,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高挑的个儿,长长的头发,声音也好听,而且还有一个四岁多十分可爱的女儿。
其实下午从陈嘉庚纪念馆出来到鳌园去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店了,还为它拍了两张照片,那时心里就想过也许应该坐里面喝一杯咖啡。不过,当我走了半下午的路、又刚吃过沙茶面以后,我觉得自己还是想喝一杯水果汁。店里可供选择的品种并不多,在梨、番茄、苹果、西瓜中,我选择了最后一种,并请女主人加了几块冰。
我是今晚伊咖入座唯一的顾客,我挑了小店最里面的那条长椅上坐下来,开始啜饮那一杯红色的果汁。有清凉的风,有温柔的灯光,有绿油油的花树,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诗意了。我后悔离开家时没有带一本散文集出来。但既然没有带,便索性想些其他的。毫无疑问我想了许多,当然也想到你。包括你曾经讲述的那些南海的星斗。你说站在船上看,南海的星星啊像硕大的钻石扑面而来,镶满夜空。想到那个春天里你对着满目的新柳说这样的颜色最是令诗人伤心,想到你唱的那首关于纤夫的触及生命灵魂的歌,想到你不断地努力和奋斗,为自己喜欢的事情那样努力而忘我的工作。再后来便想到虽是未断联系,却已是许久没有写信给你了。于是想到写一封信给你。
其实这次来厦门是个极偶然的决定,但一旦决定后便觉得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你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人到完全陌生的城市游走的计划,你也知道可惜那个计划最终流于空谈,所以这次厦门之行就算是推迟的实施。厦门,一个头脑里熟悉生活里完全陌生的城市,那里没有我认识的一个人。我做梦一样想着厦门的海定然像养马岛的海那样深邃幽蓝,厦门海上的天空定然有着像你描述过的令人神往的星空,虽然在那梦想里还不免夹杂着些许的畏惧。我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降落到厦门的高崎机场的。可不知为什么,一旦我坐上出租车,那畏惧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山水宾馆在集美学村。司机师傅不知道山水宾馆,却知道集美学村。进了集美学村,沿途尽是些不知名称却颇有年龄的树,斑斑驳驳的影子投在马路上,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后来我看到集美端午文化节安排的红色广告牌,又看到即将举行竞渡的龙舟池,心里更觉得踏实了。到了山水宾馆才知道它还是国土资源部的会议中心,而且距离陈嘉庚纪念馆不远。这一带正是厦门最值得欣赏的地方之一。
今天厦门的天空称不上多么蓝,阳光却是极灿烂的。四点时从宾馆出来,还能感觉到日光灼人。没走几步,便遇到一队人员,一看就知道是旅行团。我想不管南北东西,不如跟了他们,随他领我到哪里去。不过,很快我就发现已经到了最应该游到的地方——陈嘉庚先生故居。故居在今嘉庚路149号,是一座两层小楼房,据说修建于1918年,1938年被日本飞机炸毁,现故居则是1980年按小楼原来格局修缮的。故居里有陈嘉庚先生使用过的物品,也有集美校史,还有陈嘉庚胞弟陈敬贤的事迹陈列。我虽没有时间细细读来,但也足以看出陈氏二兄弟的品德、精神与事功,其爱国其敬业其无私其爱人,实足以不朽了。
从陈嘉庚故居出来,便去鳌园。沿着尚南路一路南行(奇怪的是,我这次居然没有迷方向)。神使鬼差一般,我从街的右边拐到左边,进了一条弄堂,不料却有意外的收获,那里竟“藏着”后尾角陈氏祖厝。门口有三位老太太在打牌,经过她们的允许我进去参观。只是祖厝里却有李府元帅,神像更大,位置更突出,供品也丰富,供桌上还有许多皎。我看得不明不白,又不便询问,她们打牌专心致志,是耽误不得的。
这里的人大约十分喜爱打牌,尤其是老年人。牌是红色条状的,上有仕、将、帅等字样。
继续前行,过龙舟池、南薰楼,沿着海边一路就行到陈嘉庚公园,里面有陈嘉庚先生的坟墓,还有毛泽东题辞的解放纪念碑。这块地方就叫做鳌园。鳌园里最有趣的是五花八门的雕刻,从天上到地下,从古代到今天,从植物到动物,无所不有,是个真正的雕塑博物馆。只是不知是我读图的方法不对,还是最初的设计本来就有些问题,雕塑的排列显得有些没有章法。
吃沙茶面是因为我听了一个姑娘的建议。从嘉庚公园出来后,已经是六点多钟,我觉得饿了,便问一个店铺里的姑娘厦门有什么小吃,她说你吃沙茶面吧。沙茶面不知你有没有吃过,面条为主料,豆腐、鸭血、豆芽等为辅料,必用沙茶酱,味道是咸香辣甜,数味杂陈,我要了一碗,却吃不惯,吃了一半便觉饱了,远不如后来的西瓜汁受我喜欢。
我想抽空去一趟鼓浪屿,有位老师告诉我说去鼓浪屿更好是晚上,那么也许就是后天晚上吧。一个人去鼓浪屿,在那里听琴声与涛声的合鸣。而明天,除了论坛,我是能够看一看集美的龙舟竞渡了。不过,说实在的,今天下午一直觉得集美这个地方骨子里透着宁静,至少现在我还想象不出明天的竞渡会是怎样的热烈。如果明天有时间,或许还能写给你看。
龙舟赛与捉鸭子
与2011年厦门集美端午文化研讨会同时进行的还有2011年“嘉庚杯”“敬贤杯”海峡两岸龙舟赛,而它们都是今年龙舟文化节的重要组成部分。根据立在龙舟池畔的活动日程表,这次文化节还有诗歌朗诵等表演。龙舟赛自然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在本次端午文化研讨会上,有学者专门论及陈庚嘉先生与龙舟赛的关系,说集美龙舟赛虽有传统习俗为基础,但在现在的地点举行却是陈嘉庚先生的创始。后来我在网上查到一篇《集美龙舟赛史话》,作者署名陈新杰,并特别标明为陈嘉庚先生的族亲,对集美龙舟赛的来历有更为详细的说明。从这篇文章来看,集美龙舟赛实可谓一个行动能力特别强的社会个体对民俗文化的创新性应用。
在官方的正式文件中,自1950年代开始迄今,集美龙舟赛经历了六次易名,
“上世纪50年代初,陈嘉庚先生组织的几届叫划龙船比赛;
“1955年至1980年,共举办了数十次龙舟赛(1966年至1979年停赛),统称集美龙舟赛;
“1985年,冠名为‘嘉庚杯’龙舟赛;
“1987年,举办了首届‘嘉庚杯’国际龙舟邀请赛;
“1995年,冠名为‘嘉庚杯’‘敬贤杯’龙舟赛;
“2006年,被冠名为‘嘉庚杯’‘敬贤杯’海峡两岸龙舟赛”
而这六次易名,主要显示了龙舟赛参赛人员、龙舟赛主办方对龙舟赛承载内容的期待等方面的诸多变化。
集美龙舟竞赛的场所是陈嘉庚先生于1950年代组织修建的龙舟池,这个龙舟池现东西长720米,南北最宽150米,可设8条航道,池中池边建有七座亭台,北部的中亭叫南辉亭,在龙舟赛中承担着主席台的作用。
21日上午的开幕仪式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官员们为14个龙头点了睛,然后龙头被安上龙船。这天的太阳很毒,但龙舟池边聚集了观看的人。我因为文化研讨会快开始了,便匆匆离开了比赛现场。我是22号上午在龙舟池畔呆了一个多小时,才目睹了比赛的场景。
真正参观大型的龙舟赛事,在我还是第一次。然而说实在的,我很有些失望了。我多少读过一点古人对于竞渡的描写,刘禹锡、元稹、张建封的诗,杨嗣昌的文中,都将竞渡描写得如何热闹而激动人心啊。也许他们的描写误导了我。我母亲不止一次跟我说过“看景不如听景”的话,然而这可能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我想自己并不缺乏兴奋的能力,只要眼前的情景有些许动人处,我总还是能让自己找到兴奋点。可是,比赛确实有些沉闷了。人们观看着比赛,偶尔有些议论,但我看不到群情激昂,除了比赛队伍的鼓点,我也没有听到多少加油声。
后来我坐下与一位灌口镇的陈先生聊了一会,我知道他也有同样的感觉。陈先生说自己曾在集美小学当了好几年老师,对这一带非常熟悉。他说了一句令我印象极为深刻的话,他说:“现在的龙舟赛越来越隆重了,但越来越不被人喜欢了。”我想他说的是一种现象,而这种现象是带有一定普遍性的。我问他为什么不被人喜欢了,他说:“过去比赛紧张,一天就进行完了,现在两天,你得等。”我明白他说的是比赛节奏太慢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确很重要,但似乎还有其他的原因。后来我想我也许找到问题的主要症结,那就是现在的赛事活动几乎将所有观赛者都变成了完全的旁观者。据说本届赛事吸引了包括来自海峡两岸、香港、澳门、新加坡等地的73支代表队报名参赛,其中台湾有15队。在《2011年“嘉庚杯”“敬贤杯”海峡两岸龙舟赛秩序册》中,清晰地列举着这些队伍的名称。然而队伍虽多,他们却多缺少专属于自己的观众。至于池畔的观众为数虽然众多,却又不知道该给谁加油。
我多少看得无趣,便想起本届龙舟文化节还有捉鸭的安排。其实我在《2011年“嘉庚杯”“敬贤杯”海峡两岸龙舟赛秩序册》中已经读过关于捉鸭的规则,只是由于此前从未看过捉鸭,那规则便也读得糊里糊涂。问了陈先生,陈先生说人人都可以参与捉鸭,但由于一般要有所准备,比如预备泳衣,所以真正捉鸭的还是本地人多。他说你去看看吧,那个有意思些。
陈先生的话没有错,捉鸭果然有趣得多。捉鸭地点设在南薰楼前的游泳池。池的一边围满了人。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看时,只见池中有一艘船,船上有两个人,池中有人数个,全部光着脊背,正围赶着一只鸭。那鸭吓得扑楞着翅膀要躲开,旁边一个小孩大声叫嚷:“鸭子鸭子快点跑!”可惜它哪能躲得过去,很快就被擒住了脖子。我耳边就听到有人轻轻说:“那么多人赶一只,跑了才怪。”他的声音刚落,一阵哈哈的笑声又传了过来。我这才发现对面水上横着的杆上正悬着一个人,他拼命地抱着横杆,艰难地向前行,可是很快他就支持不住掉进水里,溅起一朵大大的水花。又看了一会儿,我大致明白了捉鸭的规则。后来我又看了一遍正式的《捉鸭活动规定》,才发现真实的捉鸭规则与本本上的规定相差甚远。比如《捉鸭活动规定》要求“运动者必须持有当日捉鸭活动票才能入场参加活动”,事实则确如陈先生所说,人人皆可以参加,不过需要排队挨号,挨到自己才有资格参加;又如《捉鸭活动规定》要求“运动者徒手、赤足、步过涂有滑剂的独木桥并打开笼们使鸭入手,全过程无间断者为一次试捉活动,可得笼内之鸭”,而事实上,鸭是由池中船上的一人来掌握的,凡有人步过涂有滑剂的独木桥(即水面上横着的杆)并触到桥尾竖着的那根有弹性的杆,掌握鸭子的人便从装着鸭子的袋子中扔出一只,由他去捉。
但不管怎样,人在涂有滑剂的独木桥上行进并不是容易的事,而在独木桥上行走的人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但每个人的姿势都绝不相同,都有可资观看的地方;而每个成功者与鸭子的游泳比赛也颇有可观玩之处。人游泳的本领不同,鸭子游泳的本领也不同,本领高的人可以只身擒鸭,本领差的若没有别人帮忙,怕只能任由鸭子嗄嗄叫着游来荡去逍遥一番了。虽然人人知道鸭子肯定会被擒拿,但谁也不知道最后将以何种方式被擒拿,所以活动总是充满了新奇和悬念。
龙舟赛和捉鸭子令人感受极为不同,个中原因其实很值得分析。
7月22日:GO,GO,去新疆(2011年)
北京今天的天气就如这几天的天气一样,空气里充满了水份,天空是灰濛濛。飞机基本上没有晚点。起初缓慢地走,越来越快,直到刹那间加速,抬头冲向天去。层层迷雾迅速被抛到身后,突然就是晃眼的明媚了。成片成片的蓝天,大朵大朵的白云,心于是就亮起来。也就是在那时候,想起了一位朋友在她QQ上的签名。大意是说,生活是一道迷障,走过去了,回头望,笑。她的这个签名我早就留意了,只是今天看着起飞的飞机,格外有些感受。谁的生活里没有过迷障呢?只是迷障总要走过去。
今天经历了阴沉之后迅速看到阳光,难道是因为低空的云刹那间改变了吗?难道不只是因为飞机飞向了高处离开了低空吗?同一个世界,不同的风景,看你看什么。然而话又说回来,在低空时又怎么能够看到高空的风景?所以特别欣赏这位朋友的态度,从迷障中走出来之后不是后悔而是笑。其实过去有什么后悔的呢?那时候身陷迷障不是因为自己乐意如此,而是因为那就是自己当时的境界。
看不出乌鲁木齐与其他城市有多大的不同。同行的苗老师指着一处说你看那里像不像北京的公主坟?但这里确实是乌鲁木齐,比如在街头偶尔出现有穿着维族服装的女子,比如21点半的时候,北京的夜色已是深沉,而这里夕阳不过刚刚落下,还有就是奇慢的网速,以及大得有点不适应的住宿房间……
7月23日:天池,美丽的天池
从乌鲁木齐到天池有110公里的距离。9点钟从宾馆出发,先坐了一个小时的大巴旅游车,又换乘专门通向天池的区间车。一路伴着奔腾的流水逆行,大约四十分钟之后,就来到了博格达峰的半山腰。山上云杉高耸,绿草如茵。下得车来,吃过午饭,导游领着前行。本以为还需要走些路,不料,抬头望去,天池已是横在眼前了。
郭沫若先生曾有诗描写天池云:“一池浓墨沉砚底,万木长豪挺笔端。”我由此想天池的水莫不是黑色的么?站在天池面前,才觉得郭老大约当时是诗兴大发,唯有以天池水为墨,以云杉木为笔,以大地为砚,以蓝天为纸,方能记下眼前的美景心中的赞叹吧。
唉呀,我禁不住唉呀一声,这是怎样的镶嵌在山上的一汪绿啊?!绿得清凉,绿得安静,绿得让人想起翡翠以及小姑娘的大眼睛。 周边的高山上还残留着积雪,那是阳光下的圣洁之所。据说博格达的意思就是灵山、圣山,因着这水,这雪,它便足以当得起这样的称呼了。
中午的天池静如处子,绿如芭蕉,清晨中的、夕阳下的天池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7月28日:人在敦煌
昨晚乘从吐鲁番至瓜州柳园的火车,行驶十个小时,今天一早到达柳园车站。柳园车站曾经是敦煌站,如今敦煌自己有了火车站,柳园就迅速衰落了。从柳园经敦煌市区行约200公里,到达魔鬼城。其间行所经之地,处处戈壁,处处荒漠,寸草难生。魔鬼城是敦煌人对那雅丹地貌的称呼。在新疆时,我们已经在布尔津看到过雅丹地貌,但这里的面积更大,更为多态。
玉门关在敦煌与魔鬼城之间。经历了两千年的风沙,依然孤立地矗在那里。王之涣的那首名诗也刻在那里。但没有万仞山,没有哀怨的羌笛,只在它的不远处,有一块绿洲,而周边更多的地方,仍然是长着骆驼刺的荒漠戈壁,那里还有汉长城的遗迹。 站在它面前,我的眼睛有些酸涩。这里生活着以及曾经生活着怎样坚强伟大的生命。有几次好想采一叶骆驼刺的叶带给乐乐,但终于忍住了。每一个枝叶长成它现在的样子,都经历了多少阳光的曝晒狂风的吹打沙砾的掩埋。
晚上入住敦煌金叶宾馆。 抓紧时间给乐乐写了封信,找个邮箱发走了。这次出来还好,几乎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能发封信给她,多则两篇纸,少则没有只言片语,她收到的只能是一个盖着某地邮戳的信封。
这几天行程匆匆,所看到的所想到的所领会到的,实在难以尽述。 明天一早去鸣沙山、月牙泉和向往已久的莫高窟。夜里则又在火车上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