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怪物和他的传说
滕县的阿凡提——王老怪物在鲁南一带,说起王老怪物,可谓是妇孺皆知。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民间文学上,都是知名度最高的一位。即使在苏北铜、丰、沛一带的乡村,他也有一定的影响。在当地人的心目中,他和阿凡提、徐文长、巴拉根仓、阿古登巴等人物可以相提并论,中国民间文学艺术画廊中也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王老怪物是山东省滕县人,这是没有异议的。但是,究竟是什么朝代的,是滕县什么地方的人,是干什么的人,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在民间的说法颇多,有说他是车路口的,有说他是马神庙胡同的,有说他是安乐窝的,有说他是通衢街的,也有人信誓旦旦认定他是清代滕县西部盖村的人。
关于王老怪物是盖村人氏一说,虽然影响最大,这也是一种误解。在清代,盖村王姓是鲁南知名的大家族,也确实有一位人称"北溟怪物"的人。据有关资料记载:这位历史上的王老怪物,他是一位正人君子,是因为他幼年聪颖好学、才思超人,才被人誉为"怪物"。他并非是民间传说中王老怪物。
民间文学中的王老怪物,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形象。在大部分的作品中,他是一个举止荒诞,行为放荡的落魄文人。是民间荤故事的一个主角。由于王老怪物故事的创作者,是以社会底层民众为主,不同的人群,也就创作出形象各异的王老怪物。在农民那里,他是一位敢打抱不平的穷秀才;在市民那里,他是一刁钻古怪的讼师头;在文人那里,他是一个满肚子歪才的老夫子。在少年那里,他是喜欢恶作剧的捣事头;在光棍汉那里,他是一位孟浪的"臊羯子";在乡村大嫂那里,他是一个风流情种;在野老鄙夫那里,他往往又是一个好色的扒灰头……。
在民间,王老怪物故事的"版本"虽多,仔细观来,他的形象还是比较鲜明、统一的。例如,从他的籍贯、时代、身份、性格、品性、事迹,无论是东乡、西乡,还是滕南、滕北,各处人们对他的认定,还是比较统一的。--他是地地道道的滕县人,是一个曾经参加过科举考试的秀才,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穷文人。他心地善良,爱憎分明,疾恶如仇,仗义执言,敢于与各种丑恶斗智斗勇,用自己的智慧保护弱者,抨击强者。在这个人物的身上,虽然也存在着种种坏毛病,但是从故事的总体分析,人们基本上是对这个人物是肯定的。赞许多于褒贬。在这个艺术形象的身上,也体现了滕县人耿直、豁达、善良、好义、诙谐、幽默,而又稍带黠慧的性格。
在滕县乡间,王老怪物虽然是有口皆碑,在学术界也是为人所公认。但是,离开了鲁南、苏北这个文化圈,就鲜为人知了,而滕县人对拥有这样一位毫无争议的"名士",并不引以为荣。不该争的偏争,该争的老乡又没有认,这在当地的文化界的确是一个有趣的现象。造成这种局面的因素很多,主要有两点,一是王老怪物的故事主要是以笑话的形式传播的。故事平铺直叙,情节结构简单,大都短小、粗糙,缺少文采。流传方式完全是口头传承,使用的是方言土语,所以,它的流传也就仅囿于自然的文化圈之内。二是因为王老怪物往往和荤故事扯络在一起。在乡村,人们就把讲荤故事称作"啦王老怪物"。由于王老怪物和荤故事存在这种理不清的关联,所以就难免产生错觉,似乎王老怪物的故事登不了大雅之堂。其实,对这样诞生于封建社会的艺术形象不能过于苛求,他毕竟是旧时代产生的人物。究竟怎么评论这个艺术形象,怎么评论关于他传说故事,那是另外一个很大的话题。
我们承认,王老怪物不是"高、大、全"的样板形象,他身上有一些污垢,关于他的故事里也有一些糟粕。我们应该运用科学的观点,去对待王老怪物和王老怪物的故事,有一个实事求是的评判。对其故事也应该作抢救性的搜集、挖掘,及时地整理、发表。向今天的读者和外界的朋友介绍王老怪物,也是十分有意义的事情。
RE:王老怪物和他的传说
借棺衣王老怪物有门子亲戚办丧事,想托他借一套棺衣。于是,就写了一封信,差了个小做活的送去了。什么是“小做活”的呢,就是短工。临走时,王老怪物的这个亲戚不放心,还又专门交代了两三遍。叮嘱他:到了那庄上打听,一定要问“王九高先生”,可不能再叫“王老怪物”。东家之所以交代又交代,就怕他毛糙,再节外生枝,弄出什么“杈子”。
这个小做活的出了村,就哈嗒哈嗒直奔王老怪物的庄去了。路上,他生怕忘了王老怪物的名字,不住嘴地念念咕咕。“王老怪物,不能叫王老怪物,要叫‘王九高’”,“‘王九高’就是王老怪物,不能叫王老怪物。”他翻来复去,嘟嘟囔囔就这两句话。这一路倒是没忘,来到村口就不记得了。怎么?一不留神,没看脚下,一脚踩空地里,“啪”地就摔了一脚。等他拍打拍打爬起来,这念叨了一路的词就全忘了。
一进庄,见一家门口,站着一个干巴老头,就走上前去打听。一张嘴,话到嘴边,想不起王老怪物的名字了。他拍着脑袋瓜子,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最后,干脆就提起王老怪物的外号问起来了。
“老人家,跟您打听一下,你知道王老怪物他家住哪里不?”
老头一听,看了看他。说:“你打听他做嘛?”
“我是东乡的,俺东家叫我来借棺衣。”小做活的说。
老头问他:你东家是谁?小做活的说:是某某庄的某某某。老头一听,对小做活的说:
“哦,你找他和找我一样,跟我家里来吧。”
老头就把小做活的让进家里,老头又问:“有信吗?”
“有信。”小做活的答着,就从怀里掏出信来递了过去。老头接过信来,看看说:“哦,你东家不是借‘棺衣’,是借‘棺坯’。”小做活的不认识字,他也不知信上写的是什么,那还以为是自己在家里听错了唻,就没做声。
老头又说:“你东家叫你找的那个人呐,今儿不在。”
小做活的一听,有点沉不住气了,问:“那怎么办,我那不是白跑了?”
“不要紧。”老头说:“不让你白跑。——他不在,有我也一样。我这里正巧就有‘棺坯’,不用借,你带回去就是。”
话说到这里,就得解释一下了,什么是“棺衣”,什么是“棺坯”?上年纪的都懂,年轻的就不知道了。过去时行土葬的时候,棺材上罩上一个布套,上面描龙画凤,都是一些吉祥图案,是装饰物,叫“棺衣”,也叫“棺罩”。什么是“棺坯”?棺坯也叫“枕棺坯”,是放在棺材里边、枕在死者头下的土坯。这土坯在乡里,一般都是用来垒墙支物的。方形,有写字台的抽屉匣子那么大,分量很重,一块至少也有三四十斤。在过去,这土坯谁家都有,没有 借的。小做活的他年轻,不懂什么是“棺衣”,什么是“棺坯”,所以人家一说,他也就信以为真了。
老头到屋里,从床下就搬出了两大块土坯。他用纸一包,小绳一扎,就交给了小做活的。说:“这‘棺坯’可不一般,我是轻易不往外借,也多亏是你东家(我才借)。不过,咱有话先说在前头,你可不能跟我毁了。这东西一上肩,你就要在一个时辰里,一口气扛到家。路上千万不能停步、歇肩。不然的话,误了时辰,这棺坯就会粉成八瓣儿,不要说耽误事儿,与主家不吉利,就连你也‘不好’。不然,你东家怎么专门差你来,就看中你人诚实,有力膀,这事儿换别人也干不了。”
小做活的听老头这么有鼻子有眼的一说,还真信了。他扛起那七八十重的土坯就上了路,七八里的路程,他是连愣也没敢愣。怎么?一怕误了时辰,二是真怕棺坯毁在他的手里。在路上,他呼哧呼哧一溜小跑,热得是汗流浃背,累得是呲牙咧嘴。
见小做活的回来了,还踉踉跄跄地扛来了两块土坯,东家就疑痒得了不得。就问他:“叫你借棺衣,你背两块土坯做吗?”小做活的问:“不是你写信说借棺坯的吗?”“怎么回事?谁说我叫你借棺坯?”于是,小做活的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没等他说完,东家就笑得前仰后合了。他对小做活的说:“那个老头就是王老怪物,他把你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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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翻字典有一次,王老怪物到一个亲戚家,去吊孝行来往。那个地方,离王老怪物住的庄村不多远。这里的人,也差不离地都认识他。所以,他挟着火纸一进庄,许多人都主动地招呼他,跟他寒暄。
王老怪物到了他亲戚门前,外柜边上站了不少人,没有人招呼他。——那些帮忙的执事,正围着外柜先生,听他吹牛皮。在那个年代,乡村里读书识字的人很少,因此,识字的人就很受人注意。发丧的这一家,用的外柜先生,就是从河西(今日江苏丰沛一带)请来的。这外柜先生他不认识王老怪物,瞅着他往这里凑,还以为是村里看热闹的庄户老头唻,所以,见王老怪物连欠身也没欠身,光一门腔地吹唬。王老怪物也没做声,就在一边站住了。
这时,围在书案里面的外柜先生,正一口白沫地吹。他说:“在俺那乡里,人家都叫我‘康熙字典’。——当然这是过夸。不过,话说过来,一般还真没有咱不认识的字儿,能难住咱的事儿。”
王老怪物本来就对外柜有没答理他有气,一听他这么吹嘘,就更感到别扭。心里话:嗬,你这不是关老爷门前耍大刀吗?在滕县坡里,我王老怪物还没敢吹这个牛,你这小雌牛竟敢拿大顶了。既然如此,我今天就翻一翻你这个‘康熙字典’。
吊孝,先要在丧家门前外柜棚里登记上礼,然后才能进去祭奠。王老怪物往外柜先生桌案前一站,就把带来的纸钱递了上去。一看来人上帐,外柜也就只好起身应酬。他跟王老怪物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他问王老怪物:
“先生,贵姓?”
“免贵,姓王。”
“先生是哪个名?”外柜先生又问。
“piaka”
外柜先生一听,这是什么名,方言里有音无字,那怎么写。不过,他反映也快,连忙又问:“先生,有字吗?”
“有。”王老怪物说:“字piaQa。”
外柜先生还是没办法记,知道这回碰上庄户刁儿了,只好红着脸再问:
“先生,还有别的称呼吗?”
“有。”王老怪物说:“俺小舅子叫我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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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大刘庄的闺女在滕州、邹城一带,民间有这样一句歇后语:“大刘庄的闺女,——没不是”。“不是”在土语中就是“错误”的意思,“没不是”,就是没有错处。为什么单单提及“大刘庄的闺女”没不是呢?原来,这句方言熟语,记录了古代少女争取婚恋自主和王老怪物机智相助的一段佳话。
相传在明代,在滕县的大刘庄,有这么一个小女子。她父母作主,把她许配了西乡的马家。虽然马家有钱有势,但她不喜欢。自己相中了戏班子里一个唱小生的,并以身相许,私奔做了夫妻。马家听说以后,认为辱污他们的门户,自然大怒,便将小女子的父母告上了公堂。
小女子很孝道,听说以后,决计自己闯公堂,拼死也要争个是非曲直,以防牵累父母,也免得一村的姐妹们跟着蒙羞。因为在那个年代,男女两家提亲,一旦下启送了彩礼,就算有了婚约,小女子就算人家的人了。此时,女方再寻主另嫁,就是毁约。假如上了公堂,这官司必输无疑。再则,那时的民间艺人属于下九流,谁家的女子嫁给戏子,那是极不光彩的事情,不仅自己的家族没面子,就连同村人脸面上也没光。所以说,这官司不好赢,可偏偏又输不起。
小女子听说王老怪物很有办法,一个人就奔他去了。王老怪物是乡间的教书先生。此人机智多谋,处事刁钻古怪,但是他行侠仗义,很受百姓的爱戴。说来,这闺女家和王先生还有点曲里拐弯的偏亲,论起来,还得叫王老怪物一声“老舅”。
小女子见了王老怪物,喊一声“老舅救我”,跪地上,呜呜就哭。王老怪物连忙着人拉起小女子,就问她:你家在哪里,家里老人是谁,究竟出了什么事?小女子止住哭声,便把自己的身世和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王老怪物不听倒罢,一听女孩子说完,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这桩官司不好打。他知道那马家可不是一般的土财主,他们和鱼台县的马家是本家。在那个年代,鱼台马家可不得了。——世代有人在朝里做官为宦,铜山、丰县、邹县、滕县、峄县的名门望族都和他们沾亲带故。所以有人说,马家一跺脚,鲁南的两府六县都忽闪。况且,这已是马家占理的事儿。就是泼天铺地地花银钱,滕县官府也不敢偏袒小女子。——谁会为一个乡间的女孩家,得罪这么多的人呢?转念再想,如果不想办法赢了官司,这小女子家庭受累遭辱不说,小女子岂有再生之理?另外,王老怪物打心里敬佩这位敢做敢为、有主见、有胆识、有孝心的女孩家。另外,退一步再说,如果输了官司,这事儿传出去,人家说:王老怪物连他外甥女都救不了,岂不让人笑话。
王老怪物低头不语,沉思了半天,便把小女子叫到跟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低声交代了一番,就打发她回去了。
到了升堂那天,大刘庄的小女子只身一人就进城去了衙门。
县官在衙门大堂上坐下,就传原告马家上堂申诉。待马家说完,便呼唤大刘庄的小女子上堂应对。
那小女子不慌不忙来到大堂上跪下,面向堂上,把右大襟一掀,就问了一句:“大老爷,你看小女子有‘餔实’吗”?
“餔实”是什么?就是香荷包。由于形状象“鸡餔实”(鸡肫),所以当地管香荷包叫“餔实”。那时,右大襟上系荷包,是少女的一种很时尚的饰物。“餔实”,土语中也读作“不是”,可与是非曲直的“不是”,是音同字不同,完全是两码事情。
小女子上堂问得蹊跷,这县官没有想到,瞅了她一眼,见她襟上没有“餔实”,没多想,就随口答曰:“没餔实”。
话音未落,小女子高呼一声:“谢青天大老爷。”磕完头,起身就走。
站在下边的马家人,没听见小女子说什么,只听见县官说:小女子“没不是”,又见小女子下堂走了。不知其中的原委,只以为女方买通了官府,县官有意偏袒她。马家万万没有想到,官司竟然是怎么个结局。心里好不窝火,就像被人砸了一闷棍,半天不出来一句话,恼得他把袖子一甩走了。
见堂下的原告、被告都起身走了,县官一下子也懵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就低声问两边的差役,说:“怎么都走了?”
衙役说:“老爷,你判完了,人家还不走?”
县官更糊涂了,忙问:“我判啦?我怎么说的?”
衙役说:“老爷,人家大刘庄的大闺女问:‘大老爷,我有不是吗?’您老人家说:‘没不是’。这‘没不是’,还不就是判完了吗?——你判完了,人家还不走吗?”
到了这会,县官才反过省来,——唉,原来我叫小女子绕了。
不管怎么说,这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经官断府总算有了说法。官家既然都说“没不是”,那就是没不是。于是,大刘庄的那位小女子,就光明正大地和那位唱小生的做起了夫妻。后来,不知是为了纪念那位侠义心肠的王老怪物,还是纪念那位有胆有识、敢做敢为的奇女子,大刘庄的女孩家世世代代不系“香餔实”。多少年过去了,民间再没有了香囊佩身的习俗,如今的人们已经不知“餔实”为何物,但是,这个故事、这句歇后语依然在民间广为流传。
:shy:
RE:王老怪物和他的传说
臭脚子“臭脚子”一词,是当今滕州人骂人最常用的话。这个词,在方言里可以听作“臭橘子”或“臭角子”。落笔究竟写做哪几个字,好事的曾经也有过争论。其实,这词源于王老怪物的一番作为,知道了这个故事,也就不必再争了。
相传当年,有一位县太爷任期已满,将要卸任。要说这位爷,知滕县事几年,没结什么好茧。好在那几年,地面上没有多大的乱子,风调雨顺,也算太平。老百姓的血汗,经他一划拉,变成雪花银,让他捩得钵满盆盈。当时,滕县是水陆要道,南来的北往的,经过的王公权贵也多。他很会巴结,迎来送往,总是捎上金的带上银的,因此上峰哪有不喜欢的。加上他小嘴会说,凡事都先给八大家戴高帽子,和乡老士绅处得也不错。几年的考核,还说得过去,所以说升迁有望。
他听说,前两年峄县的知县离任时,百姓们曾经摆着香案,跪着送了十几里,最后还把这位的朝靴留下来,挂在了峄县衙门的上方,作为纪念。因此,他也想这样摆摆阵,临走再捞一把稻草。于是,以“辞行”为名,就挨门拜访了城里的八大家,暗中又让师爷把他的意思,婉转地点了出来。让他们联络联络地面上的社长、甲长和城里的大商号,到时也搞个仪式,送一送。尽管这几个家族的老头,也是从心里不想罗罗,又怕得罪了他。——毕竟人家是卸任升迁,三年河东,三年河西,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用到他。于是,也就只好满口答应了。
离任的前一天,县官专门摆下酒席,请了王老怪物那门里的老族长。酒过三巡之后,师爷说话,点出了县太爷的想法,也便把请王老怪物出面送行的事,委托了老族长。县太爷为什么不直接出面请王老怪物呢?因为王老怪物梗直那是出了名的,让他拍马屁,是肯定不干。再说啦,县太爷凭他的德行,更是请不动他。一旦请不去,没了面子不说,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所以,就绕了个弯,请王家的族长出面。
县太爷的小酒杯一碰,让老族长受宠若惊,也是吃人家的嘴短,乘着酒力,老头就拍着胸脯肋子许了把。话又说过来了,为什么要特别请王老怪物呢?就因为他在滕县坡里有人缘。——到那天,王老怪物往那里一站,即使一个屁不放,别人看见了,也会说:这县官不孬,你看连人家王老怪物都出面了。
老族长虽然在酒桌上打了保票,可是行不行,心里也没有底儿。所以,喝完酒就去找王老怪物商量去了。
来王老怪物家里,见他在家,就把来意说了一遍。王老怪物一听,就差一点笑出声来。——这两天,他听说了关于送行的事儿。听说这事,心里就来了气:这个熊玩意儿,喝了滕县的血汗,偷了滕县的钱财,临走还要让人给他搽胭脂抹粉,真拿滕县当孙头了,要吃孙喝孙不谢孙?这时,他在家里,正虑量着怎么去搅局,县太爷差族长来了。他心里话,这才叫:上门找挨操。不去,真对不住人了。不过,他还一个劲地推辞,说:“给县官大老爷送行,有您(们)这些各个家族的长老就行了,我一个教书的无职白人,哪能去那种场合;再说啦,我不认识他,又没什么私交,我给他送拿门子行?”
“甭这么拉,爷们。”族长说:“人家师爷有话:县太爷就是敬重像你这样的读书人,——有德有才有人缘。县太爷说过,来滕县就想和你交个朋友,没想到就是没有这个缘分,所以始终是个心病。明天就要离开滕县了,只要你到场,往那里一站,什么也不用说,县太爷说:他就很知足了,也算啦了个心愿。”
“这么说,就更不能去了。”王老怪物说:“爷们,人家这么说,是看您老人家的面子,是抬举您老人家。可不能当真,我去了,别人笑话咱,说:你看那爷们,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可不能去。”
老族长一听,胸口窝子长草,——荒(慌)了心。麻烦了,尽管是自家的爷们,也不能以族长的身份硬压他,逼着他去。于是,就光拣过年的话说给他听。王老怪物是说是说,听是听,老鼠不听猫念经。待老头把一肚子两肋杈好话都磕空了,他还是不哼不哈,光笑着摇头,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最后,老族长没法了,把袍子一撩,说:“你甭喊我老爷了,我叫你老爷,我跟你跪下,这行了吧。”王老怪物连忙拉起老族长,说:“你老人家都应承人家了,我怎么能不答应?我跟您老人家闹笑场的,甭当真生气。您老人家放心,我不但去,而且还把他的官靴抹下来,也挂到县衙门口上。这,您老人家该放心了吧。
老族长见王老怪物答应下来,也就一块石头落了地。回家以后,赶紧差人去衙门回了话。县太爷一听说,王老怪物不但到场,还要亲手为他挂靴,可把这老小子恣极了。——这下子,又要成为一段流传的佳话,他可要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了。
到第二天上午,王老怪物真的随老族长去了衙门口,准备为县官送行。
这两天,满城里就杠咕这条子事儿,所以县衙门口聚了不少人。有送行的,有凑热闹的,也有看热闹的。从县衙到通衢大道的这段街上,各家店铺、商号,一大早就摆上了送行的台案子。生意人本来就投机,遇到这事,又有人鼓动,见八大家都出面,当然愿意跟着大鱼上串。再说啦,县官大老爷见摆案相送,不能不在门前停步。这时候,上前敬杯酒,或递盏茶,大庭广众之下,那是多有面子的事。所以,一个跟着两个学,都愿意随着穷忙活。
到了出门上路的时辰,县太爷由人前护后拥地就出了县衙,到门口一看,恣得小嘴抿抿着。怎么?滕县坡里的有点柿黄颜色的人物头子都来了,有送万民伞的,有送公德扁的,有呈颂德联的,沿街还摆了桌案,街胡同里站满了人。特别是一看王家的老族长和王老怪物来了,喜得嘴咧地跟裤腰似的。
县官让师爷收下人们送来的东西,便在衙门口转了一遭,跟认识的、眼熟的,一一打了招呼,客气了一番。特地走到王家爷们面前,拱拱手,寒暄两句,转身便登上了上马石,偏身就上了马。
见县官上马,好多人都疑痒。——这满街筒子送行的,怎么能这就骑马出城,那算是什么事吔,不懂规矩?这事别人不明白的,王老怪物明白,上前把马拦住了。看热闹的,不知是怎么回事,呼啦一声就围了上来。
王老怪物什么也不说,指指县衙大门,伸手就把县太爷右边的靴子脱了下来。这时,县官装腔作势说:
“鄙人无德无能,有愧滕县,岂敢悬靴称贤,罢了,罢了。”
这时,老族长也从人群里挤过来,笑着上前扒另一只靴子。
“甭脱那一只!”王老怪物说:“一只就够了,两只就害了滕县”。
县太爷一楞,随口问道:“王先生,这是什么话?”
王老怪物说:“咱这个衙门,建了八、九百年,里面屈死的鬼多。原先这宅子大白天都闹鬼。自从大人到任落脚之后,就清净太平了。如今大人离去,只怕里面妖魔鬼怪又要作孽”。
县太爷没解透话里的意思,以为王老怪物是在当众吹捧他,连忙接过话头,说:“先生过奖喽,下官哪里有那等法力?”
“咳,你比张天师都厉害!”王老怪物说:“大人没有法力,可有臭脚。老爷这臭脚,鬼神都要退避三舍。所以,今天斗胆借朝靴一只,为县衙避邪。”
老族长耳朵有点聋,没听见,也没在意他们俩说的什么,光闷头扒县太爷的靴子了。这时候,左脚的靴子也叫他抹下来了。他自己听不见,还以为人家也听不见,摇着靴子就咋呼:“孙子,给你这一只!”
王老怪物也像似怕他听不见,大声喊了起来,说:“一只就够了,不能用两只,——忒臭了。”
一听这话,满街筒子人笑得前仰后合。
县太爷的脸唰地就变了颜色,从王家老族长手里一把夺过靴子,打马就跑。
一看县太爷跑了,师爷转身也要颠趟子。老族长没弄明白,拽住师爷问:“都还没敬酒,他怎么跑啦?”
师爷没好气地说:“屁都恼臭啦,他还不跑?”
“这又怎么啦?”老头说:“不是他让脱的吗?”
RE:王老怪物和他的传说
这是代表一方民众理想的箭垛式人物吧!他有这么多样的形象,甚至是彼此矛盾的个性,无论我们怎样看待他,从当地人讲述的趣味中可以的得知,他集中了民众的想象和理想:符合伦理的,抑或有悖伦理的,机智的或者拙笨的,坦荡的或者荒诞的……他间或是个英雄,间或是个浪子。可以说,他是当地人心目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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