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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年守墓史曲终人散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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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4 20: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李玉霄
2008-12-05 16:25:00
来源:南方周末
【南方周末】本文网址:http://www.infzm.com/content/20899

如果没有老伴焦立江的提醒,在每一个来访者面前,佘幼芝都会在絮絮叨叨的述说之后,开始流泪,并且很难再平静地说下去。所以,对佘家这位第17代守墓人的采访最后往往都变成由老伴焦立江代述。
63岁的佘幼芝是住在北京市崇文区东花市斜街52号院内的一位普通老太太。372年前秋天的那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她的先祖佘义士(名字无从考证)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将冤死的民族英雄袁崇焕的首级从朝廷高高的旗杆上偷了下来,埋在自家院内,日夜守护。此举被后人称为“冒死葬忠魂”。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原来在袁崇焕帐下做过多年谋士的佘义士隐姓埋名,带领佘家的老小开始了守墓义举。
300多年雨打风吹去,多少人世沧桑、世事更迭无从历数,而为冤屈忠魂守墓的义举未从间断,直至现在落在了这位左腿微跛、脚步踉跄,甚至有点弱不禁风的老太太身上。
但是今年5月,佘家的守墓出现了变数。按照区政府的规划,袁崇焕祠、墓所在的广渠门一带要进行危房改造,文物部门将重修袁祠和袁墓,而佘幼芝一家要搬出居住多年的祖宅——袁祠。这意味着,佘家特别看重的维持了372年的与袁墓比邻而居、形影不离的守墓方式,将无法继续。
在零散的讲述中,佘幼芝和焦立江反复说,重修袁祠袁墓,是佘家的夙愿,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们跑了24年,等了24年。但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而他们又必须搬走时,作为佘家后人,他们知道延续300年的家族事业自此而休。
关注佘氏家族的百年守墓,不能不回溯明末抗清名将袁崇焕的忠魂遭冤。
袁崇焕,广东东莞人,明万历47年(1619年)中进士,授福建邵武知县,“为人慷慨负胆略”,“以边才自许”。万历45年,努尔哈赤起兵攻明,逼近山海关。天启二年(1622年),明军广宁大败,13万大军全军覆没,40多座城失守,明朝边关岌岌可危。就在这一年,袁崇焕挺身而出,投笔从戎。
4年之后,袁崇焕带兵1万人驻守宁远,努尔哈赤率兵13万,前来攻打,大败而回,努尔哈赤被明军大炮打伤,不久郁郁死去。这是双方长期交战中,明军取得的首次胜利。后来,袁崇焕又接连击败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声名大震。
崇祯即位后,拜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蓟、辽督师。崇祯2年(1629年),皇太极率领大军,绕过袁崇焕驻防的辽东,直抵北京城下。袁被迫千里驰援,以九千士兵与皇太极10多万大军对阵于广渠门外,袁本是儒将,但此时也披上甲胄,临阵督战,并击退后金军队。但是,生性多疑的崇祯帝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认为袁是内奸,将袁逮捕入狱。次年8月16日,46岁的袁被以极刑凌迟处死。
由于京城百姓听信袁崇焕为内奸的说法,对其无不恨之入骨,于是,袁崇焕的行刑场面极为惨烈,明末散文家张岱的《石匮书后集》有详细记载:“割肉一块,京师百姓从刽子手争取生啖之。
刽子乱扑,百姓以钱争买其肉,顷刻立尽。开腔出其肠胃,百姓群起抢之,得其一节者,和烧酒生啮,血流齿颊间,犹唾地骂不已。拾得其骨者,以刀斧碎磔之,骨肉俱尽……”
据史料载,在行刑过程中,袁崇焕长叹不已,虽然皮骨已尽,但“心肺之间,叫声不绝,半日而止”。
就是在这天晚上,佘幼芝的先祖冒死将袁崇焕准备“传视九边”的首级偷回家中。
袁崇焕的死,预示明朝灭亡的临近。“自崇焕死,边事益无人,明亡征决矣。”
直到清朝乾隆年间,清人根据《清太宗实录》编写《明史》时,袁崇焕的冤屈才大白于天下,而这时已经是150年后了。
袁崇焕的忠义令后人扼腕,佘氏家族对忠义之士在天之灵的守护也是义薄云天。佘义士自偷葬袁崇焕首级后,就辞官不做,临终前给后世子孙留下了遗训:一不许再回广东老家,要世世代代为袁大将军守墓,二不许做官,三不许不读书。从此,佘家后人开始了对袁崇焕墓的秘密守护,直到乾隆年间,守墓才转为公开,他们也才得到世人的敬重。
5月21日傍晚,佘幼芝老太太说,三百多年来佘家的17代辈辈单传,但是每一代都记着忠义二字,都恪守祖训,与袁大将军墓朝夕相伴,没有离开半步。
也是在乾隆年间,袁墓得到修缮;民国初年,由康有为出面,各界人士在袁墓旁建立袁祠。建国后,毛泽东曾批示保护袁墓,不得动迁,当年北京市政府还拨款修饰。
厄运在“文革”期间降临。袁墓被“红卫兵”砸得了无痕迹,由于传言墓中埋的人头是金子做的,有人甚至将墓地翻了底朝天;十几户不同背景的人家挤进了袁祠,使这个专门用来凭吊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大杂院;墓园被辟为学校操场;佘幼芝一家也被赶至原先的羊圈里居住了。
1978年,佘幼芝开始为修复袁墓袁祠奔走,请求有关方面迁出借住人员,修复重建袁墓袁祠。1984年,袁墓袁祠被定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这是她多方奔走的第一个结果,但是袁祠依然是大杂院,并且越来越挤,而袁墓则仍然荡然无存。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和丈夫焦立江之间产生了矛盾。焦立江说,“文革”期间住进来很多街坊,人多了必然有矛盾,他想搬出袁祠,离开袁墓,住到别的地方。但佘幼芝坚决反对。“我在劲松、万寿路、北池子等地看了好几个地方,也把她拉去了。我问她房子怎么样,她说不错。我问那咱搬不搬,她说不搬。我向她施加压力,她就是不同意。我们俩都到了闹离婚的地步。”
当时的佘幼芝心灰意冷,写下一首诗,其中有一句“苦守灵园三百载,谁知我氏心中情”。现在,夫妇二人回忆起这一段时,欷虚欠不已。
是不断上门凭吊和访古的各方面人士改变了焦立江的看法。他说:一开始我在旁边听着,不插嘴。来访者身份不一样,我听多了,才知道这前前后后几百年的事情,她很少跟我说啊。我后来就帮她写材料,一起向上跑。我白天讲课晚上备课,等孩子们睡觉了,再开始整理材料,实在忙不过来,就把我弟弟找来。我弟弟看了袁将军的历史资料,哭了,他就一边哭着一边帮着我们整理反映材料。
1992年,文物部门拨款5万元,在原址重建袁崇焕墓,佘幼芝倍感欣慰,文物局要雇人清扫墓地,她说那样国家还要花钱,还是由她自己清扫。
今年春节前后,佘幼芝和老伴焦立江得知政府要迁出袁祠内的18家住户,全面整修袁祠,压抑多年的心情开始轻松起来。但是5月9日,有关部门找他们交流意见时,告诉他们袁祠修复后,要开放接待游客,佘家人不能住在里面了,考虑佘氏家族300年守墓的义举,文物管理部门打算聘请佘幼芝为袁祠袁墓终身顾问。
5月21日下午两点,佘幼芝习惯性地在脖子上挂上月票,由老伴陪着去拆迁办签订拆迁协议。协议规定,5月24日之前,佘家必须从居住近400年的袁祠搬走。当工作人员把协议在桌上铺开让她签字时,在桌边站着的老人摇晃着,两手摩挲着桌面,慢慢地而又很快地哭了起来,终于还是站立不住,退回沙发坐下,哭声越来越大,老伴焦立江在一边急急地说:“你看你看,我们原先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又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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