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论文］圣母故事的经验化讲述

shi

圣母故事的经验化讲述
——粤西冼夫人信仰的书写传统与口头传统

施爱东，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邮编100732

摘要：洗夫人是中国隋代的南越首领，死后成为粤西地区最大的女神，号为岭南圣母，至今仍专享着近六百座神庙。可是，有关冼夫人信仰的书写故事与口头故事之间，却存在着巨大的形态差异。通过实地考察，我们发现这种形态差异主要是由于故事的书写者与故事的讲述者之间不同的价值取向所决定的。对于书写者来说，只有那些有合乎历史进步观的、刻画了冼夫人英雄形象的故事，才是有价值的、值得书写的。可是，对于大多数冼夫人的信众来说，只有那些在他们的生活世界中可经验的故事，才是有价值的、值得传播的。所谓“可经验的故事”，主要表现在可经验的时间、可经验的空间、可经验的情感三个方面。


[ 本帖最后由 shi 于 2009-7-3 18:47 编辑 ]

陌上花开

真期待看到施老师的完整稿！：）
看了施老师的文章摘要，我想到一个问题：不知道施老师所说的书写故事和口头故事是不是处在同一时空之下的故事？

shi

陌上兄谢谢关注！
所谓“同一时空”得看我们的时空划得有多大。
如果同一时空是指同一地区，同一时代，那它们就是同一时空。
如果同一时空是指同一故事讲述者，同一年同一月，就它们就不是同一时空。

shi

本文所谓“书写故事”


以笔者手中现有的20余本冼夫人文献汇编及研究资料为据，如果以载录频率排序，载录2次以上的书写故事类型有10种（这些故事全都是1980年之后搜集整理出来的，故事梗概参见附录一：故事§1.1－§1.10），其流传状况可通过下表得到反映：

表1：关于冼夫人的书写故事

故事名	载录次数	故事名	载录次数
§1.1《义务保姆》	8	§1.6《鬼仔城的传说》	3
§1.2《帽归原主》	8	§1.7《驱鬼烧窑》	3
§1.3《牧场辨鸭》	8	§1.8《晏宫庙的传说》	3
§1.4《巧判耕牛》	6	§1.9《冼夫人智灭贼兵》	2
§1.5《冼太与大谢王比武》	4	§1.10《晏镜岭与晏宫庙》	2

据此，我们大约可以把有关冼夫人的书写故事分做两类：
1．历史传奇：《隋书·谯国夫人传》提到：“夫人幼贤明，多筹略，在父母家，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每劝亲族为善，由是信义结于本乡。”这段话成了民间文学创作最主要的生长点。这些故事为了衬托冼夫人的聪明才智与决断能力，往往会用较大的篇幅描写其他人的束手无策，或者对手的自大愚蠢，这些传奇故事活生生地展现了一个聪明伶俐、机智冷静的英雄少女形象。这一类故事有《帽归原主》《牧场辨鸭》《巧判耕牛》《冼夫人智灭贼兵》等。
2．神灵保境安民的故事：冼夫人为朝廷及史家最看重的，是她与冯宝联姻之后，坚决维护中央王朝的合法地位，多次平息地方势力对中央王朝的叛乱，可是，这一部分历史功绩基本没有反映在民间故事当中。冼夫人保境安民的能力，主要反映在她成神之后的故事当中。这一类故事主要有《义务保姆》《冼太与大谢王比武》《鬼仔城的传说》《驱鬼烧窑》《晏镜岭与晏宫庙》等。
根据以上统计，在书写故事的47次载录中，计有24次是关于冼夫人的历史传奇，约占总载录次数的51%；计有20次是关于冼夫人成神之后保境安民的故事，约占总载录次数的43%。

shi

本文所谓“口头故事”：


　　根据笔者2008年4月在粤西电白县电城、霞洞、沙琅三个镇的调查，共搜集到72人次讲述的36则故事（不含叙事诗）[1]。为了方便讨论，本文按照故事题材的不同，将这些口头故事分成五类（故事梗概详见附录二）：

表2：关于冼夫人的口头故事

故事类别	故事数	讲述人次	故事编号
1．保境安民的故事	12	26	§2.1－§2.12
2．建庙以及庙产的故事	12	23	§2.13－§2.24
3．信众得福的故事	8	16	§2.25－§2.32
4．游神的故事	2	5	§2.33－§2.34
5．历史传奇	2	2	§2.35－§2.36

　　上述共计72人次讲述的36则口头故事中，第五类“历史传奇”的讲述只有2人次，为同一位退休老中医讲述，他是所有受访者中文化程度最高的老人之一。其他四类全是冼夫人作为圣母的“灵验故事”。

[1] 故事的采集地点多在电白县电城、霞洞、沙琅三个镇的冼夫人庙，以及庙宇附近的乡村，故事讲述者多为50岁以上老人，男女性别约为2：1，文化程度以文盲为主，少数具有中学文化程度。

[ 本帖最后由 shi 于 2009-6-23 19:11 编辑 ]

陌上花开

多谢施大侠的耐心解答，现在没啥疑问了，就坐等大侠亮剑啦：）

pingyuan

没错，三界神也是一样的两种诠释法。施先生考察过广西的信仰吗？我最近在写太平天国。

筱筠

期待能拜读施老师的大作！

施爱东

谢谢以上诸位兄弟的鞭策！

我去过广西多次，但是没有考察过广西的信仰。
信仰问题太复杂，我所做的题目，也只是就信仰中的故事来做一做，我从不敢去碰信仰中的其他诸问题。

太平天国是个很值得做的题目，不知道pingyuan兄是从文献入手还是从口述史入手？

施爱东

贴上我做的故事附录，与诸位兄弟分享

附录一：书写传统中代表性的冼夫人故事。


§1.1《义务保姆》（8次）：从前，农妇下田干活，都喜欢把孩子放到冼太庙，傍晚再把孩子抱回家去。孩子们在庙里不哭不闹，回家还不饿。有个农妇很好奇，悄悄地从庙门缝里往里看，看见孩子们正围着一个华贵的妇女吃东西、做游戏，非常快乐。这个农妇认为是冼夫人显灵，就把这事告诉大家。可是由于天机被泄漏，从此那个贵妇再没出现。


§1.2《帽归原主》（8次）：甲乙两个乡民争夺一顶竹帽。冼夫人听他们各自陈述了自己的理由，难以判定，只好将竹帽充公。对此，乡民乙没有意见，而乡民甲却非常不满。于是，冼夫人认为甲是竹帽的主人，将竹帽还给了甲。


§1.3《牧场辨鸭》（8次）：两个农妇的鸭子混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冼夫人让她们分站东西两头，分别以自己的方式呼唤鸭子。于是，鸭子们听到主人的呼唤，有的走向东边，有的走向西边，很快就分清了。


§1.4《巧判耕牛》（6次）：两兄弟分家后，弟弟的牛与哥哥的牛发生角斗，哥哥的牛被推落悬崖。哥哥要弟弟赔牛，弟弟不答应，于是告到官府。冼夫人的哥哥觉得很难判，于是交给冼夫人处理。冼夫人判曰：“生者同耕，死者同宰。”于是兄弟两家互相帮助，共渡难关，后来合资又买了一头牛。


§1.5《冼太与大谢王比武》（4次）：大谢岭的大谢王想侵吞冼夫人的高凉岭，于是决定通过比武来判输赢。大谢王举起神铲铲向冼夫人庙，冼夫人用纸扇一挡，神铲只铲到了庙前的平地，即今庙塘，铲出来的土落在两华里外，变成今天的陂岭。冼夫人取出一条神鞭，对着大谢岭打了24鞭，将大谢岭打出24条大坑。大谢王输了，从此痛改前非，做了许多好事。


§1.6《鬼仔城的传说》（3次）：明朝年间，冼夫人托梦给一位山兜村民说：“鬼仔要在你村边建城设阴阳墟，日间生人趁墟，夜间鬼仔趁墟。如果鬼仔城建城，你村将会鸡不啼、狗不吠，村民会受灾劫。”村民们非常害怕。到了建城的那晚，阴风阵阵，飞沙走石，鬼仔城很快砌出一尺多高。这时，有人发现一道红光降临，冼夫人执剑出现在墙头，使出法术让公鸡半夜打鸣。公鸡一叫，鬼仔们以为天要亮了，不敢逗留，于是，鬼仔城没能建成。


§1.7《驱鬼烧窑》（3次）：南朝时期，为了筑城，需要大量砖瓦，民工们日夜赶制，还是不能满足需求。于是，冼夫人驱使鬼神前来帮忙，命其赶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完成任务。这些鬼神留下了大批古窑，至今仍保存在高州旧城附近。


§1.8《晏宫庙的传说》（3次）：宋朝时期，在外做官的崔本厚卸任回电白，看见一位老太太躺在路边，也是回霞洞的，崔知县就把她扶上轿，自己换成了骑马。两位姓王的轿夫抬着老太太，感觉一点都不费力，来到霞洞狮子岭下，他们掀开轿帘，轿内只有一幅布，上书：“合众心，奉一尊，诚可千古、敬可千古；分法相，庇两族，王也万年，崔也万年。”“诚敬夫人”是洗夫人的封号，于是，崔王两姓就在停轿处建了一座诚敬夫人庙，也叫晏宫庙。


§1.9《冼夫人智灭贼兵》（2次）：冼夫人派人去告诉贼兵，说明天要去拜访他们。贼兵们以为冼夫人害怕，于是答应了。冼夫人挑选了500壮士，用红布裹枪当扁担，带着礼物上山了。到了山上，壮士们褪下枪上的红布，把贼兵全消灭了。


§1.10《晏镜岭与晏宫庙》（2次）：电白县霞洞堡的农民起义军被清兵围在浮山岭上，危急关头，想到了焚香向冼夫人求助。刹那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把清兵砸得乱成一团。起义军突围到了镜岭一带，驻防在镜岭的清兵本来是以一面大镜的开合来发布信号，可是，突然天降大雾，镜面被遮住了，清兵失去指挥，起义军再次顺利逃脱。由于“暗”与“晏”谐音，人们就把镜岭改称为“晏镜岭”，把当地的冼夫人庙改称为“晏宫庙”。

施爱东

附录二：口头传统中的冼夫人故事。

根据我们在电白县的调查[1]，冼夫人的口头故事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五类[2]：


一、保境安民的故事。


§2.1（7次）[3]2004年春，有300名港澳学生来电白县种植“爱国统一林”，可是，当天一直下雨，负责这次活动的郑副县长非常着急，让文化局长陈河“想想办法”。陈河马上想到求助于冼夫人，于是来到冼太庙掷杯祈晴，先是求上午9点至下午2点，冼太不许；再求上午10点至下午2点，洗太还是不许；最后掷出中午12点至下午2点，结果灯花闪了，表示冼太同意。于是，大家抓紧时间，抢在下午1点58分结束活动，当最后一个人收队上车的时候，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车上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一看表，正是2点，分秒不差。（这个故事是我们2008年4月在电白县的调查中，听得最多的一个故事。我们最早是从郑副县长处听到这个故事，后来又从陈副局长本人处听到了，其他受访的官员几乎无一不提及这个故事。民间故事异文间往往大同小异，但这个故事在不同讲述者口中却连细节都惊人的一致。）
§2.2（5次）过去人们下田了，小孩没人管，就让冼夫人管。中午小孩都在庙里睡，也不饿。有个人好奇心，偷偷跑回来看，知道是冼夫人在管小孩。从此冼夫人就不再出现。这是真的，高州那边的故事是从我们这里传过去的。
§2.3（3次）冼夫人广场没立铜像之前，老是刮台风，2005年在这里立了铜像，台风就不走这里了，到了海边就绕过去了。
§2.4（2次）娘娘正月十七回娘家，为了不惊动沿路百姓，规定不许打灯。这天夜里人们出来担水，路面都是亮的，没灯也能赶路。
§2.5（2次）石角的冼太庙建起来以后，非常灵验。水心村原来年年发大水，有人建议去石角拜拜冼夫人。拜过之后，当年就没有发大水，于是，水心也建了一座冼太庙。水心建庙后，就很少发大水。水心人很多养牛的，偷牛的也很多，庙建成后，有个小偷来偷牛，看到牛两眼放光，旁边有个人，两眼也放光，小偷就再也不敢来了。后来就有“大水不冲冼太庙，小偷不偷水心村”的说法。
§2.6（1次）一天晚上，盗贼准备打劫水心村，突然看到冼太庙放出万丈红光，有千军万马走出来，知道是冼太巡夜，再不敢打劫水心村了。
§2.7（1次）娘娘庙东侧空地，叫求雨坡。每年一求完，雨肯定来，没有一年是不灵的。
§2.8（1次）县里在2003年搞了一次冼夫人出军的大型舞蹈活动，其实就是冼夫人坐马大巡游。春节前一直在下雨，气象局说初一还要下雨，县长叫我去庙里拜一拜。我把时间、活动写在红纸上，然后掷杯。说有雨，灯花不跳；说没雨，灯花就跳。我回来告诉县长说没雨，大家都笑我，不相信。第二天我又去掷杯，冼夫人还是说没雨，政府办主任打电话问气象局，他们说一定有雨，如果没雨，一年的咨询费都不要。最后，县长决定信一次冼夫人，没对外公布停止活动。年三十晚还在下雨，初一上午九点还没停。再问冼夫人，还是说没雨。大家出来排好队，十点钟一到，不但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好事人打电话一问，周边都在下雨，只有我们水东城不下雨。这事个个都知道。
§2.9（1次）有一次电视台来采访我，当时下雨，电视台的人拿着机器要去山兜拍冼庙，我就说了句，你们去山兜时，大概冼夫人会显灵，雨会停的。他们将信将疑，当车开到收费站时，雨就小了，到了山兜，太阳就出来了。他们拍完冼庙，马上就开始下雨了。后来他们还想去水东补冼夫人铜像的镜头，结果一到那里，雨又停了。当时电视台都拍下来了，后来还在电视解说词里面专门讲到这些事。
§2.10（1次）据说明代的时候，在树仔镇登楼村，有一天冼太庙的香炉着火了，就知道有事。当天晚上四更天，海盗进来了。天很黑，海盗什么都看不见，但信众能看见他们。海盗退回船上，想走，突然就刮大风，把海盗全吹到海里，把他们的脚全割烂了。那地方现在还叫沉船口。
§2.11（1次）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瘟疫流行，水东三个城门，全都打开出死人，光我们陈家就抬了四个出去。有一天，冼太庙的鼓不停地响，到了半夜才停，个个都听到路上有马蹄声，响了一晚，第二天就很少死人了。庙祝说是冼夫人巡城，杀瘟神。于是大家每年都把冼夫人抬出来巡游，那以后就再没有瘟疫了。
§2.12（1次）朱＊＊1985年在德胜岭盖了五间平房，入住后，每天夜里都听到有人走路的声音，开始以为是贼佬偷东西，可是开灯又没发现什么东西。2003年3月18日，他老婆来到冼太面前祈请驱鬼。当晚12时，他老婆就听到有人打开他家大门进来，听那人一间一间屋子走，每出一个屋，就拍一拍门头，后来还掀他们的蚊帐，然后就出门去了。第二天他老婆去冼太庙问花婆，知道当晚是冼太去给他们驱鬼，从此他们家就安静了。朱＊＊老婆花了六百多元，买了很多礼物来还福。


二、建庙以及庙产的故事。


§2.13（6次）山兜娘娘庙的飞来鼎，听说是隋朝时期留下来的，鼎上的香火就算下雨也不会灭。
§2.14（4次）古时候，霞洞有两个轿夫，一个姓崔一个姓王，有一年正月去高州，回来时抬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女人，说好一千块。两人路上说，今天是赶不上拜冼太了，轿里的女人却说，你们肯定能赶上。两人走得飞快，到了晏宫庙这个地方，却走不动了，他们掀开轿门一看，里面只有一千块钱，那个女人不见了。他们认为是冼夫人显灵，就筹钱在这里建了晏宫庙。后来发家了，两家就开始赛神，哪家跑得快，当年一定大发。
§2.15（2次）霞洞晏宫庙重建开光那天，来山兜娘娘庙取香火。这要用天火，就是用放大镜对着太阳点火。但是天一直阴着，大家就跪下来求娘娘放晴。过了一会，天开了，很快点着火，火一点完，天又阴了，乌云滚滚。马上开车把火送到霞洞去。
§2.16（2次）有个黄十九将军，传说救宋王有功，战死后封为高凉将军，有黄将军庙，黄将军庙和娘娘庙每年都会互相走动。有一年，抬黄将军的人走到半山腰，抬不上去了，后来黄将军把他手下一个将军送给娘娘，这才抬上去。娘娘手下原来只有三个将军，后来就变成四个了。
§2.17（2次）冼夫人墓地这一大片，基本是荒的，以前有的人想在里面种点菜种棵树什么的，谁种谁倒霉，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2.18（1次）石角河边原来有个冼太庙，地势比较低，冼太不喜欢。有两个道士，夜晚看到一团火，从旧庙上面冲出来，跌在两百米外，晚上两个都梦见冼太说庙址不靓，要重选火落下来那地方。后来人们就成立筹委会，盖了个新庙。
§2.19（1次）石角建冼太庙的时候，买了很多大木头，堆在河边，大家不知道怎么搬。这天下了一场大雨，把木头托到了庙边，省了许多事。
§2.20（1次）建石角那个庙的时候，每天有50个人上工，可是一到吃饭的时候，点来点去都只有49个人，有一个人硬是查不出。后来大家知道了，是冼太自己在帮助做工，这个庙很快就建成了，建庙后，这里年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从来不发大水。
§2.21（1次）石角和水心各有一个冼太庙。冼太是山兜人，老公是霞洞的，平时住在高州府，她回娘家就要走这里过。有一次回家探亲，刚好冯宝有急事，追她回去办公。走到石角河边，发大水过不了，就在石角住了一晚。冼夫人过河以后，石角人就在河边建一个庙纪念她。石角下边水心村也有一个冼太庙，当时冼太过河以后，在水心休息了一下，人们就在这里也建一个庙。
§2.22（1次）石角和水心庙都在河边，太小气，不合适，大家认为冼夫人功高盖世，就在沙琅镇上又盖了个大庙。老镇长徐树叶建议叫做“冼夫人纪念馆”，纪念巾帼英雄冼夫人，这不是迷信活动。
§2.23（1次）沙琅大迳口2002年立冼太，原来的庙头带了一批人到山兜娘娘庙去接香火，可是接来不久，冼太又回去了。叫花婆问一下，原来冼太不同意这个人做庙头。后来她选中原鱼花大队书记张＊＊。正在洗太要进座时，张＊＊从深圳打电话来说他的的士车被偷了，让花婆到冼太面前问一下。冼太答复他一办完进座，的士就会回来。他回来后第三天，深圳公司来电说交警已经破案，请他去领车。领回车第三天，又拾到一千多元人民币。
§2.24（1次）前年三月三做年例演大戏，大家都出钱出力，詹屋村的肖＊＊不捐资不算，还讲些不三不四的话。哪知道冼太显灵了，三月三后，他那贵州买来的老婆跑了，留下一儿一女，对他很大打击。后来就不正常了，三月二十六日早上，他走到庙里，七个香炉盆他打烂六个，就是冼太那个香炉盆，他打了三棍，打不烂；三座神像他打坏两座，就是冼太像，他打了三棍，冼太的鼻子也打不烂。后来他走过医院时，又打烂医院的窗子，被派出所抓起来了。


三、信众得福的故事。


§2.25（4次）选黄道吉日不能只看老皇历，还要问冼夫人。做生意的人没有不信冼夫人的，包工头更是如此，如投标接工程之类的，他们赚了钱还要来还神。
§2.26（3次）每年高考前，都有一批高中生或者家长到冼太庙求签，求冼太保佑，许多人都考上了大学。有些人考了几年都考不上，准备不读了，听人劝就到冼太庙求求，试一下，拜过后再考，结果考中两三个，他们都做了锦旗送庙里了。
§2.27（3次）冼夫人是岭南最大的官，想当官的，都要去求她。许多当官的，每年的初一至十五期间，或者到了换届选举的时候，都到冼太庙求签，许多人求得好签，如愿以偿。
§2.28（2次）我们这里有很多人开车跑深圳，两三千人，没有人敢不拜冼夫人。拜了就不容易出事，平安。
§2.29（1次）文革“破四旧”，一个叫巫世伟的，是工人纠察队的，他把神像和香炉收起来了，前几年才献出来。他今春刚去世，庙里动用了许多法器给他送行，60岁以上的老人都来给他送行。
§2.30（1次）沙琅家家乐饭店的老板，亏本很惨；他老婆做成衣，生意也不好。有人告诉他塘砥在立冼太、塑金身，叫他去拜一下。他就去了，许愿如果生意做得好，第二年正月二十四要捐一本戏。回来后生意马上好起来，赚了钱，就捐了一本戏，逢人就讲冼太灵。
§2.31（1次）那霍镇梅子浪村肖＊＊，突然间病得非常重，快不行了，就派人到根子镇报告他的岳父母。他的岳母马上把他的生辰八字带到浮山岭冼太庙，请冼太救她女婿。第二天，肖＊＊就能吃东西了，很快病就好了。肖＊＊说，那天早上，他看到有一位妇女到阎王的监狱里，把他放出来，送他到屋门口，还问他认不认得自己回家，然后就不见了。当天那个妇女就托梦说她是冼太。他病好之后，买了一张大锦旗送到浮山岭冼太庙。
§2.32（1次）罗坑镇横山村杨＊＊的侄儿，知道绿段岭要在2000年立冼太，就到绿段岭冼太庙许愿，如果他的儿子能考上大学，一定要答谢冼太。后来他儿子果然考上大学，他就办了三牲，送了一面“佑我儿子上大学”的锦旗。


四、游神的故事。


§2.33（3次）1957年晏宫庙搞了个大型的祭祀活动，估计不下一百万人，周边的农田都被践踏了，县委查下来，发现有几个主事的是以前当过国民党、三清团的，因此确认是一起反革命事件，把庙烧了，两个主事的被枪毙了，这事还上了《人民日报》，可以查得到的。后来人们就不大敢搞了，许多老人现在还怕。
§2.34（2次）文革时期，人们把冼夫人捧在心口，用衣服包起来，晚上就几个人在街上走，悄悄地游神。如果不游，这地方就会出现瘟疫。


五、冼夫人成神之前的传奇故事。


§2.35（1次）冼夫人叫冼英，父亲是俚族首领，统领十万户。他父亲训练兵马，冼英是女孩，不能参加，她就偷学，学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梁朝时，汉人冯融来高州做刺史，带了他的儿子冯宝来拜访冼英父亲，一看有个女子飞拳打脚，冯宝看她这么漂亮，功夫又好，入了神。冼英见冯宝生得一表人才，也有好感。两人就聊了起来……就这样，冯宝经常来拜访冼英，要求父亲打破汉俚间的界限，向冼家提亲。他们的婚姻对俚族的影响很大，这是争取婚姻自由。冯融退休后，冯宝继位，冼英是当地人，对地方治安很有一套，他们大公无私，许多人都来归附他们。
§2.36（1次）有两家人养鸭子，一个东边养，一个西边养，走到一个塘里，分不开了。冼英父亲不在家，就让冼英断。冼英把鸭子先饿两天，然后分别在两边喂食，东边的鸭子走到东边吃，西边的鸭子走到西边吃，一下就分开了。







[ 本帖最后由 施爱东 于 2009-6-26 00:06 编辑 ]

pingyuan

我去过广西多次，但是没有考察过广西的信仰。
信仰问题太复杂，我所做的题目，也只是就信仰中的故事来做一做，我从不敢去碰信仰中的其他诸问题。

太平天国是个很值得做的题目，不知道pingyuan兄是从文献入手还是从口述史入手？
---------------------------------------------------------------------------------------------------

是从文献入手的，参考了一些瑶族神话记载，和上世纪早期的考察报告，但总的来说材料有限，只能泛泛地和拜上帝会的初期观念联系起来。

当然，如果只是说明太平天国“小天堂”的性质，也基本够用了。我一直没想到，是否还有别的途径入手研究。施兄有好的建议吗？

施爱东

呵呵
我从未对太平天国有过专门研究，偶尔读到的，也只是大众读物，岂敢奢谈建议。
祝pingyuan兄大作早日问世，届时一定拜读。

pingyuan

客气了。我只是隐隐觉得施兄的研究路径和我所尝试的信仰比较有互补的地方。

施爱东

　　最后需要强调的是，本文所讨论的书面故事，全都来源于1980至2006年间公开出版的洗夫人资料。这些资料集的搜集整理者多数是粤西地区的文化工作者，他们所秉持的价值观念与今天民俗学者们的新价值观念已有不少的差距。随着20世纪以来全世界范围内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运动的逐步展开，民俗文化新观念的逐步下移，地方文化工作者对于神圣空间以及神圣叙事的理解也必将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圣显故事也许会逐步进入到新的书写传统之中，那时，本文所描述的书写传统与口头传统之间的种种差异，也许已经冲淡、转移，甚至不存在了。但是，作为文化工作者的价值理性与价值观念，总是会与普通信众的现实诉求与价值观念保持适当的距离，这种观念上的距离，依然会变换着不同的表现形式，形成书写传统与口头传统的新差异。

　　也就是说，到了2015年或2020年，当我们回访电白或者高州，再想追寻本文所说的书写传统与口头传统的种种差异时，我们一定会发现，差异的内容发生了变化，而不变的，只是“差异”本身。

　　正因为如此，本文所讨论的书写传统与口头传统的具体差异，只是发生在这一个时代的差异；也正因为如此，本文所搜集的口头传统，既不能与1980年之前的书写传统进行对话，也无法与2010年之后的书写传统进行对话。本文讨论的出发点，是“这个时代的书写传统”与“这个时代的口头传统”，这是一个近似于共时性的讨论，我们讨论的前提是：首先排除不同历史时期不同价值观念的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