蚵灰窑•第一街•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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蚵灰窑•第一街•盐山

跟H君在一起玩有一个好处，他总会抢先说出一些真理。比如我告诉他昨天我和三个朋友开车去高雄旗津吃海鲜喝“八八坑道”高粱酒，另外一个自己开摩托车来会合，他立刻就总结出：“你们一共是5个人吃饭！”这难道不是真理吗？于是我就必须换一个话题了。
然而星期六他带我在台南玩耍的时候，却连连出错。
他的首选目的地是所谓的“台湾第一街”。路上拐过一个岔口，忽然看见前方黄烟滚滚横越马路，我以为是着火了，但是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紧张气氛。H君开车也算是猛的，刷地一下冲过去，我凭从小 “走路读书法”练就的眼力好像瞥见烟雾中有一个招牌上写着“四草大众庙”，H君惊呼：“是吗？这个庙很有名耶，祭奠孤魂野鬼的，原来在这里呀！”我马上叫他停车赶回去看，路上H君念叨着：“好像在举行什么活动，这么大的烟，难道香火这么旺？”接近黄烟的去处，H君忽然又惊呼起来：“呀，原来是蚵灰窑试烧活动，前两天看报纸上说过这事，不知道就在这里。”黄烟生处，竟是一间四四方方像普通民宅似的窑，外墙爬满藤蔓，看上去有些破败，好像很久都没人光顾似的（见图一），但是今天却聚集了许多官员、记者之类正儿八经模样的人士。据他们散发的传单介绍，烧蚵灰是台南地区传统产业之一，有大约300多年历史，用烧炼的蚵灰调和糖水、糯米汁等是过去普遍使用的建筑黏合剂，“起大厝”时尤其不可或缺。在20世纪70、80年代，该产业急速没落，以至先前最集中的安平区，目前只剩下这一个蚵灰窑了，为庄氏家族所拥有，但也已经很多年不烧了。最近，庄氏家族与某财团联合经营，并获得台南市政府的支持，拟将该窑设立为“安平蚵灰窑文化馆”，筹备多时，今天早上举行隆重的试烧仪式，包括市长在内的大小人等前来捧场，我这个不速之客倒也躬逢其盛了。H君领我钻入蚵灰窑后面的房间和院落，在窑和后房之间，有一个像脚踏三轮车架子似的简单机械，一个精壮汉子满身油汗地在奋力蹬踏，显然是在鼓风；而这个让我想起骆驼祥子的汉子，后来知道就是庄氏家族的代表庄清森先生（见图二）。H君用台语向他问这问那，可惜他一门心思忙于鼓风，竟无余力作答。
看着眼前一个小小的破窑这么人气旺盛，忽然想起最近论坛上揭载北京拆毁东岳庙西路祖师殿群的行径，顿觉无比可耻！不过，我也很担心这样在市中心烧炼会惹起火灾，至少周围人群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浓烟呢？后来返回时，果然发现窑旁多了一辆救火车；几天后当我向H君报告正在写作这个部分时，他说第二天报上揭载市民强烈抗议，本拟试烧两天的活动改为一天结束。可见保护和发展确有矛盾，只是我相信完全可以寻找到双美的分寸，而不应该像我们某些官员与商人那样铮铮有词或明枪暗刀地毁了再说，好像摧毁的是敌人的碉堡！
顺着刚才看到的指示牌，H君说要带我继续前进去“四草大众庙”，谁知半路上他倒看到了原来计划带我去的“第一街”所在的古堡街，于是就热情洋溢地开到古堡街去了。
H君下车急于去化妆间（台湾对厕所的雅称），沿着一个小巷子七拐八绕的，居然就到了庄严巍峨的妈祖庙（见图三）。其实台湾的庙虽多，形制却大同小异，对于我这个看了几十座庙的人来说，已经引不起特别的兴趣了。但是我现在有一个嗜好，就是搜集庙里的签纸，到妈祖庙自然也直扑签幢，上下其手。我改不了有点做贼心虚的毛病，手也笨得很，哆嗦半天才能抽出一张；H君十指纤纤，抽签像抽疯一样利索，100张签纸转眼就搜集齐全了。
但是H君的认路能力实在不敢恭维，带着我在十字路口右转；又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又一个十字路口，还右转（再转下去连巴莫都知道该转到哪里了，当然是在她喝醉之前）,一路上时不时兴奋地说：“就是前面那个了，你看，那不是……哦，一个房子吗？”真理就是这样不容置疑的！而且还死硬不肯问人。而当时可是阳光灼照、行路牛喘的天气呀！最后在我的逼迫下，他终于问明白了路，又曲曲弯弯地走了一气，才来到他要带我看的旧式会馆“海山馆”，却发现馆门紧闭，原来其木结构厅棚近来倒塌了，正在维修之中，什么也没看见。但并不是一无收获，在“海山馆”的侧门门楣上，H君高兴地指给我看一个很大的剑狮图案，这是安平区特有的一种辟邪性质的装饰符号。而这个剑狮尤其特殊，普通剑狮只是一个狮子头，嘴里横咬着一把剑而已，这个狮子却还长着一个蝙蝠式的身体（见图四）。我仔细看过去，觉得这个图案兼具了紫衫龙王、金毛狮王、白眉鹰王、青翼蝠王四大法王的标识，如果拿去做明教的教徽，也许倒有几分可取之处。
在这个剑狮图下吃了一碗据说很有名的鱼丸汤，H君终于把我带到了“第一街”，可是连H君自己也觉得大失所望。这里据说是台湾最古老的街道，当年政府对该街道是否要加以保护犹豫不决的时候，大批商贩已经进入并肆意改造，所以现在看来也就是一条卖小商品的再普通不过的街道罢了，我们都不知道该可看什么。半路上一个指示牌指着城隍庙，我还是喜欢看庙，尤其是鬼庙，便斜刺出去进了城隍庙。城隍老爷的形象跟别的神像并无差别，倒是前厅里的黑白无常很有特点，白无常高大，吐着血色长舌（见图五）；黑无常戴一个很高很重也很黑的帽子，垂着头低眉顺眼一副憨态，但是大概因为他太黑了（庙里本来就黑黢黢的），我拍了几次，相机的快门都按不下去。最后一次终于拍下去了，相片里却是猛可窜进来的穿白衬衣的H君。他跟那黑厮抢什么镜头呢？
也不想回“第一街”了，索性摸了出去，右转，买了些虾卷便当，准备带回去当午饭。看见前面是观音亭（见图六），我们又进去扫了一套签纸。H君好像已经对自己的这门手艺大为得意，远远地又看见一个煌煌牌楼，就兴致勃勃地对我说：“前面那个庙一定不小，我们再去扫一套！”我哧哧冷笑，那不又回到刚才的妈祖庙了吗？
实在受不了中午如火如荼的太阳，先溜回去吃饭，休息。下午我们又去七股看盐山。那里原来是晒海盐的场所，好像已经废弃了，留下很多盐堆得像山一样，现在成为了观光和游乐场所。一路上看见大大小小很多观光车满载回去，还以为多么雄伟壮观呢；到那里一看，也就两个小山包而已，还有几个所谓的盐雕和盐画，粗伧不堪，想起上回去哈尔滨看冰雕、雪雕什么的，也尔尔而已。倒是很多小男小女在盐山坡上像滑沙一样地滑盐打闹，很是快乐的样子。此时已近黄昏，海风正劲，先将衣襟掀开，继将盐粒吹弹到皮肉上，有刺痛的感觉！旁边还有盐业生产的展览，H君要带我去看，我说不必了，我对生产过程向无兴趣。H君忽然戟指厉色呵斥道：“民俗仪式你没耐心，民俗生产你又没兴趣，你到底要研究什么民俗？！”是啊，我到底要研究什么民俗？我想了半天也无言以对，只好灰头土脸地讪笑而已。这回H君当真掌握了真理，难怪看上去像天神一样威严放光起来！
最后我们赶到海边看夕阳，由于天气有点阴，所以滚圆的落日并没有多少气力。最让我吃惊的是海水，竟然是淡玉色的，而不是想像中的蓝色，让我想起三万六千顷烟波浩淼的太湖。H君也恍然说：“是啊，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为什么第一次跟你去看太湖，觉得好像很熟悉似的。”海风嚣嚣然吹起，水天苍茫。H君终于不发一言了，神色也显得遥远而苍茫起来。我猜他一定在遥想当年缥缈峰下，明月坡前，歌啸终夜，耸动鱼龙的翩翩豪情。我没有问他。



                                                           写于10月21日

[ 本帖由 pku 于 2003-10-22 08:03 最后编辑 ]

pku

蚵灰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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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鼓风的庄清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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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妈祖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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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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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常尚且如此不清晰,黑无常根本就拍不下来

pku

观音亭

淇园之竹

老师回来不出版一本 台湾游记 什么的，实在是可惜

liucn

是呀,老師就出一本書吧,我一定會買的----雖然我是台灣人^^

流萤

pku 于 2003-10-21 18:50 写道：
写于11月21日

c老师这儿是不是有个小小的岔子呀？若将来编集子不方便呢 ;)

小人家

流萤 于 2003-10-21 21:51 写道：
c老师这儿是不是有个小小的岔子呀？若将来编集子不方便呢 ;)

乐死人了！
[ 本帖由 小人家 于 2003-10-21 22:06 最后编辑 ]

pku

流萤 于 2003-10-21 21:51 写道：
c老师这儿是不是有个小小的岔子呀？若将来编集子不方便呢 ;)

感谢流萤的指正,看来我是归心似箭呀!

pku

小人家 于 2003-10-21 22:04 写道：
乐死人了！

连死人都乐了,小可功德无量!

[ 本帖由 pku 于 2003-10-22 08:07 最后编辑 ]

小人家

pku 于 2003-10-22 08:05 写道：
连死人都乐了,小可功德无量!

[ 本帖由 pku 于 2003-10-22 08:07 最后编辑 ]

下次见到我，你要注意看我有没有影子，脚着不着地啦！ :co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