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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丙中:《民间、人民、公民:民俗学与现代中国的关键范畴》
我基本上就是从关键词、关键概念来看我们这个学科所起的作用。基本上来说,我现在的一个观点是,中国的民俗学研究为中国作为一个现代国家能够成立作出了极为杰出的贡献。如果在现代学术领域没有民俗研究这一块,中国从一个传统的帝国,以儒家、经典或者士大夫的文化为认同标准的帝国,到一个现代帝国,是转不过来的。这样最基本的一个概念就是“民间”。当初从梁启超、从康有为等比较早期的中国从帝国到现代国家转变当中的一些思想家、政治家的思考来看,有一段时间,他们主张说,我们这个国家是要变,但我们儒家传统,一个更极端的概念孔教、儒教,不能变。也就是我们要有一个根本,比如“国魂”等等,用这些定位儒家、儒教。可是对后来新文化运动的人来说,他们就是要否定这样一个东西,要有一个新的认同。因为如果没有新的认同的话,从一个传统帝国到现代国家,观念上没有办法转变过来。要不然,我们就彻底否定我们自己,就像一种极端的说法,比如陈独秀曾经说,这种政府对于人民的戕害还大于我们没有政府。他可以达到这种很极端的说法,就是说我们可以不要这个国家,如果它是危害人民的话。但是真正的在现代传统国家向现代国家转型的过程中,如果这个转换在思想空间上不完成的话是做不到的。那么这个转换这个民族文化这个国家的认同,从“到民间”这个概念被发现被提出来被经过表述,对传统的认同转化为对民间的认同。李大钊写的《青年与农村》中说,到农村去,到农村去的一个基本的核心表述是,都市代表的是一个腐朽的、没有道德的社会,农村在道德上保持着传统的优越性。在背后基本上是这么一个判断,那么从传统的认同从儒家的认同转到对民间的认同,当然后来新文化运动我们常识性的表述都可以在背后支撑这样一个转变。因为有民间的认同,才有从传统国家向现代国家认同的转变,这是说第一个“民间”概念在当初所起的作用。后面也有一些学者,像吕微、陈思和包括陈思和的几个学生这几年写了十几篇关于“民间”概念的讨论。其实,我们从关键词的概念上来说,从政治学的角度来说,也许当“人民”这个概念提出来的时候可能会有很多批评,因为我们现在正在放弃这种做法,但是在当时从现代国家到现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共和国的核心是“人民”。这个“人民”的产生对我们民间文学的研究,比如我们用人民口头的创作,包括延安的一些文学运动,它所提炼推出的一个观念是,真正最有创造性的、最有创造力的,在我们这个民族是“人民”。那么“人民”的创造力体现在哪里呢?因为在原来的表述里面,“人民”是体力劳动的而且是吃力气饭的,不可能是一个创造者,不可能产生这种认知。只有通过民间文学,通过他们的这些作品才可以说,这个群体真正是一个创造者,真正具有创造性。“人民”这个概念作为我们立国的基础能够成立,民俗学民间文学的研究在这里也起了一个关键性的作用。再往下一步就是“公民”。在民间文化的恢复中,我们逐渐放弃“人民”,好像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人民”,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以“人民”的身份来主张我们的权利来主张我们的利益,只有政治家才会以“人民”的利益来主张他所要求的东西,这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是不利的。我们后来逐渐放弃这种表述的模式,进入“公民”表述的范畴。那么进入“公民”表述的范畴,关键问题就是从民间文化的复兴,风俗习惯也好民间信仰也好所有原来的东西就都出来了。这些刚开始出来的时候,比如信仰性东西,政府会打击你会拆你的庙,会有这样的一些举措。但是逐渐地往前发展,你看我们今天,我们看到的地方政府对于我们学会的一些活动就会支持,他们自己也会恢复那些庙。也就是说,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这个时候,我们每个人,以个人的意愿来结成群体,社团也好、庙也好、花会也好,你可以结成这样一个组织来做你想做的事情,做你愿意做的事情,那么这些背后的表述依然是“公民”的概念。因为如果还是从前“人民”的表述的话,这个东西是落后的、迷信的、不符合潮流的,应该被淘汰。只有“公民”这个概念进来,才能说我们个人的价值观、群体的合作才有可能。这个时候的民俗学研究怎么跟这个概念联系起来呢?这是我们今天仍要讨论的问题。不是说我们民俗学的研究已经将这个今天作为立国基础的概念已经做成了已经做好了,而是说“民间”、“人民”的概念在现代国家的建立在现代人民共和国的建立已经做出了卓越的不可少的贡献。今天我们民俗学要有一个新的机会,我们要为我们新的国家变换到一个新的认同新的形象来做出我们的贡献,就是怎么样结合“公民”概念来做,但是真正有力的研究还靠在座的各位做出成就之后才是这个结果,很草率的地方欢迎大家批评,谢谢!
(录音整理:小竹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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