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母亲的手

依竹品梅

      麻将桌上，邻居阿姨总是有意无意的摆弄着她的金戒指，母亲艳羡的眼神毫不掩饰。当时我还小的我就想：如果哪一天我有了钱，一定先给母亲买枚金戒指。

     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我手头有了积蓄。母亲过生日的前天，我去商场花了一千多元给母亲买了枚金戒指。我拿着戒指，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也金灿灿的，想象着给母亲带上戒指时母亲的模样，一定是笑啊笑啊的，笑的泪花闪闪。

     半年没有回家了，回到家里跟母亲热乎不够，说东道西的，早忘记了戒指的事。母亲急着给我弄吃的，不小心，刀切错了地方，顿时，刀上，菜上，菜板上全变成了红色。我赶忙给母亲包扎，我拿起母亲手的刹那，才发现母亲左手的小手指和无名指呈歪曲状，且关节比手指要粗很多。我又偷偷打量母亲的右手，也一样。我的心如针刺一般，眼睛也朦胧起来。

     我们老家有句俗语：女人手大抓草，手小抓宝。意思是女人手小才有福气。母亲虽也长了一双小巧的手，但却跟那句俗语背道而驰。

     对于母亲歪曲的手指，我不足为怪，只是内疚，内疚的原因是我从来没认真的注意过母亲的手。母亲的手纯是累的，是薅草 累的。 薅草跟拔草不是一个概念。拔草是弯着腰，十根手指均匀用力。而 薅草则是蹲着，小手指和无明指用的力要比其他手指大。遇到草根大又深的，时常会把小手指勒出血来。

     我们家当时很穷，不是没吃的就是没烧的。别人家拾草主要是解决自家做饭问题，而我们家却要从草里挤出油，盐，酱，醋来。孩子小，父亲身体不好，拾草只能是母亲一个人的事。“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虽说草的生命力坚强无比，可这一年一年的的拔啊，割啊， 薅啊的折腾，这草怎么长也长不到动镰刀的长度，所以到了后来只能是 薅草。 薅草虽然辛苦，但也有好处，经烧，压称。

     大集体时是没什么周末，节假日的，母亲薅草只能见缝插针。一年一年，一月一月，一天一天，母亲的手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以前看过一个电视节目，节目的内容是讲述一位小姐的手，那是一双做模特用的手，纤纤玉指，美丽无比。那双手什么也不干，一年四季戴着手套，且上了保险。一次，宠物狗没长眼睛，把小姐的手咬了，小姐立马得到很客观的保金。看完后，不由得感慨，呵，那可真是一双美丽而又值钱的手！不过，静思一下，如果母亲和小姐的手摆在我面前让我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母亲的手！

     母亲的手，虽然难看，但却灵巧。母亲做的鞋跟买的一样；母亲自画自绣的花跟真的一样；母亲用彩线编织的毛衣上的小动物跟活的一样。在我还小的时候，同龄人就羡慕我，说我有个好母亲，总是穿漂亮的衣服。

     母亲的手，因为比别人灵巧，所以也比别人多了一份忙碌，只要睁开眼睛，她的手就别指望会停下。村里的红白喜事都少不了她。新娘，新郎铺的盖的，升入天堂的人穿的戴的，多半出自她的手。就连请媳妇，女婿时吃的饺子也要她来包，因为她包的漂亮。

     母亲最忙的时候是冬，腊月。庄稼入了仓，村人都在热乎乎的炕上打麻将，玩扑克，喝着茶，聊着天。而唯有母亲这个自学成材的土裁缝不是给这家剪衣服，就是给那家做衣服的忙个没完，而且全是无报酬的白干。母亲常说自己是劳碌的命，长了那样一双手，不劳碌才叫怪事！

     母亲生日的那天晚饭后，我含着泪从钱包里拿出六百六十元钱，作为生日礼物给了母亲。晚上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母亲的手指能伸直了，关节也变细了。我给母亲戴上金戒指，金光闪闪，母亲笑了，我也笑了。



[ 本帖由 依竹品梅 于 2004-4-14 21:01 最后编辑 ]

雪村友梅

啊啊，可怜天下父母亲。中外都是如此啊。记得在日本《朝日新闻》读到的一段文章。一位在婚礼场打工的人，为一个场面很大的婚礼送酒水。婚礼非常盛大，新郎和新娘都显得很金枝玉叶。但后来他为新郎的母亲上酒。发现那位母亲伸出来的手黑黑的、是岁月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