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的风水观（ZT）

老李探花

外国人的风水观

郭正谊

    史蒂芬·斯金纳先生写了一本关于风水的书，要我为此说两句话。风水术，
又名堪舆之学，在《四库全书》中归于“数术类”，与各种看相、占卜术等归于
一类。具体讲就是建造阴阳二宅之术（阴宅指建造坟墓，阳宅指建造居室）。自
三国时管辂，晋代郭璞倡导相地之术后，王公贵族趋之若鹜，但也有吕才等对此
作了深刻的批判。

    但是，要正确评价“风水术”，仍应该从头说起。这也正是本书作者史蒂芬
·斯金纳先生并不清楚的历史。自然的规律和社会的规律是不一样的。但是当人
们刚刚掌握了初步的自然规律后，就想用来解释社会和人生，这样把朴素的自然
观任意发挥的结果是：产生了迷信。

    说起迷信，人们立刻就想到了占卜和算命。实际上在古代占卜与数学是同时
起源的，再有就是阴阳五行也是原始人类在观察自然总结出来的朴素的自然观。
但是发展到后来就分道扬镳了，一方面发展为真正的科学，另一方面则发展成为
形形色色的算命术，这在古代形成一类名叫“数术”的“学问”。

    大家都看过卫星实况转播的世界杯足球赛，在足球赛一开始，还有一个仪式，
那就是由主裁判抛起一个钱币，由双方队长猜正背面而决定发球权或进攻方向。
掷钱，这是人类更为古老的一种文化———占卜术，但远古时代的钱币不是金属
币，而是贝壳。由于初民未能掌握自然规律，为了推测狩猎、游牧、战争的成败、
胜负，就要进行占卜。原始的钱币———贝壳落地时有两种可能：覆或仰。覆为
阳（单），仰为阴（双），如果各用一个符号表示，就可以进行占卜。用类似的
方式，就产生了—和－－两种符号。在这两种符号的基础上，产生了八卦。八卦
与原始的朴素的自然观相附会，就分别成了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
类事物的象征。为了解决社会中千变万化的现象，八种卦象似乎又太简单了，于
是就发展成六十四卦，这就有了《周易》。它本是一部古代卜筮用的书，可是现
在却成为热门话题。

    我们常常把儿童识不识数当作智力发展的尺度，人类智能的发展，也是由数
和形开始的。首先是计数法，世界各民族使用的都是十进制计数法，这是因为人
类自身的计数器———十个手指造成的，这是最灵巧的计算工具。各国的数字符
号虽然各有不同，但究其本源大都是手指的象形，今天世界通用的数码是阿拉伯
数码，即１２３４５６７８９０。另外，还有十二进位的计数法，这主要是由天
文学的发展引起的，一年之间月亮圆缺十二次，所以一年分为十二个月。就是在
现代欧洲，有些商品计数还是十二进位的，例如１２支铅笔是一打，而１２打又
叫一罗（１４４支）。许多国家的文字中１１和１２都是另有其字的，如英文中
的ＥＬＥＶＥＮ（１１）和ＴＷＥＬＶＥ（１２）等就是。在中国文字中，除了
一二三四等，还有另外两套计数文字，即天干和地支：

天干：甲 乙 丙 丁 戊 己 庚 辛 壬 癸
      １ ２ ３ ４ ５ ６ ７ ８ ９ １０
地支：子 丑 寅 卯 辰 巳 午 未 申 酉 戌 亥
      １ ２ ３ ４ ５ ６ ７ ８ ９１０１１１２

在中国把一昼夜分为十二时，分别用子、丑、寅、卯、……来表示，而在西方则
把一昼夜分为两个１２小时，即２４小时为一天。半夜０点是子时，中午１２点
是午时。

    将天干和地支配合各按次序排列两两组合起来，就有“甲子”、“乙
丑”、……直到“壬戌”、“癸亥”，一共是不重复的六十组。我国最早用来记
日，后来用来记年，这是早在三千多年以前就已经使用的“干支”法。并且一直
延用到现在，例如１９８３年就是癸亥年，而１９８４年又要从头开始是甲子年
了，２００３年是癸未年。这是六十进位制。

    人类在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不断总结规律。世界万物是什么构成的？
是按什么规律变化的？这都是要思考的问题。古希腊的哲学家们认为世界是由四
种本原元素———空气、水、土和火构成的，而各元素又分别与四种性质——干、
湿、寒、热中的两种性质相对应。

    中国则根据生产生活实践在周代创立了五行学说，在《洪范》中说：“五行：
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
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并且认为五行可以相生相克，互相搀杂后就生成万物。在《国语·郑语》中说：
“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这实际是总结了冶金，烧陶等方面
的生产和生活的经验。

    这时，人们以为找到了宇宙万物的理论基础，于是就在这个基础上将各种对
自然的朴素认识归纳进去。首先是五方——东、南、西、北、中，五色——青、
黄、赤、白、黑。可能是地理的原因，中央是黄土高原，所以中央是黄色，南方
是红土，北方是黑土，西部是白沙，东部是青色的森林（或是青色的大海）。现
在北京中山公园里的社稷坛上（建于明永乐年—１４２１年）还是按这个方位铺
着五色土。接下来是四季方位，可能是由于季候风的原因，春在东方 ——刮东
风、夏在南方——刮南风、秋在西方——刮西风、冬在北方——刮北风。把五行
与四方关系再配上天干的十个字，就构成原始的“大一统”理论：那就是东方甲
乙木，属青；南方丙丁火，属赤；中央戊己土，属黄；西方庚辛金，属白；北方
壬癸水，属黑。这时，几乎把当时对自然的各种朴素认识都汇总在一起了。与此
同时，源于生产和生活的实践和经验，又创立了五行生克的理论，那就是：木生
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
克木。这里可以看到木克土是原始的保持水土的认识，土克水是“水来土掩”的
治水经验，……

    这一整套学说本是朴素的物质观和自然观的表面的总结，应该随着人们对自
然认识的深化而不断提高。但是到了汉代，五行学说向天人感应方面的无根据的
扩展，硬套到各种不相干的社会现象和人事关系上。例如五常（仁、义、礼、智、
信），五祀（户、灶、门、行、后土），五脏，五谷，五音，五事（貌、视、思、
言、听），五官以至于十二生肖等。同时又把占卜的八卦方位也覆盖上去，形成
一个庞杂而又牵强附会的体系，用来解释一切，指导一切，两千年来成为中国的
统治理论，从而阻碍了现代科技在中国的发展，并成为各种迷信的理论根据。例
如将人的生肖八字与五行学说相套用，就可以得出人的本命属金还是木等，再根
据五行生克理论，就可以合婚。如果男女分别是金命和木命就不能结婚，因为金
要克木的。如果分别是水命和木命就是上好婚姻，因为木和水是相长的。再如，
各种事物都分为五行，例如药物就按色分类，所以就有“若本命属土，不宜服青
色药”的说法，根据是青色属木，木能克土，吃了会伤人。古往今来各种风水术
都是在利用这类五行生克的说教，长期以来成为人们的精神枷锁，不能科学的生
活。这不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值得发扬的精华，而是应该扬弃的糟粕。

    作者史蒂芬·斯金纳先生说：居室、商业建筑等都是用“文王八卦”方位，
为什么如此呢？“文王八卦”的八种卦象：乾（天）、坎（水）、艮（山）、震
（雷），巽（风）、离（火）、坤（地）、兑（泽），从西北方（乾）顺时针排
列一周，覆盖到五行方位上，正好北方为水，南方为火，不会矛盾。斯金纳先生
书中说：坎代表月亮，离代表太阳是不正确的。

    关于八卦方位问题，确有“先天”（伏羲）和“后天”（文王）八卦之分。
作者斯金纳先生竟然真的以为“先天”八卦为伏羲所创，在“后天”文王八卦之
先。实际上，“先天”八卦是宋代理学家把文王八卦改装冒充伏羲所创，是先后
颠倒，以欺世人。这是现在的风水先生不能懂的，包括某些当代的“学者”用
“先天”（伏羲）八卦方位去研究东汉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结果是先后颠
倒，不知所云。

    所幸作者斯金纳先生看到了风水先生用的罗盘，上面的第二圈就是文王八卦
方位（安徽徽州是“罗盘”的传统产地，至今生产的罗盘仍然保持文王八卦方位
１７层的古制），而且一些讲风水的书也是用的文王八卦方位，所以斯金纳先生
说：居室、商业建筑等都是用文王八卦方位，只是“照妖镜”和室外园林设计才
用“先天”八卦方位去研究。

    这样复杂的阴阳五行八卦体系的形成已不是原始的朴素的自然观了。自从注
入了“天人合一”思想后，完全是为王朝统治服务。五行中央的土，代表了君主，
黄色也成了御用之色。为了说明上天垂象，把天象也套了下来。中央当然是紫微
宫，中心就是紫微星（北极星），而皇帝当然就是紫微星下凡的地上代表，天上
的星斗都围着紫微星（北极星）转。为了说明问题，就把黄道２８宿分成四组，
即东官苍龙（春官，属青）、南官朱雀（夏官，属赤），西官白虎（秋官，属
白）、北官玄武（冬官，属黑），名为四象（四兽之说是不正确的）。这就成为
古代风水术的重要根据。

    阴阳、五行和八卦是中国的传统文化的自然哲学理论的核心，由于作者史蒂
芬·斯金纳先生对风水术的研究主要是向香港和新加坡的风水师讨教的，并不清
楚这段历史，难免受到误导。

    关于古代民居的建筑和方位，的确是讲“风水”的。座北朝南有利于采光，
背靠山可以挡住冬季北方的寒风，至于水更是生活和生产之需。这也是人们生活
经验的总结。只是后来出现了“风水术”，完全成为王权愚弄和统治人民的工具，
特别是“阴宅”之说，更是地地道道的封建迷信，毫无可取之处。但是历代皇帝
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修墓。明代有一位名人作了一首讽刺阴宅风水的打
油诗：

风水先生乱说空，指南指北指西东，
果真若有封侯地，何不当年葬乃翁。

    在外国，研究中国古代文化的莫过英国人李约瑟，他的巨著《中国古代的科
学与文明》中的“地理卷”中论述的是：地理学和制图学、地质学、地震学、矿
物学；他认为“风水”是ｐｓｅｕｄｏ  ｓｃｉｅｎｃｅ（伪科学），未予置理。

    但近年来，在我国建阴宅之风卷土重来，“椅子坟”满山都是，还有“富不
富，看坟墓”的攀比之说，这真是思想大倒退。由于在外国一般都是葬在公墓，
所以本书作者史蒂芬·斯金纳先生对于“阴宅”兴趣不大，而看重的是“家居风
水”和“商业风水”。

    正如上面所说，风水术是在中国本土发展的，其核心是五行方位，建阳宅首
先考虑季候风。但是离开中国本土，地理环境变了，其他条件也不同了。例如在
南半球，住房的方向就应该是座南朝北才好。

    史蒂芬·斯金纳先生出于爱好，亲自向风水师讨教，研究中国风水术，并用
其“说教”和术语来分析研究国外的建筑风水。讲了若干例子和建议，看来很有
意思，特别是居室布局，很有参考价值。譬如，门不能正对着厕所，床不要正对
着寝室的门，孩子的床的头顶上不要安装格架，也不要在对面安镜子，以免在朦
胧中惊吓着孩子。这些建议都是不错的，但并不需要用风水来解释。至于门前有
垃圾堆应尽快清除，这应该是生活常识，何必谈风水。至于门前有垃圾堆要在客
厅中设养鱼缸（这在香港很流行），要风水先生根据全家人的生辰八字推算应该
养几条红鱼，几条白鱼，几条黑鱼，其中哪几条应该是雄的，那几条应该是雌的。
这似乎是全家的命运标识，如果死了某一条鱼，都象征着家中某人将有灾祸临身，
这岂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关于商业风水，史蒂芬·斯金纳先生书中举了一个饭店的例子。为了招揽顾
客，在饭店后面开辟停车场，因破坏了风水，生意反不如前。不过我在这里也要
讲一个真实的例子：１９８８年在北京魏公村，座西朝东开了一个“台湾牛肉面
店”。在某天下午四点，大放鞭炮正式开业，据说是风水先生推算的吉日吉时。
然而不过三天，该店后厨失火延烧到店面，把门面都烧得漆黑一团。看来，商业
问题关键是商品质量和服务态度，不在乎风水。中国有句老话：酒好不怕巷子深。
正是如此。

    当今社会，都不喜欢居住在高楼林立的繁华城市，而更喜欢在乡村自己筑造
的带有花园草坪的安乐窝。至于宅外的设计，据斯金纳先生说：只是“照妖镜”
和室外园林设计才用“先天”八卦方位去研究。然而，风水师们并不懂什么“先
天”八卦方位，更无从去指导室外的园林设计。这恐怕应该研究的是“造园学”，
而不是“风水术”。中国的苏州园林是世界闻名的，而英国的园林建筑也是独具
特色的。

    史蒂芬·斯金纳先生写的这部书很有意思，各种人从不同的角度来读都会有
所得。本文前面写了不少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源流，希望能补充史蒂芬·斯金纳
先生对其了解之不足。

           发表在《科学与无神论》2004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