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的声音与民众的声音

杨春

　　经常听到学者在哀叹：某某老房子被拆了，某某古建筑被毁了，某某手艺失传了，某某风俗消亡了。大凡有此哀叹者，无不是具有社会责任的知识分子。的确，中国在文化上丢失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多的让人心疼，多的让人心碎。尚且不说精英文化的衰落——那不是咱们这里学术体系的主要研究对象，只说中国民间文化的现状，就很是让人担忧。
　　举个我身边的例子，今年济南市政府下文件，因拓宽省府前街，要对两旁的老房子进行部分拆除。对于省府前街的历史在这里我不做过多的介绍（本人在贴图区有系列图片报道），我们只需要知道这条街道是济南为数不多的，尚且保留古典建筑风格的老街道就足够了。济南应该是一座历史文化相当悠久的古城，算来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然而现在走在济南城，我们已经很难品位出这里应有的文化氛围。
　　社会科学中对“文化”这个词的定义很多，但无论文化究竟是什么概念，它的存在都必须要有一定的物质载体。就如济南，从什么地方能体现出这是一座老城呢？这历史的记忆从何而来呢？它的载体就是那些带有那个年代的老建筑。那些建筑是有生命的，你可以在它身上闻到那个时代的气息，听到那个时代的故事……
　　没了，失去的我们看不到了，没有失去的正在失去。我有时在想，以后我怎么对我的后代讲，我又有什么资格讲，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泉城，那个“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美丽古城。有时候和老师、同学一说起这事，大家就唏嘘不已。
　　济南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例子，从全国范围来看，民间文化的消亡速度则更让人唏嘘。很多民间工艺消亡了或者正在消亡，因为它已经不再能够成为一种谋生的手段，或者说这种手段所获得的利益过于微薄；很多民间文艺消亡了或者正在消亡，因为它已经不能成为人们娱乐的手段，人们更喜欢的是现代的娱乐手段；许多民间建筑被拆除了，因为它不符合“城市建设”的标准。因为它们都不能与时俱进，于是它们的命运就只有退出历史舞台。我们设法挽留，我们却挽留不住。就如我们掬起一捧水想端详个究竟，水却在我们的指缝中匆匆流走了。
　　抛开我们个人的情感，让我们站在学科的角度上来关注这个问题，我们的发现更可怕。我们发现我们的研究对象也要消失了。我们的乡村越来越城市化，我们的旧有的生活方式越来越现代化。也许有一天，你、我、他，我们大家聚在一起，苦恼地说：“我们究竟要研究什么？”是啊，如果一个学科连研究对象都没有了，学科还如何存在呢？
　　于是，无论是站在一个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感的角度上来说，还是站在学科建设的角度上来说，我们都极其渴望民间文化的保留，民间生态的维护。

　　以前干电视的时候，下乡的机会还是比较多，后来入了民俗学的门，对农村的关注机会也就更多了。当问及民间文化的问题时，我们从民众的声音中听到了与许多与我们不同的观念。我问过他们，究竟是住老房子好还是新房子好啊。他们很多人都回答住新房子好。我问，这可是有年头的房子啊，是古董。他们说，楼房宽敞，又有暖气，就算这是个老古董，可是能当钱花吗？
　　还有一次我们准备给济南的“兔子王”周景福做一个片子，后来因为周大爷身体不好作罢了，现在好像是已经去世了。当时有朋友给我介绍，说“兔子王”的手艺就此要失传了，因为他的儿子们没有一个学这门手艺的。我说，这太可惜了，这可是门顶尖的民间工艺啊。朋友很“黑色幽默”：“如果让你在名誉和肚皮之间选一样，你选哪样？”
　　我在电视上经常能看到一些反映民族风情的片子，这些地方风景秀丽，风貌原始，人们还保持着旧时的生活方式。这种自己自足的自然经济状态，让厌倦了喧嚣燥闹的城市人无限向往，而我们这些人也会庆幸——民间文化还是有生存的空间的！
　　可是我在想，他们真的想过这种生活吗？他们真的不希望过现代都市的生活吗？他们就真的想安于现状吗？我们千方百计希望民众保留原生态的民众文化，对维护和发展中华民族的文化当然是功德无量，但对那些需要为维持这种文化状态而存在的民众来说，我们的想法是不是有点自私？

生活在别处

民众的声音最重要。

张礼敏

前些日子，姜波老师关于济南市高都司巷的讲座，就很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