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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圣诞节男朋友和同乡一起去了位于海淀图书城基督教会海淀分堂，他说，神父问去教堂的人，谁是第一次来教堂的，他站了起来，于是神父给了他一本巴掌大小的《圣经》。教堂还演了一个舞台剧，讲的是耶稣在马槽里降临的故事。于是，我男朋友决定在这个圣诞节和我一起再次去教堂。
去年的平安夜，我和另一个男生一起过的，那时天气特别冷，还没有化尽的残雪堆积在的路边，如同我结冰的心情。
可是今年圣诞节，心情完全不同。大概的7点左右，我们吃完了饭，
就从西四环来到了海淀图书城的基督教堂，天已经擦黑了，远远看见一大群人在排队，黑压压都是人头。很多穿着黑色棉服的保安在拉着两道绳子把人拦到队伍里去，每排大概有7，8个人，队伍排了20多米，大概有5、6百人的样子。我们到的时候大概是七点半，人群正在入场，四周很喧闹，保安要人们按照次序进去，大声的喊叫着，不时有人从绳子边上趁人不备钻进去，保安发现了就很生气的骂他们，那些人也无所谓。
我们排到了队尾，周围是一些民工，通过询问，得知他们是从河南洛阳来打工的。他们穿着军绿色的外套，肤色黝黑，但是眼睛中透出坚定的光芒。由于每一场 仪式 要大约一个小时，我们也并不知道要等多久，人群一直骚动不安，直到有一个负责人一样的人走过来对排队的人说：“下一场是9点开始，不想等的话可以明天再来，明天上午下午都有的。”听到这里，人群中有人开始议论和埋怨：“这么晚啊，要等一个多小时呢。” 那几个河南民工中一个年纪大约40多岁的个子不太高的人文周围几个大概二十多岁的民工：“还等吗，明天还有呢。”其他的人中有一个人大声答道：“等，我们有忠诚。”其他的人也纷纷表示不能走，情愿等到下一场。于是大家就在寒风中等待着。
我们的前面有4个保安，是教堂从保安公司雇来的。他们挡着前面把前面的人和我们拦成两部分，是害怕人们一下子涌到前面去不安全。我听到手机响就拿出来看短信，他们很好心地提醒说：“收好了，别丢了。”男朋友听了，赶紧把我的手机收到他的口袋里去。
这是，刚才的负责人拿着大喇叭向人群中喊：“高景云，高景云，你的孩子在找你。”他身后跟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男孩。负责人从队伍的这头走到那头，喊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答应。有人提示说：“是不是进到堂了去了？”负责人问孩子：“他是和你说了在门口等吗？”小孩儿说：“是啊，说好了的。”负责人又问：“你知道他的手机号吗？”小孩儿很无奈的摇头。负责人没有办法了，说：“你就在这里等他，不要走开。”那小孩儿很的懂事得和我们一起等了起来。
我们的左前方是两个很时尚的女孩，她们为了来教堂特地化了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眉毛修得弯弯的，口红也涂得很恰到好处，虽然在黑暗里，我还是可以看出她们精致的面孔。在人群里呆得久了，我几乎可以判断出来谁是来看热闹的，谁是真的教徒。像我和男朋友这样不停东瞧瞧、西看看很耐不住寂寞的样子的一般都是看热闹来的。真正保险的办法是听他们说话。比如，我后面一个40多岁的妇女很无奈的说：“今年这里的人格外的多，唉，主要是这里大学多，学生特别多。”后面两个学生模样的女生也在谈话，一个问另一个：“你吃饭之前要谢饭吗？”对方回答：“要啊。”提问的女孩说：“怎么平时没有看见你谢饭啊？”对方答：“我是在心里说的呀，每次吃饭前都说，感谢主赐给我们食物。”
我左前边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和一个她们很熟悉的男孩在聊天，一个女孩说：“……我不喜欢参加那样的交流活动，他们又抽烟又喝酒，都是我不喜欢的，那样不好。”另一个女孩说：“那都是为了交流，为了人际关系也该去参加。”第一个女孩说：“那也不一定非要那样吧。但是其他的活动我都去的。”我想，她们谈论的应该是教友之间的交流活动，没有想到也和我们不信教的人一样，有烟有酒的。接着她们又谈到了北京的天气太干燥，说，原来是从来不用涂橄榄油的，但是现在要涂了。我想他们可能是南方来到北京的。无论人走到哪里，信仰坚定都没有改变。
我和那位年纪比较大的河南民工老乡聊了起来，他说他来打工三年多了，家里有4口人，4亩地，粮食够吃，但是根本没有余下的钱，来打工一个月1000多元，比在家里强些。男友问：不是没有农业税了吗，这样的话应该收入增多一些了吧？老乡说：“减免农业税根本就减不了多少钱，也就是十几块钱。”我问：“粮食现在不是涨价了吗，种地的话应该可以挣点钱了吧？”他答：“粮食涨的是小头，工业品涨得是大头，化肥你知道现在是什么价钱？要二十多块一袋呢。”我又问他有几个孩子，他说有两个，都是两三岁的样子，我看他年龄有40多岁了，不知道为什么孩子这么小，但也不好问，可能他本来年龄并不大但由于在工地上工作，整日风吹日晒所以格外显老，也可能他不想回答我的问题，编了孩子的年龄搪塞我。
等了很久，我跟保安说我可不可以去上厕所然后再回来，保安说可以，然后我钻到绳子外面，跑到“美国牛肉面”大王里面去上了厕所，回来时看见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就买了一个，拿回去给男朋友吃，结果他怎么也不肯吃，我想可能是在大家面前吃东西不好意思。我想钻到绳子里面去，保安说：“你吃完了再进来吧，否则人多把糖葫芦挤坏了。”于是我在外面吃完了才进去。但是，就在我钻进去的一瞬间，负责人看见了，他把我当成掺队的人了，很严肃的对我说：“你以后不许掺队。”说完了这句话，他发现我原来就是站在那里的，所以若有所思地对我笑了笑。我也表示理解。
我左前方是一个个子不高的30岁左右的男人，他一脸庄重的神色在和旁边的一个女人说：“……我信这个也不长，大概也就是三年左右……为什么不能崇拜偶像？因为神一直会教导你不要受蒙蔽，你要有自己的思想，坚持你自己的追求。比如现在每天大家都挤公共汽车，看见车来了都往死里挤，你看这就是随大溜，我就不会这样做，因为我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就算我今天没有坐上公共汽车，我也不会和他们一起挤，我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就算别人都说你傻，但是你心里知道自己不是傻子，你也会知道神是支持你的。”听他这样说，我觉得有点感动，现在很多人对自己所坚持的东西都放弃了，这样冷静地思考的人真的是太少了。
等了这么久，里面的活动站与结束了，很多人从教堂里走出来，对排队的人群中自己认识的人说：“还在排队啊，我们有吃到糖，你拿到的话给我分一点啊。”
轮到我们进去了，大家很慢很慢向前走着，不时有人互相提醒：“留神脚底下。”我们走到了教堂的门口，后面的人群开始向前挤，大概是担心进不去这么多人，负责人和其他在外面维持秩序的人不停的喊：“别急，不要挤，都能进去，有老人，不要挤。”大家的心情都很激动，排了这么久的队，虽然疲惫，但是心头的希望一直激励着我们。
进了教堂我们开始上楼梯，楼梯的拐角有穿着像圣诞老人那样红色外衣，戴着红色帽子的人对我们说：“圣诞快乐。” 他们是声音里透着喜悦。两侧的墙壁上贴着耶稣受难像和美丽的圣诞花环。
我们到了三层的一个大厅，里面摆着很多的椅子，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下。大厅的中心放着一个铁皮的马槽，里面铺着稻草，马槽的后面试一个小小的发言台，上面有话筒，发言台的左边是一架三角钢琴，这三个的后面也就是房间的最北侧是一个小小的舞台，大概有16平方米大小。舞台的背后是一个挂着十字架的幕布，演员就从幕布的两侧出来。围绕着发言台，周围摆满了椅子，最好的位置是正对着发言台的，我们的位子在发言台的斜背后，不是很好的位置。
我们在进来的时候领了《圣经》《赞美诗》两本书，男友翻看着书，说：“这么厚的书才买12块钱，真便宜，要是教科书这么厚，肯定卖三四十块钱。”他这么说我当然很同意，毕竟印《圣经》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传播福音，那本《圣经》是2003年印的，纸张又薄又韧，拿在手里非常让人觉得踏实。但是，我发现周围的人听见他这么说，都流露出了差异的神色，虽然活动还没有开始，但是我周围的人都已经在很耐心的等待了，他们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怀着敬慕的感情等待活动的开始。
活动终于开始了，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牧师走上去，说：“……现在打开路加福音64页，我们一起朗读。”我赶快打开书，反倒64页，但是找不到那段话，我于是赶快把书塞到男友手里让他找，结果他也找不到，这时，我左边的一个穿着黄夹克，夹这公文包的公务员样子的中年男人说：“是旧约64页，在后面。”原来，圣经的新约有几百页，旧约有几百页，是分别编页码的。刚才我翻到了新约的64页所以找不到。这一个动作就向周围的人暴露了我不是教徒。在读经的时候，我发现很多人都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圣经。圣诞节对他们来说是很重大的日子。
读完后，牧师说：“现在大家默默献上对神的祷告。”于是，大家都站了起来，低头，在心理默默祷告，我和男友也像周围的人那样，大家坐下的时候我也坐下了。
然后是一个女声独唱，钢琴伴奏。大概唱的是：“这是一份给你的礼物，给你的别人不能收，如果你不珍惜，你怎么能得到。”歌声很悠长，格外令人回味。我看见前排的一个妇女在不断用手擦眼泪。周围的人都很安静，沉浸在歌声和音乐里。我忽然发现，其实对教徒来说，这种令人感动的气氛是很重要的，宗教的感召更多的是靠感性而不是理性。
接着是一个舞台剧，一个女孩抱着一个大盒子，说，她是国王的仆人，国王让她给每一个公民送上一件礼物，她碰到了很多不同的人，如，蹦迪的学生，自高自大的科学家，小气的家庭妇女，奔波忙碌的炒股人，但是他们都没有接受礼物，有的是太忙了听不完女孩说话，有的以为送免费礼物是诈骗，还教导女孩“做人要厚道。”有的以为送免费礼物是买一送一的促销，那个自高自大的科学家很自恋地说：“那国王一定是觉得我发表的关于基因治疗癌症的方法太伟大了，才要送我一份礼物，对不对？”当女孩解释道，礼物是送给每一个公民的，科学家觉得自己的伟大意义没有被国王理解，所以很失望，就走了。最后礼物送给了一个天真的、抱着兔子娃娃的小孩子，她把礼盒打开，把里面的礼物撒个大家，很多人站起来争抢——那是糖。大家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很多人喊：“往这里扔。”其实那些糖也不值得大家这样抢，可能是人们赋予了平安夜的糖特殊的意义，才格外珍惜。
看到这里，我觉得基督徒所追求的价值是现在社会的浮躁非常的不一样，他们否定了很多社会现象，比如，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猜疑，过于快节奏的生活，对于金钱的追求，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他们追求的社会理想，是一个人与人和睦相处的、温情的互助的社会，追求道德的完美。
之后，大家一起唱歌，是赞美诗中的一首，我们和大家一起站了起来，随着钢琴声，大家唱了一首赞美天主的歌。我们根本不会唱，周围经常来教堂的人都会唱，我还好，听着琴声看着简谱基本可以唱出来，但是男朋友就惨了，他木呐得张着嘴巴对口型，很吃惊得看着我可以唱歌。他一定在想我是不是教徒，要不然怎么一听就会唱。
终于闯过了唱歌这一关，我们对环境已经非常适应了，周围的人并不很在意我们和他们的不同之处，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在发言台上。
到了证道的时候，牧师站到台上，开始讲天主对我们的爱。说；“以色列的牧羊人有特殊的生活习惯，就是天黑的时候，在荒野临时用木头搭建羊圈，把羊群围起来，而且羊圈是没有门的，牧羊人就睡在门口，头顶住门口的左边，背顶住门的右边，这样狼不能进入羊圈吃羊，羊也不能跑出去。”他的声音很沙哑，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这么多场的活动，太疲惫了。听众们都聚精会神。但是我觉得很不好的一点就是，我从侧面清楚地看见牧师是把稿子放在台上，说一会儿，看一下，我想这也不是第一次主持这样隆重的活动了，为什么就不能脱稿呢？如果他激昂地脱稿发表演讲，那一定会更家振奋人心的。更另我觉得奇怪的是，看着稿子讲，他竟然还有讲错的时候，比如，他说：“上帝对牧羊人说，不要惧怕，即使你是在旷野里，也不要惧怕……在上帝的保护下，牧羊人就是这样保护着他的狼群……”当然，牧羊人应当保护的是羊群而不是狼群，可是牧师说错了，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说顺口了才产生了口误。听到牧师说错了，听众有人嗤嗤笑了起来，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沉默。我想他们这么认真得听一定听出来了，但是他们都没有笑，可能是因为觉得不该在这个严肃的场合笑。
在证道的末尾，牧师送上祝福，每一句话说完后，大家都回应“阿门”，是“但愿如此”的意思。比如，牧师说“世界会平安和和睦”，大家集体说“阿门”，牧师又说“带着神的祝福回家去，你的家便有福了”，大家又说“阿门”。牧师与听众之间是一种无形的默契，一唱一和，非常有规律。全场的气氛，肃穆、喜悦又热烈。我也被感动了，跟着他们一同说“阿门”，但男友依旧木呐着，颤抖着嘴唇不发声。我想，我之所以很容易融入到这个环境中，是和人类学的参与观察的训练和有关系的，我不应该固执地把自己当成一个他者，我也是和教徒在同一空间里的来过平安夜的教徒。牧师所送来的祝福，也是送给我的，我得到了祝福，我也同样喜悦，说一句“阿门”对我这个党员来说，又有什么妨碍呢？换个场合，如果很多人在喊反动口号，我肯定只张着嘴巴对口型，绝对不发出声音。
正道结束后，大家都坐下了，像完成了一项任务一样，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圣诞老人出现了，是一个老的牧师，戴着眼镜，非常的博学的样子，穿着红色的圣诞装，戴着圣诞帽，嘴巴周围粘着白胡子。男友说：“圣诞老人的裤子快掉下来了。”因为圣诞装不是很合适，裤子又肥又大，看起来真的很像要掉下来。我瞪了他一眼，要是周围的人听见他的话，没准要多么生气呢。不过，谁也没有注意他，圣诞老人从口袋里掏出礼物来，撒向大家。很多人蜂拥着站起来抢，无数只手想上伸着，到空中去抓飞过来的礼物。有几袋落在我周围，立即被人们捡走了，是小袋子里面装着一颗糖和几颗花生。捡到了礼物的人自己也说：“原来是这样的礼物！”他们有的嘲笑自己这么热心去抢，激动了一通好像有点不值得。有一些人从后排跑到圣诞老人面前去，把手伸到圣诞老人的口袋里去掏礼物，这也太不文明了吧。他们可能没有掏到，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活动到此结束了，大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教堂。我们在出门的时候，把教堂给我们用的书还回去。我们在出去的时候，看见除了我们看表演的大厅，在楼下还有几个30多平米的小厅，里面摆着椅子，前面是一个大屏幕的电视机，转播刚才在主要的大厅里的活动。人们散去，向各个方向走回家，教堂门口的路上到处是圣诞老人分发的包糖的塑料袋和花生壳。
门口有一个老乞丐在拉着胡琴，吱吱呀呀，我走过去，给他的小盆里投了五角钱，我希望他平安和快乐，像我一样。走出很远，再看教堂门口，很多人依旧聚集在那里，激动地交谈和等着同伴出来。
我问男友：“我看见你在教堂里很专注的样子，有人流泪了，你流了没有？”他说：“我怎么会流泪？牧师说一句，我在心里反驳一句，所以当然很专注了。”崩溃！看来每年都要带他来教堂，让他受一受感化。不过比较难，他是一个物理学博士生，只看重实验结果。
总之，这是我第一次来教堂，并且实践了参与观察法。建议大家如果去教堂的话，要早点去排队，人真的很多。并且尽量带相机，很多的场景是回忆不起来的，有了照片为记录就非常有价值。
圣诞愉快！每个人，神会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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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6-1-6 00:0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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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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