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表于 2006-4-7 21:48:02
|
显示全部楼层
RE:清明随笔(怕酸者勿进)
清明时节雨
清明节快到了,依旧是冷冷的断魂雨。
离家已很久了。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知我在忙毕业论文,她已不再追问回家的事。母亲说,过几日,父亲会给祖母扫坟,我就不用回去了。听后无语。祖母离去快两年了,坟前坟后的草该长很长了。
家乡只有父亲和母亲住的家,此时该是寂静的。记得祖母在时,总要在门前屋后种些山花,山花开得灿烂,引来一堆放学的孩子,嘻嘻哈哈地围着转,一不留神就折去几支。祖母会板着脸骂,可腿脚比不过兔子似的孩子快,孩子也就不怕。偶尔做贼心虚摔倒了,祖母还会帮拍拍,问问疼处。每逢孩子散去后,她会围着山花,像对待孩子一般,呵护一番。祖母曾说,有了山花,一日的时光很快的溜过。祖母走了,父亲和母亲要忙山上的果园,也就无暇去照看山花了。山花也慢慢的零落。祖母入葬时,我就在墓地看着。此后就再没去过了。雨后,祖母的坟头会有山花吗?如果有,该叫父亲千万小心,莫锄了去。
家乡如今有了些变化,家家有了电视,除了村落庙会,一年也难得再演一场布袋戏了。儿时,村里或临村有布袋戏,村里老少都追着紧。祖母是戏迷,总是要拉着我去。秦琼卖马,薛仁贵征西,狸猫换太子,秦香莲告夫......如今也尚能将情节说上一二。孩童看傀儡动来动去,只是觉好玩而已,每是打斗场面,更是倍感躁动,至于情节,则每每无心去听一句的。而祖母却总在回家的路上,或在木床边,一定要将戏中的故事,复述与她淘气的孙子,说是能懂得做人的道理。每在听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却不知从哪变戏法,拿来了还有些许体温的熟鸡蛋,于是记下了许多。祖母的灵牌就摆在宗族的祖祠里。听母亲说,祭祖时轮值的宗亲又开始安排布袋戏了。也不知何时有缘,能再于祖祠下,聆听一场儿时的布袋戏?祖母泉下有知的话,奈河那边,该记起苦口婆心教长孙的情景罢。
祖母卧床后,咳嗽得厉害。医生说时日不多了。我带了些茶树茹,匆匆赶回去,要走进屋看她。她坚决不让我靠近,怕传染,我也只好在屋外唤她了。天还蒙蒙亮,急冲冲要赶山外的车,我竟忘了跟祖母告别,其实她已醒了,正咳嗽得厉害。不想过了个把月,祖母就平静地走了,那咳嗽声,竟成了她对我的真正的告别。扛夫抬起祖母时,母亲说,祖母最喜欢吃我带回的茶树菇,清香清香的,喝了汤,咳嗽就压下去了。只可惜山里不方便,买不到了,也不用再买了。我无言也无泪以对。上山时,扛夫走得很快,因为祖母走时已很消瘦。大抵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她喝过茶树菇汤后都放下了?记着明日给山里的母亲寄包茶树菇,就叫她,清明节那天,再煮碗清香清香的茶树菇汤,代她不孝的儿子,祭祭祖母罢。
尚记得,几位姑姑早做了祖母,年初二带着孙儿来见祖母时,年青就守寡的祖母总高兴得合不拢嘴,等女儿走后她又闷闷不乐了。母亲看在心里,就不时的催着我的婚事了。牵手年轻,受现代教育,自然无法理解乡下人特别是乡下老年人的那份执着,便一时未放在心上。祖母怕是等急了,未等商量就早早走了,母亲便也时时怪我的粗心。母亲还说,小时我难养,三天两头吓人,祖母领着我三跪九拜过一尊菩萨,发愿等我结连理时,再好好答谢菩萨的。祖母今世愿尚未还,她会带着些许遗憾等来世吗?待来年春暖花开,満三年丧了,我定带着拗脾气的牵手,再到她老人家灵牌前,三磕头谢罪。不过那时,祖母的坟前坟后的草,该长更长了。
在霪雨霏霏的清明时节,都市里的筒子楼散着嗆人的霉味,记忆也跟着发酵、发浑了。当海风涩涩吹来,祖母曾刻满沧桑的脸庞,还有微微颤顫的脚步,已变得如夜色般的一片迷蒙了。祖母轻轻的走了,她从我的记忆中轻轻走出,留些空间,就让我盛装这都市无端的忧郁吗?且容我借一点窗外的织雨,洗洗这沾着都市尘埃的心,让心也随着故乡的晨,清明起来罢。
止止不须说,记于2001、4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