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文化青年论坛”——中国民俗学、民间文学的唐吉柯德

吕微

“民间文化青年论坛”——中国民俗学、民间文学的唐吉柯德

读了晓春、西村、宗迪诸位天使般的回贴（见西村论文栏），真是如沐春风地幸福和快乐（没有过不快乐的时候，西村不用抱歉）。在我们这个论坛上，人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想当初泳超、宗宪等一干人开办论坛就是想让所有热心论坛的人都得到幸福。只是，至今论坛上说话的人少，听话的人多，所以平均下来，每个人得到幸福的概率就较低，有人甚至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幸福。84年二届论坛当版猪时，就想努力让每一位参会者都得到幸福，结果发现以少数人之力根本做不到，这不仅是因为精力有限，也是因为你不可能了解所有的问题。所以我对本次论坛的参与方式改为集中精力只对西村的文章做比较深入的讨论，因为我对西村的文章有更多的理论感觉和理论共鸣。其实，还有几篇文章是也想参与讨论的。
论坛上光听却不说的朋友也许是怕自己不能说得更深刻，其实，谁又深刻呢？在我们看来深刻的问题，在更专业的人看来根本就是小儿科，“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昆德拉）但我们不能因为怕人嘲笑我们的幼稚就不敢说话，因为没有人帮助我们澄清我们自己的学科问题，我们只有靠我们自己幼稚的话语。我们固然幼稚，但我们在努力用我们的幼稚克服我们的幼稚。在学问上，最幼稚的问题也许正是最本原的问题。小妹妹问爸爸：时间有开始吗？爸爸说：时间有开始。小妹妹又问：那时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爸爸茫然不知如何回答。小哥哥却发话了：这你们还不知道！时间是从给表上弦的时候开始的！（史铁生）幼稚还是深刻？所以，我们自认为深刻的问题有可能是最幼稚的，而最幼稚的问题反而是最深刻的。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有更多同人参与听－说，那么我们论坛上的每个人得到幸福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幸福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创造的。
还有，幸福不仅仅是你被讨论（参见子曰诗云的文章），幸福还包括你被对手一拳击到在论坛上。在论坛上，我已数次被宗迪击倒，半天爬不起来，数日后才能清醒。我不知道曾在论坛上被击倒的朋友是否感觉幸福，但我仍然要因自己的幸福感而向宗迪表示我的祝贺：祝贺宗迪在这场角斗中不断取得的胜利！（我特别欣赏德国队的队长巴拉克，当他泪流满面地从足球场上站起来，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意大利人表示祝贺，祝贺意大利人的胜利。德国人输了，但德国人没有失去高贵的尊严。在这点上，我不喜欢阿根廷人，输球也输人）。我也要对西村，以及晓春、爱东说：你们的拳法比我更好。祝贺你们！为此，我常在心中默默地感谢钟老等老一辈先驱，是他们培养了中国民间文学、民俗学的“黄金一代”（40岁上下）和“白银一代”（30 岁上下）。
但是，别以为你们“黄金一代”已经超越了“过渡的一代”（50岁以上的人）就放松警惕，“过渡的一代”还有能力趁你们走神的刹那给予你们致命的一击。中国乒乓球队能够独步天下数十载，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了瑞典人瓦尔德内尔，有了老瓦的存在，中国人才知道要不断地磨砺自己手中的武器。老瓦赢得所有中国球迷的爱戴和尊敬，是因为老瓦是中国人“最伟大的对手”（我也忍不住用了“伟大”这个词）。
（在20世纪的现代汉语中，“伟大”不是可以随便用的，我们只能说，“伟大的毛泽东”、“伟大的长征”，而像我等之普通人，万万不可称“伟大”。但是近些年，“伟大”一词有广而告之之嫌，比如世界杯、NBC，也经常有人称之为一场great match，翻译过来当然是“伟大的比赛”了，其实本来应该是excellent、wondeful或marvellous，只是如今，人们觉得这些词都已经不够带劲，所以才用great代替。但这也说明在后现代“去中心”的语境中，“伟大”已经可以用于任一普通人、边缘人，所以，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觉得他的缺点也不一般，比如吕微写文章比别人更绕、更拧，也就可以称之为“伟大的绕者”或“伟大的拧者”）
昨天和女儿大吵了一回，仍然是因为看球，因为法国的齐达内。齐达内在决赛的最后时刻中了意大利人的计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被红牌罚下，使法国队与冠军擦肩而过。我当时实在生气，恶毒地诅咒：齐达内得不到金球奖那是活该！他那些年轻队友跟随了他那么多年，他们是这样信任他，他们把抢到每一个球都传给齐达内，他们不止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法国，也是为了成就他们心中的英雄，他们相信齐达内能够带领他们再次成就英雄之梦。而齐达内竟然这么不负责任，撇下弟兄们不顾，辜负了弟兄们的信任，齐达内犯了一生都不可饶恕的错误。女儿大哭：你凭什么不能原谅齐达内，每个人都是有缺点、有弱点的，为什么不可饶恕？法国人从教练到总统到每个队员都原谅了齐达内、安慰齐达内，你为什么不能原谅？你还嫌你的道德完美主义杀人不够吗？在上帝的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罪人，你有什么资格不原谅齐达内？只有上帝才能决定该原谅谁不该原谅谁！
女儿说的对！我还是不能真正理解上帝。
在中国人的眼中，上帝一定是全能的，要不，上帝就根本不存在。但是，上帝恰恰不是全能的，而上帝却存在，对此，犹太人有深刻的认识。历史上，犹太人历经苦难，在古代有“巴比仑之囚”， 在现代，有奥斯维辛。而每次犹太人陷入苦难，上帝都没有申出拯救之手。面对人类空前的罪恶，上帝仍然无言。上帝怎么了？要么，上帝就是无能的；要么，上帝就是无情的；要么，上帝根本就不存在。女儿写了一篇论文讨论这个问题。
女儿写道：在中国的殷、周之际，上帝的存在也曾遭到质疑。商人相信血缘性的上帝，但商朝灭亡了；周人勉强相信道德化了的上帝，但周朝同样灭亡了。从此，中国人放弃了对上帝存在的信仰。但是，犹太人不是这样。犹太人并没有因为上帝不曾帮助自己就不再相信上帝的存在，他们只是不再把上帝看作是全能的上帝，而是把上帝看作和自己一样的柔弱与无力。正是因为上帝是柔弱的和无力的，面对人间的苦难与罪恶，上帝才不得不献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基督耶稣。基督耶稣被钉上十字架的事件就是上帝“道成肉身”的证明，就是上帝亲临人间的证明，上帝用自己儿子的鲜血向犹太人证明了，上帝没有忘记犹太人，上帝没有忘记每一个人，上帝与每一个人同在，与每一个人一起受苦受难，这是柔弱、无力的上帝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这就是上帝给予人类的神圣的爱。
柔弱的上帝、无力的神圣，是希伯来精神对人类思想最独到、最伟大的贡献，但如今这思想也已被越来越多的其他文化的人们所理解和接受。当《白鹿原》的作者陈忠实说：文学依然神圣！当《文学遗产》的主编徐公持说：学术荣誉至高无上！我想到的是，神圣的学术也是柔弱的、无力的。因为，思想——上帝就是思想本身——就是无力的、柔弱的。不仅民间文学、民俗学是柔弱和无力的（抢救文化遗产的热潮也没法使民俗学变得强大起来），所有的学术、思想都是柔弱的和无力的。学术、思想不像政治、经济、军事权力那样能够任意改变什么事情，学术、思想只能像柔弱、无力的上帝那样陪伴在苦难中的每一人（民众）的身边，听他们诉说自己的不幸，并且默默地与他们一同流泪。就此而言，学术、思想永远都是那个外强中干又不识时务却永远为正义而战的唐吉柯德（参见刘晓春的回贴）。

西村真志叶

吕微 于 2006-7-12 18:47 写道：
所以我对本次论坛的参与方式改为集中精力只对西村的文章做比较深入的讨论，因为我对西村的文章有更多的理论感觉和理论共鸣。

  吕老师充满激情的贴子，让我满面泪水。此时此刻，我应该是论坛上最幸福的人了。感谢上帝赐给了我如同老瓦般的福气。
  我必须坦白，这两天，我一直伺机恢复潜水的身份，悄悄回到虽不怎么幸福却用不着担心被打击的安逸生活中偷懒。但是，吕老师的激情和勇敢改变了我的主意，我下定决心要奋斗到底，并在被击倒的幸福中，继续偷窃中国人的真功夫。
  真想喊吕老师一声“伟大”，但既然吕老师对这个词如此敏感，我也不勉强，咱们北京话里面就有一个很好的词——“好嘞您哪！”

[ 本帖由 西村真志叶 于 2006-7-12 21:27 最后编辑 ]

宜家

献给唐大侠

戈兰

哈哈，据说唐大侠是最后的浪漫主义者，
老大总敲打我的浪漫主义原罪，
老大引吉珂德骑士为知己，
看来内心里也有浪漫主义情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