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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一文学才女请施大侠与俺小弟吃饭,大侠提到雪村友梅的文章引发了争论。其中,以戈兰兄的温柔一刀最恨。施大侠则唯恐天下不乱,更两边扇风点火。于是,一场严肃而不泛活跃的学术争论就开始了。
直至这几日,方才略略拜读了一下雪村兄的大作。一点不成熟的感想,不吐不快。我必须首先声明,和雪村兄其实是学术朋友,并非常认同他所提倡的应重视琉球问题的历史新用,彼此亦有共同学习某些知识之共识和邀约。但历史事实却告诉我戈兰兄的见地可能是对的。雪村兄虽然其心高远,将历史事实作了精巧的“装饰”,却可能提出了一个是假的命题,这与雪村兄对传统日书、通书所记录的历法月令禁忌、以及道教的知识,关注不够或许有关罢。得罪了。
1、雪村兄认为中国的岁时节日的安排明显受到传统阴阳观念的深刻影响,这是共识,雪村兄是“顺着说”,显见对中国历史文化传统的认同,深表赞同。不过,雪村兄似乎过于强调中国精神中的“一分为二”,还有些忘却“合二为一”,特别是彻底忘却“一分为三”,这体现于道家及术数当中的观念(一气化三清、三才、天道地道人道、三合、一节含三气、一气管三元,天门地户人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附阴为阳冲气为和等等),倒是真正影响了一些岁时节日的安排,又何来的上下半年的两分对应说呢,反倒是半年内有出现雪村兄想像的对应说。
2、雪村兄认为“潜藏于中国古代岁时节日内部有一个内在的对应结构”,是雪村兄受日本民俗学家刺激后的重新“发现”,乃“接着说”。雪村兄负有强烈的“民族文化主体意识”,强调中国影响日本说,其自觉精神可嘉。不过,许多问题意识似乎更应从尊重本土事实出发,似不必如此回应他邦猜想。更何况雪村列举的对应节日,应该要有统一的衡定标准,否则彼此间的对应内容太随意、附会了(如端午与冬至对,古来向是夏至冬至对)。
3、雪村兄在探讨岁时节日的内部对应关系时,显然忽视了不少岁时节日内涵的多义性(如宗教斋会或择吉禁忌),疑带有“化约论”的思维影响,这直接影响了所谓有对应说的严谨性。
4、雪村兄在讨论岁时节日的“两分”对应性时,基本忽视了道教和佛教等传统宗教的影响因子,使得一些讨论违背了历史真实。
且容我列举一些小小的事实,与雪村兄分享。错误之处,亦请雪村兄斧正。
雪村兄认为,“一月七日与七月七日一上一下,正好构成直接对应关系”。“皆与星辰崇拜有关”,一登高一入水。我们且不论雪村兄的对错,先来讨论一下与七月七日这个特别的节日有关的历史事实。
在魏晋道教信仰中,曾在原十二月正腊日基础上,洐化出五腊日,即正月一日天腊,五月五日地腊,七月七日道德腊,十月一日民岁腊,十二月八日(正腊日)王侯腊。道教认为五腊日宜祠献先亡,以使生人得福,故于五腊日建斋。《赤松子章历》曰:“五腊日者,五行旬尽,新旧交接,恩赦求真,将注生气,添神请算之良日也。此日五帝朝会玄都,统御人间地府、五岳四渎、三万六千阴阳,校定生人延益之良日也。”七月七日其实是人腊日。五腊日体现的正是道教追求“天、地、人”三元和谐的观念。若按雪村兄的意见,则一月一日(天腊)与五月五日(地腊)对应才是。巧的是,正旦又称献寿斋,五月五日为续命斋(此日亦是杨公忌,黑道凶日)。按古日书一、二、六、七、八、十二月属牡月,五、四、五、九、十、十一月属牝月。按易又谓一六为水,二七为火,三八为木,四九为金,五十为土,生数与成数合。吾不知雪村兄的一七对应、二八(春社秋社)对应、三九(上祀重阳)对应,阴阳对应的根据又何在。
在道教信仰习俗中,早期又有三会斋,即正月五日上会,又名举迁赏会斋。七月七日中会,名庆生中会斋。十月五日下会,名建功大会斋(斋会只有一日)。三斋会期,天帝众对将降临道场,考核功过。这个斋节,倒是和春夏秋冬的推衍有些关联。二月八日芳春斋,四月八日启夏斋,六月六日清暑斋(宋代真宗又定为天贶节),十二月二十八日迎新斋。七月七日,也称迎秋斋。戈兰兄称七夕主要是与岁时转换有关(如七月流火)。从道教斋会说法“五腊日者五行旬尽新旧交接”中也可得到证实。
另若按雪村兄的说法,一月七日与七月七日对应的共通点,似皆与星辰崇拜特别是北斗崇拜有关。更是似是而非之说,惑人深也。我们知道,早在秦汉,北斗与建除十二直关系密切,月建亦可称斗建,故月日吉凶之择应以建除十二直为主。此乃常识,不知何以成为对应之标准??另元月朔至望间有祀星之礼,如元月初九为玉皇诞辰,名曰斋天。七月朔至七夕道教亦有立七星斗坛。然而,道教又是在九月初一开始持“九皇斋”,礼北斗,云南今尚有此间“斗会”之俗。若按雪村兄的说法推之,则一月七日与九月九日(九皇会)更该对应了。另《云南通志》谓“六月朔日至六日,各郡礼南斗祈年”。让南北斗对应,也行啊。
另按,秦简睡虎地日书甲种明言:正月七日“在行不可以归,在室不可以行”,因是日为“气往亡日”,清《协纪辨方书》亦如是说,则此俗延续甚久也,深受官历民历认可。另放马滩秦简日书亦言及“人日”为凶。所谓“登高得气”说,只是偏说,未是术数及民间的主流见地。七月七既是道德腊斋庆生中会斋、迎秋斋,作为三会斋会之一,亦与三官信仰、三元日(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有关,南北朝时,三元日与三会日相关,三元日源于三会日,唐代成为国家祀典,并成为民俗信仰。三官考校功过,先于三会日考核罪福,至三元日上奏金阙,以降祸福
。是故七月初七中会日,更该与地官有关,不涉水官事,何来“入水”之说?显见雪村兄将后世的民俗想像,变成历史事实了。
雪村兄未知七月初七与七月十五之关联尚可理解,硬生生地将此二节拆开,甚至硬将三元斋日拆开,强与其他岁节对应,显是“史从论出”,而非“论从史出”。
或许是无知者无畏吧,雪村兄竟不知“三”字于道教之重要:“上元与中元的位置前后相距半年,两两对称,但下元却孤立于十月十五日,这三个节日的安排显然违背了古代数字方面讲求对称和谐的原则。所以,我以为道教下元节的设定是李代桃僵,有借用了秦以十月为岁首的节日系统的嫌疑。如果按照年分阴阳的概念来计算,以阴的半年之首七月为起点数起,下元节又恰巧为第105日。这与寒食的105日有暗合之处。按,阴阳观念系统中,坎离地位极重。京房《易传》云:“乾坤者,阴阳之根本,坎离者,阴阳之性命”。阴阳家以为坎离对称,水火对立,是万物变化的生息所在。《周易参同契》云:“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坎离匡廊,运毂正轴。”“坎离者,乾坤二用,二用无爻位,周流行六虚”。火于八卦为离,水于八卦为坎。在阴阳由冬至向夏至的转化过程中出现火的节日寒食,与在由夏至向冬至转化过程中出现水的节日下元,这应当不是偶然的,是非常值得思考的现象。”
我们借《协纪辨方书》之说,来看雪村兄的见地是否合理吧:“一生二,二生三,三者数之极,故曰满。。。。。。开之云者,十即一也。一生二,二生三,由此一而三之,则复为建矣。。。。。。。唯其能闭,故复能建,与《易》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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