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中韩角力长白山

阳关故人

中韩角力长白山   
   
  2006年10月12日 14:50
  凤凰周刊

韩国方面对历史的研究从来没有比较细致地进行综合性的整理，只是采取推断、推测和想当然的方式，他们需要一个冷静的思路。

文 □ 记者 萧方

“惟有白山极壮观，层峦高耸日光寒。年年剩有峰头雪，皎洁偏宜月下看。”古人一首七绝曾这样描写长白山。长白山，韩国称之为白头山，北起吉林安图县松江镇，西始于抚松县，东止于和龙县境内的南岗岭，南部则一直延伸到朝鲜境内。

作为满清王朝的发祥地，清朝曾将其定为“圣地”。长白山在韩国人眼中也是当之无愧的“民族的灵山”。清康熙年间，曾经允许朝鲜族在长白山进行祭祖活动。

近日，香港《文汇报》报道，中国决定申报长白山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地质公园。消息传出后，韩国《东亚日报》连续两日对此事展开报道，态度之激烈让人惊诧，称中国政府忙于展开想让人将白头山视为中国国土的工作，白头山正逐渐落入“中国的手掌”。

两年前，在高句丽遗址申报世界遗产的过程中，韩国方面即对中国进行大肆攻击，称北京把古老的朝鲜王国当作中国的附属封地，尝试重写东北亚历史。两年后，当长白山决定申报世界地质公园时，从2002年开始的中韩高句丽史之争，韩方又将矛头指向了长白山。

韩国眼中的“白头山工程”

“韩国人太敏感了。”一位现在韩国工作的大陆学者告诉《凤凰周刊》，“申报工作早就开始准备了，但正式的申报还没有开始。”

《东亚日报》称，中国吉林省政府一直展开各项工作，以便在200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大会召开时，将白头山申报为“世界自然遗产”。

这篇报道的根据是吉林省副省长李锦斌今年1月在长白山管委会专题汇报会上的一番讲话。不过原话是“要以2008年北京奥运会为契机，全力做好宣传推介工作，进一步扩大长白山的知名度，确立长白山旅游在吉林省旅游业的龙头地位”。

中国国土资源部网站显示：第三批世界地质公园将于今年9月在爱尔兰举行的第二届世界地质公园大会期间进行评审，届时我国 6家参与申报的地质公园将接受评审。这6家地质公园包括泰山、王屋山、雷琼、房山、镜泊湖和南阳，其中并不包括韩国人担心的长白山。

当然，吉林省目前也正在积极推进申报长白山世界自然遗产和世界地质公园的工作。按照省政府的安排，由吉林省建设厅牵头，由长白山管委会负责前期具体工作。长白山管委会副主任李占文日前表示：“在国家建设部首次于今年1月份公布的国家文化、自然遗产预备目录中，长白山在17个对象中占据第二位。”

尽管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时间表，但这已说明，长白山申报世界地质公园的工作已经开始倒计时。

中国一直以来都十分重视长白山地区的生态保护工作。早在1960年，就建立了长白山自然保护区；1980年，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长白山自然保护区列为国际人与生物圈保护网，被列为世界自然保留地；1986年，长白山自然保护区又被列为国家级森林和野生动物类型自然保护区。

但依《东亚日报》的说法，这是中国继把高句丽历史说成为中国所有的“东北工程”后，为使其故土中国化的“白头山工程”。

长白山不存在领土争议

没有人否认韩国人对长白山的感情。韩国现代著名诗人崔南善在《白头山参观记》中写道：“掠过额头的是白头山的风，能让人解渴的是白头山的泉水，耕耘无数遍的是白头山的土地，想离开也不能离开，想摆脱也不能摆脱的就是白头山与我们的关系。”

但问题是，民族情感并不能牵涉中国对长白山的主权。《韩国时报》也承认，“没有外国人可以反对北京在自己领土内进行的白头山计划，朝鲜和中国是两个独立的国家，也是联合国成员国，首尔无权划分朝鲜和中国之间的白头山”，“但国家也不能坐视中国把整座白头山据为己有”。

吉林省通化师范学院历史系教授、著名高句丽问题专家耿铁华教授在接受《凤凰周刊》采访时说：“自周秦以来，长白山就是中央政府进行行政建设、行政管辖的地方，不存在什么争议。”

据介绍，有历史记载以来，长白山第一个名称叫做不咸山。据《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载：“东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或，有肃慎氏之国。”汉、魏时期，长白山又有“盖马大山”之称。《三国志·东夷传》曰：“东沃沮在高句丽、盖马大山之东，滨海而居：其地形东北狭，西南长，可千里。”

南北朝时，长白山又称“徒太山”。到了唐朝，长白山被称为“太白山”。自辽、金起，“长白山”之名才开始普遍使用。而清朝一直把长白山视为圣祖发祥之地，乾隆帝还曾到吉林礼祭长白山神。康熙十六年、乾隆四十一年，清政府曾两次对长白山区下令封禁。

“长白山区当时属于辽东郡，受吉林将军管辖。”耿铁华介绍说：“实际上，在李朝末年他们自己的地图上，长白山标注的都在清朝版图之内。”二战以后，随着新中国和朝鲜建国，双方友好地讨论了边界划分问题，“直到这时，长白山才一分为二”。

大陆大力开发长白山

今年1月，长白山管委会正式挂牌成立。成立的背景按照官方的说法，以往长白山有多个“婆婆”，延边、白山、林业部门都对其进行管理，形成了各管一摊、各自为政的管理模式，这严重制约和阻碍了长白山的整体发展。成立后的管委会是省政府主管长白山资源保护和开发建设的直属机构，统一管辖长白山6718平方公里的面积，享受省级开发区政策，用地享有国家开发区的政策。

按照设想，管委会今后将投资20亿元人民币，将长白山中国方向的西面斜坡开发为旅游点，从明年开始全年开放。在距朝鲜国境36公里的抚松县内建设的长白山机场也将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举行之前开放。同时，吉林省将在今后3年内建成长白山东部铁路，并构建3个高速公路网及循环公路等。

近日，吉林省政府又调整长白山管委会作为省政府的派出机构，升级为正厅级。在这种建制下，长白山管委会具有相当于市(州)政府的行政管理权，并明确长白山管委会为市(州)级财政体制，建立地方财政国库。

不过这一切，在韩方眼里都变了味。“北京已经把当地管辖权从吉林省的延边移交到一个新成立的中央政府机构。在自治区生活的朝鲜族人奋力保卫这个所有朝鲜族人的‘神山’的管辖权，但无济于事。”《韩国时报》称，这些尝试不但是合法的，也是值得的，可以保护和保留它的自然美景和自然。然而不幸的是，恐怕其中有政治意图。

在韩国工作的大陆学者也告诉本刊记者：“韩国国内这几年来对高句丽问题一直都很敏感，反应也很激烈。中国方面一有所动作，韩国的社会团体、特别是非学术界人士总是出于各种目的，提到领土、归属等政治问题。”

韩国不满朝鲜不作为

在这次长白山风波中，从韩国媒体的报道中可以看出，韩方对朝鲜的不作为似乎有所不满，因为朝鲜没有任何报道回应中国的举动。《韩国时报》称，中国有权开发自己领土内的白头山，但不能扭曲任何历史事实，韩国和朝鲜应该协力阻止北京进一步扭曲历史的尝试。

《东亚日报》的措辞更加强烈，“应该维护白头山主权的朝鲜对中国惟命是从，在朝鲜以‘游击队密营’、‘正日峰’沾沾自喜时，白头山逐渐落入了中国的手掌”。

在韩国看来，南北至少应该在“领土权”遭到威胁时团结在一起，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样做的。早在2004年2月，在朝鲜的金刚山，韩国民族和谐合作泛国民协议会与朝鲜文化保存指导局进行业务接触，达成了在韩国境内展出朝鲜高句丽文物的协议。在该协议中，双方同意对高句丽遗址的共同调查和发掘、保存等进行合作，并指出要以民间形式建立朝鲜高句丽文化遗产保护基金。目标直指中国的高句丽遗址申遗工作。

同年3月，韩国高句丽研究财团在首尔成立，希望利用一系列的学术及展览活动，促使朝、韩国民及国际社会对高句丽历史的了解。去年3月，该财团还与朝鲜方面达成协议，决定由南北双方学者对平壤附近的高句丽古墓进行联合调查。

高句丽财团理事长金贞培表示：“朝鲜历史学学会委员长许宗浩批评说，将高句丽和渤海的历史从朝鲜历史中分离的主张是严重的歪曲历史行为。今后，南北双方将共同应对中国歪曲历史的行为。”

学术问题不能政治化

在韩国工作的大陆学者告诉本刊：“事实上，从2002年中国社科院组织的‘东北工程’启动以来，韩国方面在高句丽历史研究问题上，和中国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这次申报世界地质公园的长白山又横跨中朝两国，更牵扯到韩国人的民族起源，韩国有这样的反应可以想象得出。”

2003年，中国学者发表文章说，高句丽王国实际上是中国东北的少数民族政权。这一观点立即引发了韩国和朝鲜学者的共同反对和抗议。韩国《朝鲜日报》称：“我们要在国内掀起‘高句丽’热潮，让中国明白，7000万韩国人心中的‘高句丽梦想’是不能抹去的。” 韩国汉阳大学教授慎镛厦甚至撰文，声称这是“历史帝国主义”。

本来简单的学术问题，被上升为政治问题。在有关中国高句丽遗址申遗的报道中，韩国媒体甚至说：在两年前，中国突然注册了高句丽王朝遗迹。北京把古老的朝鲜王国当作中国附属封地，尝试重写东北亚历史。这种历史篡改有两个明显的目的：制止东北三省可能的朝鲜族骚动以及确立自己的势力范围，以防和统一的朝鲜发生领土争端。

事实上，中韩两国在高句丽历史问题上，研究都算不上很充分。中国社科院边疆史地研究中心马大正研究员介绍说：“对高句丽的研究，严格地说应是始于19世纪80年代好太王碑的发现。”自本世纪初至1949年，中国学者对高句丽的研究，主要是对好太王碑碑文的考证与研究。这一时期对高句丽历史专题论著几乎没有，只是在地方史的著作中有所涉及。从1949年到20世纪70年代，则是研究的冷落期。直到20世纪80年代，研究才进入了勃发期。

而从韩国方面来说，“韩国研究的历史资料主要是中国的二十五史，以及李朝的《三国史记》，原来只是注重韩国的部分，也就是新罗、百济的历史，直到上世纪90年代后，才加强了研究。但从根本上说，和中国学者研究还是差了一个相当的层次。”耿铁华说，“韩国方面对历史的研究从来没有比较细致地进行综合性的整理，只是采取推断、推测和想当然的方式，他们需要一个冷静的思路。”

为防止高句丽历史问题引发的争议升级，2004年8月两国就高句丽问题达成一项“口头谅解”，双方约定“未来将在韩中合作关系的框架下，寻求公正解决高句丽史问题的方案，采取必要的举措，为防止高句丽史演变成政治问题做出努力”。但此次协议与其说是高句丽史歪曲事态的妥善解决，不如说是暂时的缓解。

“东北工程”为期5年，从2002年正式启动，明年即将告一段落。可以想象的是，随着明年一些研究成果的发表，中韩之间仍将有一番唇枪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