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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中国文学批评研究讲义》 前言
朱自清(1898—1948)
中国现代散文家、诗人、学者。
20世纪20年代始从事创作。
1931年留学英国。回国后任教于清华大学、西南联合大学等校。
1948年在贫病交加中逝世。
著有诗文集《踪迹》、散文集《背影》、学术著作《诗言志辨》……
现将此书的前言摘录下来,让大家重温大师的风范。
写在前面的话
1945年秋至1946年春夏之交,朱自清先生在昆明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讲授《中国文学批评研究》。这门课程,是联大中文系开设的许多“专题研究”课程之一,属专业选修课,为期一学年,四个学分,专供三、四年级以上文学组的学生选修。那时我正好上三年级,便欣然选了这门功课。
我对中国古典文学和文论的兴趣,开始于高中二年级时。那年我们的国文课教材,是以胡云翼的《中国文学简史》为纲、以历代中国文学中最脍炙人口的篇什为纬,穿插交织而组成的。作为高中教材,内容自然比较简单、有限。我们的老师觉得,经历了千载时光的淘汰,流传下来的名篇巨著实在美不胜收,浩如烟海。虽然只是高中生,还是应该把眼界更加拓宽一些。所以,几乎每一堂课老师都在大黑板上写满了精选的名家诗词及有关评论,作为补充。这样,我便得以初窥中国诗文评之一二,并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没有什么旧学根柢。读大学时选择中文系,纯粹出于兴趣;选修朱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研究》,其出发点也一样。联大中文系名师荟萃,学术水平很高。但这个学系毕竟属冷门,学生人数相当少。据联大北京校友会编撰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史》,在1945—1946年度,全系学生仅五十二人。我们这个年级,语言文字组和文学组合在一起算,我估计,恐怕也就十来个人。而比我们早一年入学的外文系学生,就有七十九人,比我们全系学生人数还多得多。中文系学生人数既少,可供选读的专题、专书研究课程又很多,每门课程的选习人数自然就相当少了。何况文论研究这门功课看来比较枯燥,而朱先生又素以要求严格闻名,那些只求凑足学分的人显然不敢轻易尝试。1945学年选这门课的只有三人:一个是研究生;一个是早年读了不少“子曰“”诗云“、因休学和转系而成为我同班同学的杨天堂,他后来是暨南大学教授(已故);再就是我。令我感到毕生遗憾的是,后来没有机会继续研究这方面的问题。
先生教课十分认真。他不但每上一次课都要点名,并登记在册,而且每学期都要收阅我们的听讲笔记一二次,有误记的,或者他觉得原来讲的有些不妥应加以改动的地方,乃至笔记中的错、白字,他都一一改正。我的笔记上就有多处他亲笔改正的地方。先生在课堂上很严肃、很严格,但并不等于他对学生不亲切,他的严肃、严格,恰恰表现了他的关怀。有一次我得了斑疹伤寒,有两周没上课。恢复上课后,他马上就问缺课原因。得知我已康复,就一再叮嘱:一定要找同学笔记来,赶快补记上。他上课还从不迟到,也从不超时下课。不过,每学期他总有大概两三次特意提早一二十分钟结束讲课,布置我们“做练习”:他在黑板上很快写出前人一小段诗文评,或其中某个术语、概念,要我们写出对这段评论的意见,或阐释这些术语、概念。临时布置的这些作业,同每学期约莫两次的课外作业(我只记得两次:一次是评《唐诗三百首》这个选本,一次是论“雅”、“俗”,要求评述得尽可能详尽),都要打分,作为平时学习成绩,同期末考试得分合算,以得出各人这门课程的总成绩。我从先生所出试题领会到他的意图:一方面是要考察我们对前人的文论和先生的讲述、评论到底掌握多少,另一方面就是要我们阐述自己的评论。先生说过,你们完全可以批驳前人以及先生的意见,但必须先掌握其意见,然后你所发表的看法才能切中要害,才能避免犯上“束书不观,游谈无根”之痼疾。学者之大忌就是空疏、浮躁。
现在我面前的这份朱自清先生讲授《中国文学批评研究》课堂笔录稿,就是根据我当年的笔记誊抄下来的。基本上是原样照抄,只有个别地方因记录文字太简略,不完整,旁人不易看明白,才稍加补充、修改。有少数引文不尽准确,已按原文校正。……
重读和誊抄这份笔录,我仿佛又回到课堂聆听先生讲课。先生的风貌、声音,乃至说话的口气,都一一重现于眼前,回荡于耳际。差不多六十年过去了。回首当年,深感1945学年既是极不平常,又是极不正常的一个学年。这一学年中,我们经历了大喜、大悲和极大的愤怒。
……
……正因为这样,我才得以把完完整整的一份课堂笔录呈献出来。
天津古籍出版社得知有朱自清先生讲授《中国文学批评研究》的这份笔录,有心予以出版。对此,我深感欣慰。我想,它或许能对同一课题的研究、讲授者或学子提供一点启发和帮助,而不至于淹没在尘封的角落里。而我,也就没有把它白白保存逾半个世纪了。
刘晶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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