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县尧迹 信而有证——答文有然先生质疑
摘 要:湖南攸县之丹陵、尧山等尧帝生、葬地遗迹是有较充分的古文献依据的,河北、山西、河南、山东等地的尧迹当是尧的后裔带去的,抑或是好事者的附会。《竹书纪年》《山海经》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尤其是《山海经》,是研究上古史的最重要原始文献材料。
关键词:攸县;帝尧;丹陵;尧山;《山海经》
攸县尧乡公园为宣传攸县尧帝史迹,写了个宣传资料:《关于尧帝生于丹陵的有关资料简述》。文有然老先生看到后作《质疑》[1]一文。尽管《简述》不是笔者所写,但文先生所质之疑反映了很大一部分人的疑惑,又与笔者的观点有关,所以觉得有必要写个答疑,与文先生等商榷。同时将过去本人分散的材料与观点结集在一起。
首先,文先生在文章最后申明两点:“一、笔者撰此文的意图,是在通过一个普通读者的质疑,使有关历史学家将‘尧帝生于丹陵’之说完善起来,令人信服,以便玉事于成;二、人皆有桑梓之情,笔者作为一个攸县人,希望‘尧帝生于丹陵’之说能够确然成立。”笔者以为这是很好的,可以通过质疑与答疑使大家重视攸县尧帝史迹之事。
其次,文先生因未看到笔者拙著《华夏上古史研究》全文,因而出现诸多疑惑,这是可以理解的。其实,很多问题在拙著中已有论证或说明。攸州网→论坛→网友作品专栏→刘俊男作品集中也有。[2]
笔者认为帝尧生、葬攸县、主要是从如下记载综合分析得出的看法:
1、古天文可考
《竹书纪年》《宋书•符瑞志》载尧“元年丙子,帝即位,居冀”。这个冀在何处?从古天地人对应可寻古冀之地望。
《南岳志》引《春秋感精符》云:“尧为翼之精星,在南方”,按古星野说,翼、轸二宿对应楚国,而尧星是翼宿中的一星,在南方,明其在南楚也。
尧与翼宿关系甚密。《竹书纪年》《宋书•符瑞志》云:“母曰庆都……足履翼宿,既而阴风四合,赤龙感之,孕十四月而生尧于丹陵”,因此,“元年丙子,帝即位,居冀”。冀之为都是从尧开始的,许慎“冀为北方州也”的解释早已被人否定。按冀字即翼。郭沫若释金文:“冀,如小心翼翼之翼,敬也”。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释》也沿引此说,并曰:“冀古通畿”。畿、翼均有辅佐王都之意,指王都附近的地方。上古的这个“冀”在楚国,因为翼宿对应楚国。而当尧禅位于舜时则记天象云“景星出于翼”。尧之于翼宿,于楚国的关系甚明。
关于古翼国的地望。唐李淳风《乙已占》卷三引《洛书》云:翼对应九江,轸对应敷浅原。而九江即今湖南地[3][4]。又,轸宿中有一小星名长沙,轸宿东南七度有青丘星,他们分别对应地上的轸国(《路史•国名记》云在楚东南)、长沙国、青丘国。那么,翼当然对应地上的翼国,即在九江之冀都。
冀又作纪,亦即王畿。《帝王世纪》:“(舜)葬苍梧九疑山之阳。是为零陵,谓之纪市。”《路史•后纪十一》:“舜以瓦棺葬于纪,是为鸣条。”罗苹注:“纪即冀,故纪为冀后”,可见舜所葬苍梧之地为冀州也。又《山海经》:“庐江水出于三天子都山”,《海内经》:“南海之内,有衡山,有菌山,有桂山,有山名三天子都山”,郭濮注:“都”一本作“鄣”,《说文》“鄣”又作“纪”,即畿,都、鄣意义一致,皆指天子之王畿。在“南海之内”,明上古之王畿在南方。
神农有个臣子叫赤冀氏,罗苹注《路史•后纪三》曰:“赤冀……一作赤制”,《南岳志》引《衡湘稽古》:“赤制氏作耒耜于郴之耒山”。郴之耒山在今湖南,耒水所出。“赤”南方之色,“冀”南方之地,以为氏号。
翼、冀二字可通,实指一地,故常连读为“翼冀”。就像荆、楚二字,其意义一致,常连读为荆楚。古人常以所居地名为姓,如傅说居傅,商鞅居商,那么居翼冀者姓翼冀,故神农姓“伊耆”,黄帝颛顼帝喾为神农之后代皆姓(伊)姬,少昊姓(伊)纪,尧姓伊祁[5][6]。今湖南祁东以西,祁阳以北有山名皇帝岭,有水曰祁水,当与某一祁姓帝王有关。
以上种种,可证尧与湖南的关系。
2、《山海经》作证
《山海经》是中国最早的地理名著,记载五帝至夏代的山水及风土民情,杂有神话故事。有关五帝史的史料大都来源于此。且无自相矛盾之处。世界各国的远古史都是在此类文献中得以保存的。关于《山海经》的价值,详笔者专论。[7]
在《山海经》中共有五处关于帝尧的记载,而且毫不矛盾地记在南方。
《山海经•海内经》:“南海之内……有木名曰若木,若水出焉……有九丘,以水络之,名曰陶唐之丘……有木……名曰建木……大昊爰过,黄帝所为”。《史记》:“帝尧为陶唐”。说明陶唐氏在南海之内,即南方。
《中山经•中次十二经》:“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是在九江之间……又东南一百八十里,曰暴山……又东南二百里,曰即公之山……又东南一百五十九里,曰尧山……凡夫夫之山、即公之山、尧山、阳帝之山,皆冢也”,从此“洞庭”“帝之二女”“澧、沅、潇、湘”可知,洞庭之山指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所居之岳阳君山。“尧山”在君山东南539里(180+200+159里)。据同时古书《礼记•王制》,北岳恒山距南岳衡山三千里,以此推算,距二妃墓东南539里的尧山当在今攸县北境。1999年,笔者在古书指引下终于在攸县高枧镇找到尧山,证明《山海经》所记尧山非常准确。要说依据,这就是最明确的依据了。
此外《山海经》还有如下记载:
(1)、《海外南经》“狄山,帝尧葬于阳,帝喾葬于阴。”
(2)、《海外东经》“两山夹丘,上有树木。一曰嗟丘。一曰百果所在,在尧葬东。”
(3)、《大荒南经》“帝尧、帝喾、帝舜葬于岳山。”
从第(2)条“尧葬东”分析,也可知尧葬在南方,因为《海外东经》从南而北记述,嗟丘是最东南的地名,其在尧葬东,说明尧葬处在正南方。从第(3)条可知所谓岳山,当指南岳,古湘中、湘北诸山皆泛称南岳。因为舜葬在湖南,因此与之葬于同一个“岳山”的尧当然也在湖南。
《山海经》所有有关尧帝的记载就这些,无一例外地记在南经里,而且无矛盾。
3、地名可说话
今攸县北部皇图岭镇附近有平(或作坪)阳、丹陵、尧山等地名,攸县之北江为渌水支流,这些正与《帝王世纪》合。该书曰:“帝尧……母曰庆都,孕十四月而生尧于丹陵……都平阳”。钱宝塘《帝王世纪考异》引《五行大义》曰:“帝尧陶唐氏,祁姓。母庆都,出洛渚(洛者渌也,古音通——引者注)遇赤龙感孕,十四月生帝于丹陵,名放勋。以火承木。其兄弟挚封之于唐,故号陶唐氏”,顺便一提,尧时可能有一年十八月历,按此,则孕14月,正好与人怀胎时间同。这种历法彝族也曾有过。
丹陵当为丹朱之陵。《山海经•海内南经》:“苍梧之山,帝舜葬于阳,帝丹朱葬于阴”,按《路史•国名记》“湘潭到两广为苍梧”。从里耶秦简可知,战国时,在湖南有苍梧、洞庭二郡。而丹陵所在之攸县正好在苍梧之阴。
4、凤凰能传信
攸县西有凤凰山,东有鸾山、凤岭。凤凰山是南岳七十二峰之一,至今仍有“南岳庙”在。《南岳志》《南岳仙道记》《拾遗记》等载神农氏受口衔九穗禾的朱鸟的启示从而发明了农业,后人将神农追赶朱鸟所到达的这座山起名为凤凰山。这与神农有关的凤凰山当是天下最早的凤凰山了。而在古人的观念中,凤凰就是飞得很高的那种雉,又称翟、天翟,如元•伊世珍《琅环记•贾子说林》云墨子的母亲梦见朱鸟凤凰飞进室内,因而怀孕生下墨子,便将其起名翟鸟,其出生地也名为落凤山。可见翟即凤凰。
而“翟”又常作“狄”,如《史记•匈奴列传》狄、翟相通,《淮南子》商祖简狄又作简翟,因此,《山海经•海外南经》所说的:“狄山,帝尧葬于阳,帝喾葬于阴……南方祝融……”中的“狄山”当为凤凰山之别称。这话出现在“海外南经”里,又有南岳之“祝融”大神,亦明 “狄山”亦即南岳之凤凰山。
5、诸子有记载
诸子所载,尧的活动中心在湖湘。史载帝挚封其弟尧为唐侯,按古礼,侯国七十里地,古礼虽不可尽信,然侯国不大是可信的。因此,尧为天子前必先臣服周围小国。《吕氏春秋》云:“尧战丹水之浦以服南蛮”。南蛮当然在南方。《淮南子•本经训》:“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 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于是天下广狭险易远近始有道里。”从其中洞庭、寿华、青丘等几个地名,可知尧的早期活动范围在湖南。“畴华”《海外南经》作‘寿华’,华即夏,雉(凤凰)名[8],寿作?,《尔雅•释鸟》(雉鸟)“南方曰寿”,寿本?作后又作?,在雉鸟头上加了冠子,冠子是年寿长幼的标志,故在寿鸟上加上冠子的“寿”字作“寿命”解。高诱注:“寿华在我国南方,泽名”。寿华之野又作寿麻之野,音近也。如《大荒西经》在“常阳之山”与“南岳”之间云“有寿麻之国”,下面接着讲南岳和吴回的事,可见这个寿麻之国即今湖南。郭璞注《吕氏春秋》曰“南服寿麻”,陆思贤先生说“寿麻在正南,故下接‘南岳娶州山女’”[9]所以说寿华之野在湖南,今有汉寿、华容二县。青邱之星在轸七度,对应地上的青邱国。《海内东经》有“青丘国”,《南山经》有“青丘之山”,而《山海经》中的青丘国与黑齿国相邻,且都在楚之南,如屈原诗云:“南方不可以止兮,雕题、黑齿”,可见“青邱”之地属南楚。洞庭在湖南不用多说了。古宋国有“桑林”地名,但此当指桑树林,封豨指桑林中的野猪之属。因此洞庭湖及湖南地区为尧早期之活动中心,即古王畿。
6、崇山亦佐证
《墨子•节葬下》曰:“尧北教乎八狄,道死,葬蛩山之阴。”《说文通训定声》:“龙、融、熊、崇、蛩、戎等字,韵在丰部,为同韵字”。蛩、崇,韵同音近,因此“蛩山”即“崇山”之谓,《水经注》、《路史•尧冢考》亦皆曰:“《山海经》云尧葬狄山,一曰崇山”。
神农炎帝姓伊耆,黄帝轩辕姓伊姬,尧姓伊祁,实则一姓。在湖南祁阳县之北、祁东县以西有一山,今名皇帝岭(在邵东县),当与尧有关。古帝常迁都,尧亦如此,所以《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载“尧曰:‘俞!以固冀于此’”。可知尧多迁都。尧曾在湖南南部立过都,然后北上去教“八狄”,道死,葬崇山,今攸县。这里也是他出生之地。
司马相如《大人赋》:“吾欲往乎南嬉,历唐尧于崇山兮,过虞舜于九疑。”可见尧葬于南方。
《竹书纪年》、《宋书•符瑞志》皆记:“夏道将兴,草木畅茂,青龙止于郊,祝融之神,降于崇山。乃受舜禅,即天子之位”。祝融是南方之神,崇山是南方之山,这个“崇山”,《路史》说在湖南慈利县,笔者觉得应当在大南岳,因为至今南岳还有祝融庙,祭祀着这下临崇山之神。根据古观念,出现此类祥瑞意味着有新国家将兴起,即“夏道将兴”,而李元度《南岳志》引《符子》云:“舜禅夏禹于洞庭之野”。夏禹在洞庭之野即位,因此就出现了附近的祝融之神降于崇山之祥瑞。可见,尧葬于大南岳。而大南岳包括攸县。
文老先生的的疑惑归纳起来有以下几点,试答如下:
1、清代学者考定今本《竹书纪年》是明代范钦的伪作,不可信。
答:此书与尧帝之攸县史迹关系不大,因为,记载尧生丹陵的除了此书外,还有《帝王世纪》《路史》等,《帝王世纪》的作者在《竹书纪年》挖出的第2年就死了,不一定看到了整理好的竹书,且《帝王世纪》早就成书了。即使看到了,那更是宝贵,因为,这是看到的古本可信的《竹书纪年》。学术界对古本是没有异义的。
今本《竹书纪年》的成书时代和作者,清人姚振宗推断为明嘉靖间天一阁主人范钦。但,南宋初罗泌《路史•国名纪》戊注曾引《竹书纪年》桓王十二年事,已不用晋国纪年,除多一个字之外,与今本全同,故今本最迟在南宋初即已出现。因此,所谓范钦作伪之论不攻自破。
陈力先生硕士论文《今本〈竹书纪年〉研究》(指导教师:徐中舒),发表于四川大学学报丛刊第二十八辑《研究生论文选刊》,后收入邵东方著《崔述与中国学术史研究》附录,邵东方先生并有专文商榷,人民出版社,1998年;邵东方、倪德卫主编《今本竹书纪年论集》,台湾唐山出版社,2002年2月;又译载于《中国社会科学》英文版1993年第3期。[10]其文云:“综上所考,《纪年》自唐宋迄于有清,其流传之迹历历可睹:以传授统绪论之,今本《纪年》为明人伪造之说实为无据。又,杨滇、陈耀文、袁仁、雷学淇所见本均在天一阁本刊行之前,故今本《纪年》为范钦伪造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又云:“综上所考,今本《纪年》虽有讹脱及后人补辑,然其渊源有自,体例、内容无不与宋以前古本相合。既有外证,又有内证,则今本《纪年》为明人伪造之说可以休矣。”
笔者在中国先秦史学会网站→文章→学人文集→刘俊男文集里也有专论。[11]
这本书具有重大的史学价值。陈梦家先生曾经说:“纪元后279—281年之间在汲郡所出的《竹书纪年》,乃纪元前297—296所作魏国的史记。汲冢竹简的发现,和安阳甲骨的发现,就古史的材料而说,有着几乎同等的重要性。” 作为战国的古史书,《竹书纪年》是最可珍贵的资料。清代朱右曾就利用它来校订《史记》。陈梦家、杨宽等重定战国年表,所根据的也基本上是《竹书纪年》,《竹书纪年》已经成为重建战国年代学的主要依据。《竹书纪年》对春秋史事记载多与《春秋》相一致。关于商周史实,《竹书纪年》很多记载与甲骨文、金文符合。有些地方《竹书纪年》与传统记载有很大不同,比如“太甲杀伊尹”、“文丁杀季历”、“共伯和干王位”等,但传统史书很可能是在儒家思想影响下本着“为尊者讳”之类的精神而作过改动,反不如《竹书纪年》的记载来得可信。《竹书纪年》有关夏代世系的记载基本与《史记•夏本纪》相合。并且,《竹书纪年》还记载了它书不载的夏代史事,如夏与诸夷的关系;所记夏代各王的都邑,也比其他文献更为详尽。 《竹书纪年》可以与不同来源的资料多方印证,说明古史记载的可信度相当之高。作为一本魏国的史书,《竹书纪年》的史料价值珍贵无比。最近刚告完成的夏商周断代工程,在文献资料上很大程度上就依据了《竹书纪年》。[12]
2、即使“尧生丹陵”如《竹书纪年》所说,但该书没有指明是哪个地方的“丹陵”,怎么就能断定就是攸县的“丹陵”?若说当今中国只有一个叫“丹陵”的地方在攸县,安知古代就没有一个也叫“丹陵”的在别的地方?因为“丹陵”是一个不上地图的小地名。
答:文先生这仅仅是怀疑,毫无证据。您有什么根据说其他的地方有丹陵,且与尧有关?丹陵与丹朱及尧之关系如上文所论。攸县出现尧山(葬地名)、平阳(都城名)、丹陵(出生地地名,丹陵因丹朱之陵而名,后人即以此地名述尧史。)等成组的与尧帝有关的地名,实非偶然。丹陵在过去是个大地名,比皇图岭的名字还大。
3、据载,尧是原始社会末期的一个人物,先是陶唐氏部落长,后任炎黄联盟首领,史称唐尧。原居河北,后徙山西,是否生于南方,还值得怀疑。
答:请问居河北、山西的证据何在?是《汉书•地理志》吗?亦或是更晚的书?这可信吗?《汉书•地理志》是刘向所写,后被班固收入《汉书》,其将尧所葬的尧山(冢)分记在河东郡(今属山西省)、中山唐县(今属河北省)、济阴郡成阳县(今属山东省)三处,且相距很远,可见其未审也。关于尧山(陵)的地点,《水经注》曾提出过质疑,并全盘否定了河北、山东二说。在《水经注•滱水》(宋翔凤所辑《帝王世纪》所论与《水经注》相同)里,郦道元说:“唐水在西北入滱,与应符合。又言尧山者在南,则无山以拟之,为非也。阚骃《十三州志》曰:‘中山治卢奴,唐县故城在国北七十五里。’骃所说此则非也。《史记》曰:‘帝喾氏没,帝尧氏作,始封于唐。’望都县在南,今此城南对卢奴故城,自外无城以应之。考古知今,事义全违。俗名望都故城,则八十许里,此城距中山城则七十里,验途推邑,宜为唐城。城北去尧山五里,与七十五里之说相符,然则俗谓之都山,即是尧山,在唐东北望都界。皇甫谧曰:‘尧山一名豆山。’今山于城北如东,崭绝孤峙,虎牙桀立。山南有尧庙,是即尧所登之山者也。《地理志》曰:‘尧山在南’。今考此城之南,又无山以应之,是故先后论者,咸以《地理志》之说为失。” 在济阴郡下,郦道元经过详明分析之后说:“考地验状,咸为疏僻,盖闻疑书疑耳。”而在河东郡下,则曰:“事有似而非,非而似,千载眇邈,非所详耳”。可见河北、山东之说为误。山西之说也不能确定。
郦道元为什么不同意以上诸说呢?因为这诸说与《山海经》和《墨子》所载不一致。在“济阴句阳县”下,郦道元说:“《帝王世纪》曰:尧葬济阴成阳西北四十里,是为谷林。墨子以为尧堂高三尺,土阶三等,北教八狄,道死,葬蛩山之阴。《山海经》曰:尧葬狄山之阳,一名崇山。二说各殊,以为成阳近是尧冢也。余按小成阳在成阳西北半里许实中,俗喭以为囚尧城,士安盖以是为尧冢也。”此中可见郦氏认为尧葬有“成阳”“崇山”二说。
既然成阳说不确,则崇山说当为可据。
笔者以为,北方尧迹主要是尧之后代刘累之属带去的。关于尧迹北迁有如下线索:
《左传》昭公七年:“子产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权虞。”这里的“后帝”指尧,“唐人”指唐尧之后代。尧本人不居此地,若尧居此地,岂非迁实沈与自己同居吗?这里的“唐人”指尧后代,因为要其“服事夏商”。因此陶寺文化为实沈、唐后裔文化。实沈、阏伯北迁,当然打上了尧帝的烙印,带去了一些尧迹。此为第一阶段之尧迹北迁。后来,尧之后代又随夏北迁,到达“大夏”,所以说“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此为第二阶段尧迹北迁。
《竹书纪年》、《左传》昭二十九年均载:“帝孔甲七年,刘累迁于鲁阳……刘累所畜龙一雌死,潜醢以食夏后,夏后飨之,既而使求之,惧而迁于鲁阳,其后为范氏。”鲁阳,古注云当今河南之鲁山县,其后人又迁入今山东,并将“鲁”之地名带入山东(曲阜之鲁地原名“奄”“偃”)。至周武王灭商,“封尧之后于蓟”(北京附近)[13],或云“封尧之后于祝”[14]或云“黎”。[15]今河北有唐县,北京有房山(尧为唐尧,其后代曾被封于房)。这样,尧迹便从南方带至晋南,从晋南带至豫南和河北,又带至山东西南。而晋南、河北又都是后世之“冀州”所在地,所以,《竹书纪年》中的“冀”,人们很自然地说成山西或河北了。
4、尧,高也,某个地方有座较高的山名之曰“尧山”,并不包含特别的意义,为什么硬把此山与尧帝联系起来?……在封建社会君临天下的皇帝都称天子,难道“天子坪”与别的天子无关?
答:尧固然有高之义,但尧山是专有名词,《山海经》说得非常明确:“……曰尧山……凡夫夫之山、即公之山、尧山、阳帝之山,皆冢也”。而且在《山海经》里只有一个尧山。如果因高就称尧山,与这山等高的不知有多少,为何不称尧山?当然,天子坪属众多证据下的推断,不属笔者所列证据。文先生也讲不出与哪个天子有关。在古代与天子有关的事物可不能随便讲的。
5、据唐代史学家刘知几考证,尧、舜、禹的权位并非“禅让”而是篡夺,舜把晚年的尧帝囚禁起来,夺取权位。此说是可信的。
答:此条于攸县尧迹关系不大。古本《竹书纪年》有囚尧说,证明此书较可信。在其他古书如《韩非子》《孟子》也有同样的说法,禅让有主动禅让和逼禅两种,此为逼禅。
6、《简述》说王船山为《宝宁寺志》所作的序言中有“帝陵在其北”一语,就断定“系指攸县北乡有帝陵”。对此,人们不禁要问:如有帝陵在攸县北乡,为什么攸县人所修和历届《攸县志》没有记载?……就以他在《宝宁寺志》中所写的如下一段话来看:“攸邑自南云之号,隋建为州,洎舆侯之封,汉或分国。洣水同源,帝陵在其北;湘江之合派,祝融峙其南。”就有两处不准确,一是攸建为南云州,是在唐武德四年(621年),非“隋建为州。”二是衡山祝融峰在攸县之西,是“峙其西”,而非“峙其南”。所以对古代的学术权威也不能迷信,尤其不能迷信他的每一句话。
答:此条是《简述》引用谭特立先生文章[16],本人上文未列为据。祝融峰在今攸县西面,清朝时与攸县为邻。此南北对举,当是为了文彩,不可当作历史记载。而云“帝陵在其北”或可旁证攸县北部有帝陵,或指丹陵乎?在清朝,丹陵之名比皇图岭之名还著名。说《攸县志》为何没记载,那是值得商榷的,几乎现在所见的攸县古志,都记载了南云八景,其一即“丹陵夜月”,可见丹陵是很有名的。至于没明确记载尧陵,那也很正常,即使是《史记》,五帝中也只记了“舜葬九嶷”。
说不可盲从权威这点最可取,我们决不能盲从了疑古派学者的陈旧观点。
至于说此段引文有两处错,是值得商榷的。乾隆版《攸县志》云:“隋大业三年,省建宁、阴山、茶陵、攸水,入潭州。”即此时没有攸县,攸县之地称州,即潭州。1990年版《攸县志》:“唐武德四年,……攸县……与阴山、建宁、茶陵均属南云州,州治原攸水县治。贞观元年,废南云州,将所属五县合并为攸县。”此攸县范围即今株洲市五县之范围,上述引文是追述攸县汉隋唐时的攸县,再加上古时地图不可能那么精确,因此衡山在其南也是无可多责的,说隋始置州,也是有根据的。
7、苍梧之阴,未必就是指在苍梧之北数百里的攸县丹陵。
答:前文已述,丹陵当为丹朱之陵。《山海经•海内南经》:“苍梧之山,帝舜葬于阳,帝丹朱葬于阴”,按《路史•国名记》“湘潭到两广为苍梧”。从里耶秦简可知,战国时,在湖南有苍梧、洞庭二郡。而丹陵所在之攸县正好在苍梧之阴。
8、据载,丹朱是尧帝的儿子,原居山东丹水,故名丹朱。为人傲狠,舜夺取权位把尧帝囚禁起来以后,将丹朱放逐到山东的丹水,今山东鄄城西北尚有“偃朱城”故址。
答:说是山东的丹水请问有何证据?天下的丹水多的是,在《山海经》里也有两条,一条在南,一条在西北。其实《水经注》所载,我们南岳这里也有丹水。《水经注》卷38;“湘水又北经衡山县,……丹水涌其左,澧水流其右。《山经》谓之岣嵝,为南岳也。山下有舜庙,南有祝融冢,楚灵王之世,山崩,毁其坟,得《营丘九头图》。禹治水,血马祭山,得金简玉字之书。”此南岳周围之二水、古迹,皆云大南岳。大南岳包括七十二峰,故云“丹水涌其左,澧水流其右”,古之地图上南下北,左东右西,如马王堆出土之地图,因此,丹水宜在南岳之左(东),南岳最东一峰为凤凰山,凤凰山出一水流经丹陵,当为《水经注》之“丹水”矣。今攸人谓之“北江”“沙江”,为湘江支流渌水南源。
说山东鄄城为舜偃丹朱之所,是好事者的附会,是将鄄与偃谐音字联想出来的,没有直接的古史根据。《括地志》云:“……《竹书》云: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17 ],《竹书纪年》所记的这个事可能是有的,但《括地志》将其与鄄城挂上钩,则没有根据。《水经注》济阴句阳县下曰:“按小成阳在成阳西北半里许实中,俗喭以为囚尧城,士安盖以是为尧冢也。”“俗喭”二字表明不可信从,就像马王堆汉墓过去以为是“马王”之墓一样不可靠,因为这没有古文献依据。
《古本竹书纪年订补》云:“《太平寰宇记》濮州鄄城县下有‘尧城在城北五里’。又有‘偃朱城在县西北十五里’。万廷兰校注云:‘案原本二城下皆引《纪年》云云,且云:《十道志》已录,今不欲去之。究竟事涉荒诞,不见经传,非圣者无法,不如去之。’是万氏所见《寰宇记》原本有引《纪年》二则,而为万氏所删去,刻本遂不见此文。干隆癸丑乐氏刻本亦脱去之。此二则文虽不见,然以万校语词观之,可确信其与《五帝本纪》正义所引相同。雷学淇《考订竹书纪年》中之《辨〈太平御览〉、〈寰宇记〉之误》条,所引《寰宇记》文,即万氏所见之原本。案《寰宇记》所云‘尧城在城北五里’、‘偃朱城在县西北十五里’,与正义所引《括地志》之文同,《括地志》于此文后即两引《竹书》云云。原本所云‘《十道志》已录’,疑《十道志》亦录自《括地志》,并改《竹书》为《竹书纪年》。以未见原本,不入辑。”
《括地志》,唐公子李泰所编之地理书,所定上古地名事迹未见其根据。因此《古本竹书纪年》之集佚者不入辑。
9、丹朱未为帝,何来“帝丹朱”?陵,大土山,古代把皇坟墓称作“陵”。丹朱不是皇帝,他的坟墓怎么叫“陵”?不能异想天开,把“丹陵”说成是丹朱的坟墓。
答:《山海经》一书记载古代首领有帝号的不多,而丹朱却有了帝号,称作帝丹朱。郑玄说:“德配天地,在正不在私,曰帝”。这说明丹朱在汉代人眼里是古代很有德望、声名很显赫的人。但《竹书纪年》《韩非子》等记载:“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不与父相见”。可见尧不传子而让位于舜似并非尧之本意,而是迫于舜的威力。或说是舜排斥了尧子丹朱而篡夺了尧位,说明尧并非不想传子,尧子也不一定不肖。这说明当尧之时,位传子还是传贤,家天下还是公天下,正处于激烈斗争当中。《竹书纪年》等也称“帝丹朱”。说明在人们的眼里丹朱就是继尧位之帝,其墓也当为陵。
《史记•五帝本纪》:“尧曰‘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而卒授舜以天下。尧崩,三年之丧毕,舜让辟丹朱於南河之南。诸侯朝觐者不之丹朱而之舜,狱讼者不之丹朱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丹朱而讴歌舜。舜曰‘天也’,夫而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是为帝舜。”可见舜曾让丹朱当了几年天子,可是诸侯不同意,于是“只好”由舜亲自当天子。因此说丹朱不是帝是没有根据的。从舜囚尧偃塞丹朱看,舜是篡位,篡丹朱之帝位,也可知丹朱原为帝。
丹、朱,均为红色之义,如荆楚,实为荆或为楚,丹、朱也可简为丹或朱。如古本《竹书纪年》曰:‘后稷放帝朱于丹水’,丹朱简称为朱。古人常以居地为姓,如商鞅被封于商故姓商,帝朱被放于丹水,也许因此而被称为丹朱,这样,丹朱陵便可简称为丹陵。
10、《山海经》有“怪物”,不可信
答:清人毕沅《山海经新校正•序》说:“《山海经》作于禹、益,述于周秦,其学行于汉,明于晋,而知之者,魏郦道元也。”还说:“《五藏山经》三十四篇,实是禹书。禹主名山川,定其秩祀,量其道里,类别草木鸟兽,今其事见于《夏书•禹贡》《尔雅•释地》及此经《南山经》已下三十四篇。”此说很有见地。
世界各国的上古史都是神话传说合一,中国也不例外,如果不从《山海经》里研究上古史,请问文先生要找哪里的资料?是《史记》这样的正史吗?那是找不到的,那里没有。如果没有就不研究吗?那是历史虚无主义。即使是疑古大师顾颉刚先生也说《山海经》是未经窜改的,保存了最早的史料。至于古文献中有很多怪物,其实不怪,并业已被出土文物所证实。那些“怪物”当是各地古人的不同崇拜物。[18][19]如“三足鸟”(陕西宝鸡出土三足鸟青铜器),“长目人”(四川三星堆出土“长目”铜人),《山海经•海外西经》所载“人面蛇身,尾交首上”之“轩辕国人”(甘肃省甘谷县西坪出土彩陶瓶上之“人面鲵纹”即此。)……都已挖出这类文物。又有的当属风俗之谓,如记在《大荒西经》中“一臂国”,其人似只穿一个袖子衣服的西藏人。至于“头上有翼”的“三苗”人则很似今天九寨沟附近戴翼形冠饰之古羌人后裔,《后汉书•西羌传》记载:“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姓之别也。其国近南岳,及舜流四凶,徙之三危,河关之西南羌地是也。”,可见《山海经》信而可证。
再说“祝融为南方之神,蓐收为西方之神”之类是古人制定历法时所使用的“学术术语”,该书中太昊、炎帝等五帝,亦是与历法相配套的“学术名词”,《白虎通德论》:“太昊者,少阳也”“炎帝者,太阳也”……。后人不知其所以然,概视为神,甚至贬为迷信之类,不亦悲乎!少见才多怪。是故郭璞云:“非天下之至通,难与言《山海》之义矣。” [20]
关于《山海经》,详笔者专论,
结语:关于上古帝王,史料奇缺,后人又随意附会,不经细察,因此很是混乱。湖南有炎帝陵、舜帝陵,有祝融庙,有嫘祖墓、二妃墓、善卷(尧帝之师)墓……还有中国最早的人工栽培的粮食(道县玉蟾岩遗址1万2千年前的),最早的城(澧县城头山古城6200年前的),最早的父系社会及中华宗教文化图案之源(怀化高庙遗址7400多年前的)……湖南的地下文物及远古帝王传说都在中国领先,因此攸县有尧禹二帝史迹不足为怪。至于大禹的攸县史迹本文无暇论及。
目前,全国都在开发旅游,如,浙江缙云县说是黄帝到过那里,山东禹城说大禹治水在那里停过,广西桂林舜庙也是因大舜曾去过,这些地方都在大力开发,无人反对。再说即使有别地在祭尧帝,也没关系。炎帝至少有陕西、湖北、湖南、山西四地祭,舜帝至少有湖南、山西、广西三地祭,黄帝至少有陕西、浙江、河北三地祭,这些都不要紧。研究传说帝王不必像研究后世帝王那样精确,因为不可能那样精确。只要有文献根据即可。中国先秦史学会法人代表、顾问组组长,原常务副会长孟世凯先生多次指出:“祖先大家祭,不必去争户口”。建议攸县进一步重视尧迹。当前,攸县人民集资建成尧帝宫,说明攸县人民是有远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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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郭濮.山海经注(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