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每月一題：民間故事中被污名化的女性

有鹿氏

民間故事中被污名化的女性
      －－從後母到狼外婆、虎姑婆              鹿憶鹿
     
      從二十四孝故事到灰姑娘中的後母幾乎都是可怕的，無所不用其極地虐待繼子女，民間故事中後母被污名化現象，全世界非常一致。
       而西方和中國的「狼外婆」、「虎外婆」這一類型故事中，關鍵角色通常是奶奶、外婆，臺灣則千篇一律是「虎姑婆」；在日本民間故事中，不論是母親、外祖母、繼母或鬼婆、山姥，角色也常是指年老女性。
       我們或許能稍微探討幾個問題：何以這一類型的故事中關鍵的害人吃人角色常是女性？在中西方熟悉的「狼外婆」「虎外婆」下，臺灣出現特殊的「虎姑婆」，臺灣何以是姑婆而非外婆？其實，閩南也是姑婆，請大家順道提供一下閩南可怕的虎姑婆資料。


鹿憶鹿簡介
父親安徽人，母親澎湖人。出生於澎湖一個叫大倉的小島，所讀的小學已經廢校。六年小學的級任老師都是父親鹿俊昌先生。
學歷是文學博士，卻一向認同美國神話學學者Joseph Campbell的話，在文科或文化領域，博士學位是無能的表徵。
現任東吳大學中文系教授。
研究領域以民間文學、神話學、《山海經》及原住民神話為主。
著有《走看九○年代的台灣散文》、《洪水神話》等學術性書籍，近年來專注於南島民族的神話比較研究。創作部分有《欲寄相思》、《想飛的鹿》、《臨溪路70號》等散文集。
網頁http://myweb.scu.edu.tw/~bambi

锺宗憲

每次見到鹿大俠或洪淑苓教授, 我都會懷疑:
男人真的那麼壞嗎?
像我這樣的好男人真的那麼少嗎?
換一個角度想,
被污名化的女性是否正足以說明女性的親和力與影響力?
沒有被污名化的男性嗎?

眉间尺533

有，男人有被污化的，我就听过我们老师讲过陈世美就是他的一个同学找他办事，陈世美没答应，于是这个人在回家路途的每个客栈都写上陈世美的坏话，特意放出谣言诬陷他的。

吉国秀

污名化是个不错的主题，也是微观社会学中非常经典的题目。我了解的比较少，不过还是知道戈夫曼做对污名化很有研究，不过他没有将民间故事与污名化相联系，有鹿氏很有创意。谁被污名化？为什么要污名化？怎么污名化？细细品味起来，一定会非常有意思。

畲人

鹿老師這兩年書上的簡介都是這樣
污名化的女性之後
應該加上無用的男性

品三

畲人 于 2007-3-5 19:08 写道：
鹿老師這兩年書上的簡介都是這樣
污名化的女性之後
應該加上無用的男性

鹿老师家的男性要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了。

施爱东

曾在中山大学听小鹿说过这个题目，有些地方不是很同意。
有没有统计过《西游记》？里面是男妖怪多呢？还是女妖怪多？
如果是男妖怪多，我是不是可以写一篇《古典文学中被污名化的男性》？

有鹿氏

先來說一下虎姑婆吧

早在三○年代，鍾敬文先生所輯《老虎外婆故事專輯》就搜錄有25則同類型故事，文末並附有20則待印的故事資料，其中提及雲南河口有山人婆；甘肅臨洮是吃人婆；貴州貴陽是老變婆；廣西南寧是老婆婆；河南孟津則是沃貓精（豹）；日本稱山姥。 老虎母親（或外婆）型是有老虎（狼或野人，或其他猛獸）幻形為他們的母親（或外婆、叔婆）來到家裏。

謝雲聲民國十六年左右在全閩報徵求相關福建故事，不久被黃振碧擅自編成《閩南故事集》一書於上海泰東書局出版，《民俗》第一期鍾敬文先生曾有評《閩南故事集》一文。因此《閩南故事集》和謝雲聲1929年所編成的《福建故事》（四集中的第二集）都收錄有虎姑婆故事，這一則由克羅爾曼採錄的故事，言明是流傳於漳州、惠安、永春、南安、同安、廈門等地。 虎姑婆故事所流傳的地區都在閩南的東南沿海一帶，台灣所以以虎姑婆類型為主，應有閩南地緣的影響。

台灣虎姑婆故事的流傳與東南沿海的移民應有所關連，筆者發現福建的漳州、惠安、永春等地與台中地區各流傳一則故事，其結局都是孩子念了一段咒語後到天上當月亮。

流傳於閩南漳州一帶的「虎姑婆」故事中，直言虎姑婆扮成媽媽，而其中的姊姊叫金兒妹妹叫銀兒。福建福鼎縣（閩北）、福清縣（閩中）的兩則故事中，老虎扮成孩子的外婆，而後一則故事中，兩姊妹的名字一為「金仔」、「銀仔」，可見故事似也同一源。

台灣相關的故事類型則幾乎千篇一律稱作「虎姑婆」。而虎姑婆甚至已經在台灣傳說中成為吃人的可怕妖怪的專有名詞。

根據筆者東吳研究生吳安清的論文《虎姑婆故事研究》所言，臺北、桃園、苗栗、台中、彰化、雲林、嘉義、台南、宜蘭、澎湖等使用閩語地區都有虎姑婆假扮媽媽的情況；而苗栗說閩語的地區，流傳的情節是虎姑婆扮媽媽，客語地區流傳的是老虎扮成姨婆。吳安清所歸納的大約三十則故事中，幾乎少有例外，虎姑婆是關鍵性的吃人角色。

施爱东

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坏人总是得有性别吧？
只要他（她）有了性别，就是对男（女）性的污名化？
这个观点不太说得通。
另外，小鹿说“西方和中國的「狼外婆」、「虎外婆」這一類型故事中，關鍵角色通常是奶奶、外婆”，那么，我可以举出同样多的故事中，那些点化世人的神仙，也常常变化成善良的老太太，给世人带来祝福。

chuan

        从性别文化研究视角看，女性形象被“妖魔化”，正是男性中心社会中的一种普遍现象。李祥林的《性别文化学视野中的东方戏曲》一书（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2001），曾专章论述“受礼赞的天使”和“被诅咒的夏娃”（第四章《雌性世界的异化》），可供读者参考。

施爱东

chuan 于 2007-3-5 22:00 写道：
天马图书有限公司

这个公司我知道，广东学者出不了的书，都在这个公司买书号，很便宜，1000块钱左右就能买到一个天马图书公司的书号。呵呵

锺宗憲

有鹿氏 于 2007-3-5 14:38 写道：

何以這一類型的故事中關鍵的害人吃人角色常是女性？

我想關鍵應該是"這一類" , 已經是一類了, 所以是故事中的女性.
可能鹿大俠想談的是與虎姑婆有關的女性形象問題

宜家

这两天电子图书无法登陆，咱尚无充分的资料，只能就自己的一点想法先说两句。关于老虎外婆的。
这个故事，咱小时候常听妈讲它，调查的时候又听到几位婆婆讲过，手头的几个故事集中女人讲的居多。毫无疑问，这是女性群体传承的类型故事。其中也必然包含女性的人生启示。
河南和辽宁的是老虎外婆，都是母亲到姥姥家去，半路被老虎所害，老虎变成母亲或姥姥的样子回来叫门（用母亲惯常的叫法）。几个女孩中，年长的都表示怀疑，只有最小的警惕性不高，引虎入室。睡觉的时候大孩子们都不同意和它一起睡，只有最小的愿意，（此处，最小的孩子发现母亲身上有种种异样，都被老虎蒙骗过去）结果被吃掉。当姐姐们发现了，哄骗老虎说要小解，纷纷逃出门，爬上树，准备好捕虎的东西，待老虎出来要上树吃掉她们时，把它摔死在树下。
故事的幻想性主要在于老虎变成母亲或外婆这一形象上，要弄清楚的也是这一角色。此外，我听过和看过的故事里，提到的孩子几乎都是女孩，那么可不可以说，这是关于女性或母性的故事呢？因为女孩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是一种连续，不像男孩子那样要从母亲的怀抱中挣脱而学习父亲的男性角色。故事里，女孩和母亲的关系是紧张的，吃人的母亲到底是女孩们成长的阻力，还是促进女孩们成长必须超越某些东西的动力呢？也许两者都有。这是母亲原型中所包含的积极和消极的两个方面吧。
从老虎和母亲（或外婆）的关系来看，两者是合二为一的，母亲或者说母性中的吞噬特性，表现无疑。故事里说，只有最小的孩子，给老虎打开门，也只有她愿意和它一个被窝睡觉，这是一个没有脱离母亲怀抱的孩童的天真无邪。这些情节和现实很是一致，即年幼的孩子可以得到最多的母爱，即使这种母爱太多而成为阻碍她成长的羁绊，也愿意回报更多的甚至缺乏理性的爱。不过，孩童对母亲的过分依恋，往往是不利于自我发展的。故事里形象地述说着这一点。最小的、太依恋母亲的孩子的结局，是最悲惨的，她被无情地吃掉。在现实中，母亲的溺爱也同样可以吞噬孩子尚未发展的独立个性，使她永远成为妈妈摇篮里咂着奶瓶的小宝贝。而得到宠爱比较少的姐姐们，却相对独立起来，具有比较理性的判断力，她们一直质疑老虎的身份，并在确认之后决定逃到门外。在与老虎的对垒中，老虎最初骗过了她们，而在最后年长的女孩们骗过了老虎。是她们言行的独立性和自主性最终战胜了伪装的、吃人的老虎，而且是在走出家门之后。这一点说明她们成功地脱离了有可能陷入母亲溺爱的孩提阶段，开始迈向成熟的人生之路。

若从有利于女孩成长的角度来看，老虎外婆之所以要有污名，是为了更有力量，显示吃人的一面正是割断母体而步入独立的最好办法。老虎外婆的吃人，与老猴精的抢女，本质上有相似性吧，可能都是禁止人类某种过分欲望的隐喻。老虎外婆既警示着成长中的孩子们，也警示着期盼孩子长大的母亲。对于将来要做人母的女孩们和正在做母亲的成年女性，这一故事最有意义，因此在女性群体中得以流传广泛吧。

[ 本帖由 宜家 于 2007-3-6 11:13 最后编辑 ]

宜家

锺宗憲 于 2007-3-5 14:57 写道：
換一個角度想,
被污名化的女性是否正足以說明女性的親和力與影響力?
沒有被污名化的男性嗎?

从污名化的女性可以说明女性的亲和力与影响力，宗宪老师的眼光很独到呵。在某些情况下，其中男权的因素想来还是有的。比如女人祸水之说。在民间故事里，这种经历岁月长河与群体心理积淀的种种角色，不知道，女性污名化的程度到底有多大呢？我想，至少这些角色不仅仅代表一类人，而是一种蕴涵丰富的意象，由这一意象能牵连出人类的社会历史文化等诸多方面。

至于男性的污名化，欧洲的蓝胡子就是男性的污名化吧。中国的傻女婿算吗（冠以傻之名，却总能让妻族备受他的戏弄）？两兄弟中那个坏哥哥，算是吧。
[ 本帖由 宜家 于 2007-3-6 11:16 最后编辑 ]

宜家

施爱东 于 2007-3-5 21:50 写道：
另外，小鹿说“西方和中國的「狼外婆」、「虎外婆」這一類型故事中，關鍵角色通常是奶奶、外婆”，那么，我可以举出同样多的故事中，那些点化世人的神仙，也常常变化成善良的老太太，给世人带来祝福。

师兄说的故事里点化主人公的神仙，有时是老妇，有时是老头，形象不大固定。而且这些神仙除了在那些要刻意说明这位神仙的故事里，才有可能成为重要角色，在一般的时候，都是主人公的成功路途上的一个不知名的助手。这些都可以归属于老年智者的角色里，而不是特意要表现得是男、是女。
虎外婆故事类型，有点不一样。故事里，老虎扮演的几乎都是女性形象，母亲、外婆或奶奶，而且是故事的核心人物，是女孩们必须战胜的对手。故事的结局以女孩们的胜利而告终，不过，虎外婆这个强悍的对手却强大得能够吃人，且以一对多，类似于一个母亲面对着令她火冒三丈的几个小淘气鬼一样。这个性别特征是比较稳定的传承吧。当然，这还是没有回答鹿老师的问题，为什么是女性？也许要从女性哺育、教养子女的过程中既要慈爱又要威严的两面性来细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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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充点电，接着说。
施兄指出的现象，有一个重要的启迪，就是说作为助手的老人形象，和作为吃人的敌手的老人形象，是属于同一语义轴上的两端。其功能——助人和害人，也是同一语义的两端，有相似性和一致性。谁说这个故事里的助手，不可能成为另一个故事里的敌手呢？徐文长常常以智胜人，却也有被人耍弄的时候。在同一个故事里也是一样的，后母对继子女的迫害，与对亲生子女的爱护，不也是有目共睹的嘛。若这样延展开来，污名化与非污名化也是同一语义的两面，男性和女性亦然。那么，语义两端的概念既有联系又相互区别甚至相对对立的现象，值得进行更大范围的比较观察。
[ 本帖由 宜家 于 2007-3-6 12:41 最后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