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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敏]《山海经》:一部不断被误读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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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10 13:40: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山海经》:一部被不断误读的经典



  http://www.jrj.com  2007年08月03日 11:40   第一财经日报  

     
  

  




  罗敏

  先有图画,后有文字,历代学者对《山海经》的形成过程充满想象。现代版的解读已将古老的《山海经》纳入社会学、天文学的领域,这无限伸缩的空间似乎更说明了《山海经》疆域之广阔

  “《山海经》不是儒家经典,在中国主流价值观中从未取得重要地位,它所触及的,正是《论语》等经典中避而不谈、视而不见的东西。”

  “《山海经》是历代文人尤其是非正统文人妙想方外、神游八荒的现成框架。”

  一千六百多年前,当文人陶渊明看到《山海经》时,《山海经》似乎还是一部有图有话的作品。于是,他写下了“流观山海图”这样的字句。他的《读〈山海经〉》,将“精卫填沧海”、“刑天舞干戚”之类的故事带进了文学的视野。

  现存的《山海经》共十八卷,其中《山经》五卷,《海经》八经,《大荒经》四卷。长期研究《山海经》的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马昌仪认为:《山海经》最特殊之处莫过于“既有写实、又有虚幻”,“集地理志、方物志、民族志、民俗志于一身,既是一部巫书,又保存了大量的原始神话”。

  对于一般人而言,作为祝融、西王母、雷神、女娲等众多人物典故出处的《山海经》,是一部神灵栖息、鬼怪出没、异类横行的图景,但对学者来说,问题还要复杂得多。

  “《山经》和《海经》成书时并非一本。《山经》依山川自然走向顺利写成,是古人对地理资源的考察实录无疑,而《海经》内容虚而不实,从行文风格,就可看出是述图之作。”中国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刘宗迪,在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新著《失落的天书:山海经与古代华夏世界观》里,将《山海经》古图视作一本“失落的天书”。

  至少在宋代,《山海经》图已经亡轶,人们只能从文字之中,猜测想象它的本来面貌。随着秦皇汉武开拓疆域,一个与汉民族文化相异的四方世界展现在征服者面前;诧异之余,他们想到了《山海经》,于是,《山海经》中那些不着边际的地名,终于找到了其地理学意义上的“归宿”。

  马昌仪一直在寻找《山海经》的另一半——山海经图。在最近重版的《古本山海经图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中,她所搜集的明清以降的山海经图版本达到16种。“通过明清,追溯战国,我想看看能否从现有的文献资料中,找出《山海经》古图的踪迹,再现图文《山海经》的叙事语境。”

  关于《山海经》图的诸多猜测

  “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一脚的牛;袋子似的帝江;没有头而‘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还要‘执干戚而舞’的刑天……”是鲁迅少年时最爱的“宝书”,它便是《山海经》的绘图本。

  由于《山海经》文字中出现了诸多奇特的名字,加以后世绘者的异想天开,在普通人眼中,它一直是一部摹神写鬼的怪书。飞鱼、人面鸟身神、三头人……是《山海经》最令人着迷又令人困惑的内容,为这部经典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很多人认为其中有怪物,所以觉得《山海经》很有趣。事实上,原书原图应该不是描摹怪物的。”刘宗迪把《山海经》中所谓“怪物”分为两类:一类多为出现于《山经》中的怪物鸟兽,另一类则为《海经》部分的长相怪异的族类。

  《山经》中的怪兽,很多都以人面、鸟首、九尾等样子出现。“其实这只是人们描述这种动物的方式。可能他们之前从未见过这种动物,因而用打比方的方式进行比喻。后人误解了,便以为是怪兽。”在刘宗迪看来,《海经》则是另一种方式的夸张,“原图作者记录某一场景,试图强调某些因素,因而有夸张、变形,就像现在的漫画。”

  那么,遗落在文字背后的《山海经》古图,究竟蕴藏着怎样的故事?

  从它亡轶的那天起,就开始有人追问《山海经》图的原型,也附会了许多传说。宋时,欧阳修把《山海经》与禹铸九鼎的传说联系起来,成为大禹治水系列神话中的一部分;朱熹则认为《山海经》源于屈原《天问》,与《天问》一样是摹写图画之作。

  “对《山海经》文字所据之图的看法,大致有地图、巫术图、壁画图等。”刘宗迪介绍说。东汉明帝时,明帝赐《山海经》等书给负责治水的王景,可见当时人们视《山海经》为地图。既为地图,便有人按图索骥地寻找、对照《山海经》中所谈及的地域,但直至今日,它依然“烟涛微茫信难求”。

  刘宗迪本人的解释,却带着另一种关切与追问。清末学者王国维曾通过《海经》与甲骨文的比较研究,认证《海经》图可追溯至殷商。而刘宗迪相信,在人们刻写记录还十分困难的当时,“所记录的往往是他们最真实的生活、对他们而言最真实实用的常识。”

  他想象远古时期的农人,每天观察太阳出入何处,用来定季节以便农耕的资料。因而,《山海经》中特意强调的七座“日月出入之山”,应该是世代居住在那里的人们观测时序的参照系,是他们赖以观照寥落世界的出发点。因而,诞生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上古的《山海经》图,应当是一部“天文历法”。而那些被夸张的怪人怪物,应当是出现在岁时祭祀典礼上的装扮奇异的人。

  马昌仪则比较倾向于《山海经》是一部“巫术性的地理书”的看法。她提到,考古学上发现了十余种少数民族用以送魂的巫图,“它是为死者指路的,告诉他祖先在何处,去那里会经过哪些河流山川。”《山海经》图的作用与之类似。在中国文化中,“巫”相当于神权时代的知识分子,他们是那个时代最有知识的人,但又受到所处时代知识水平的限制,“所以他们写出的《山海经》,扑朔迷离、亦真亦幻。”

  “目前,无论认为是壁画、地图、巫图,都没有充分证据,都有猜测的成分。”马昌仪认为,正是《山海经》既虚且实的特点,引导着学者们可以不断探索、提出不同解释。

  海外地图:信以为真的错误

  源于误解,却最终成了奇异的思想之泉。据刘宗迪介绍,“基本可以确定,《海经》作者是战国时期人,他为何误以为《海经》图是海外地图?因为原图中夸张了的节日庆典、仪式等,非常符合他们对于远方的想象。”

  战国时期,汉人所接触的地域局限于中原九州,车马所及之处有限。“华夏之外的远方,在他们心目中依然还是一个充满魅力又危机四伏的未知之域”,对此,他们充满怪异的想象与恐惧。“因而,作者会将《海经》图误解为大荒海外的地图。很有趣的是,这本来是一个错误,后人却信以为真,据此对四方进行命名与想象。”

  秦皇汉武,中国历史上疆域扩张最为猛烈的时候,人们在遥远的四方之野发现了一个“山海经”的世界。南蛮北夷,本来就是汉民族对周边少数民族的不敬称呼,这时似乎成了《山海经》的真切图景。“昆仑、番禺、焦作等,都是用《山海经》命名的名字。汉人认为四方即为蛮夷,这种命名即代表了汉民族对他们的想象与占有。”

  “可以推断,原图形成的时代,中原的文化和政治交往比较落后,处于小国寡民状态。”如果按刘宗迪所说,《海经》图果为天文立法之书,那么它所描绘的世界,不过目光能及的方圆百里之内。而后,文字渐渐扩展了视线,随着文化交流的步伐不断向外延伸。“清末,西方地理学进入中国,中东、非洲等纳入了中国人的知识体系,进一步将中国人对《山海经》的理解扩展到世界。”

  到民国初期,有关《山海经》的猜测更加大胆,有人说《山海经》是印度人所作,有人认为是古巴比伦人所作。甚至,在美国人默兹的阐释中,《山海经》时代的中国人曾越过“大壑”——北美洲科罗拉多大峡谷,来到美洲世界。《山海经》如同一束光,早已超越它原始的界限,随文化交流而射向世界。

  在《山海经》原图消失后,后世根据文字不断描摹,出现了不同版本、不同形象的《山海经》图。马昌仪所收集的16种《山海经》图,始于明万历年间,讫于民国,尽管保留了原始图的粗犷的风貌,但亦有明显的明清特征。在画像造型、结构、意境与夸张手法的细微差别之间,人们也在不断重构关于《山海经》的想象。

  《山海经》传入日本后,江户时代的日本画家重绘其中形象,用笔柔婉细腻,与中国诸本有明显不同。有趣的是,日本人将向来以男性神出现的“烛阴神”画成长发披肩的日本淑女,重新定义了“烛阴神”的性别。

  “《山海经》不是儒家经典,在中国主流价值观中从未取得重要地位,它所触及的,正是《论语》等经典中避而不谈、视而不见的东西。”但刘宗迪说,《山海经》却为中国知识分子提供了一条博古的路径,“因其博古知识而为人所乐道”。

  “《山海经》是历代文人尤其是非正统文人妙想方外、神游八荒的现成框架。”刘宗迪说,误解后的《山海经》,成为历代文人作文的灵感来源。无论是神怪小说、还是诗词,《山海经》都提供了放纵想象力的广阔天地。


发表于 2007-8-10 16:04:46 | 显示全部楼层

RE:[罗敏]《山海经》:一部不断被误读的经典

感谢刘先生的转贴,不过,记者的文章中好像也有些“误读”,尽管无伤大雅。
 楼主| 发表于 2007-8-10 17: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RE:[罗敏]《山海经》:一部不断被误读的经典

宗迪说的是。对记者的文章,不必挑剔过多,有更多的人关心和关注且用心,就是好事。您说对吗?此文,我是在网上读到了,就介绍在此,给您主持的栏目填个空,也与大家共赏的。
刘锡诚  8月10 日
发表于 2007-8-11 01:34:28 | 显示全部楼层

RE:[罗敏]《山海经》:一部不断被误读的经典

学者和记者确实应该有一个良性互动,而且,人家不为名不为利,义务为俺们吆喝,应该感谢人家才对。

发扬我党“表扬和自我表扬”的精神,顺便转几个关于《天书》的独立书评。


《山海经》:在荒诞故事中穿梭远古
《文汇读书周报》2007-07-06 作者:董煜宇

    ■董煜宇

    在浩如烟海的古代典籍中,《山海经》算得上一部奇书,古往今来,探索此书的历代硕学大儒不乏其人,然而对此书成书经过、性质及内容的解释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地理书、博物书说者有之;神话语怪书、巫术书说者亦有之;说作者是古巴比伦人者有之,说作者是印度人者亦有之;一种极端又富有想象力的观点甚至说此书是外星人留在地球上的“X档案”。关于《山海经》迄今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谜。商务印书馆推出的《失落的天书:〈山海经〉与古代华夏世界观》从天文学和地理学的视角,对这部奇书进行新的阐释,引领读者在荒诞的神话故事中穿梭远古的时空。

    作者对《山海经》的研究的新突破是从古代天文学的视角对神话传说作系统解读。在开篇,作者开宗明义地指出:《山海经》中的《海外经》和《大荒经》与其说是反映山川地理的空间之书,不如说是写照历法岁时的时间之书。自清代学者陈逢衡在《山海经汇说》一书中指出经文中记载的日月行次与远古人类确定岁月的习俗有关以来,一些学者也进行了探索,尤其是现当代学者吕子方、胡厚宣、郑文光、卢央、庞朴、陈久金、江晓原等人对书中一些内容蕴含的天文历法知识从不同侧面具体分析,在此基础上作者对《大荒经》与华夏上古历法的关系作了系统的梳理。

    作者指出:经中记载的七对日月出入之山和四极之山是原始天文观测体系中以山峰为参照的天文坐标体系的生动写照,这七对山峰恰好标志了太阳在一年的十二个中气所处的方位,可谓是二十四节气制度的滥觞;“常羲生十二月”也是古人观测月亮以确定年份和用阴阳合历的具体表现;北方神其实是岁末冬至日的象征;四方风的记载也恰恰体现了物候历与天文历的重合。因此说《大荒经》并不是单纯的地理风物志,而是天文历法志。据此推断《大荒经》所据的古图,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图,而是以山川地理为坐标的历法天象图,《大荒经》所记载的一些内容其实是《大荒经》古图中描绘的岁时行事场景的叙述。

    为证实自己的推断,作者从天文学视角把比《大荒经》的记载中有更多“怪力乱神”之语的《海外经》作了进一步解读。作者认为,以前的研究者忽略了《海外经》与原始天文学的密切关系,他通过比较该经中四方神与《月令》中的四方神指出,在《海外经》中各经的末位都单独提到的“四神”其实是春、夏、秋、冬的象征符号,据此推断《海外经》所据的古图也是写照四时岁序行事的时序图,整幅图画构成了一个在空间图式中展开的时间节律,图的东、南、西、北四方分别对应于春、夏、秋、冬四时。而与“日载于乌”、“日中有三足乌”、“羿射十日”等神话相联系的扶桑十日的神话其实是立表测日计时制度的反映。《海外北经》中“夸父追日”以及与之相关的邓林和寻木记事,不过是冬至日立表测影以确定方位观测太阳视运动活动的反映。

    《尚书·尧典》中与敬授民时相关的文字在中国天文学发展史上占有独特的地位,为人们了解远古时期人们如何进行天文学工作提供了可能。通过把《尧典》中的有关内容与《山海经》中的《海经》作比较,作者指出,就其反映的原始天文学和历法制度而言,两者其实是一脉相承的,系同一种文化原型的产物。为了让读者更清楚地认识从《山海经》的记载到《尚书·尧典》时代原始天文学的概貌,作者又通过探讨“烛龙”的起源,阐释了《海经》中的龙星纪时——华夏先民如何观象授时的来龙去脉。通过作者的梳理,人们耳熟能详的神话传说如“伏羲和女娲”、“女娲补天”、“共工触不周山”等都与龙星纪时的天文活动密切联系在了一起,进而让读者看清了隐藏在荒诞的神话背后原本朴素的知识和常识。

    基于上述探讨,作者认为,《海外经》和《大荒经》都是缘描绘岁时行事场景的图画以为文,然而由于两经作者已经不理解图的真正含义,此图既佚后,解经者又牵强附会,结果以讹传讹,致使古图之义更加隐晦,成了难懂的天书。但在《管子·幼官篇》所述的月令图以及长沙子弹库出土的战国时期楚《帛书》中仍能窥出“天书”的流风余韵。为让人们了解《海外经》和《大荒经》作者如何将描绘岁时行事图的场面误解为“怪力乱神”并错误地理解为方国地理和风俗景观,作者又通过分析梳理,部分还原了与《海外经》相应的古月令图场景,具体而微地证明了《海外经》古图应为表现岁时历法场景的图画。

    该书的下篇,是作者对《山海经》中空间地理观所作的探讨。作者强调:虽然证明了《海外经》和《大荒经》本质上是天文之书,绝非意味着放弃对两者进行地理学学研究。这一方面是因为天文地理在逻辑和历史上原本是密不可分,另一方面有助于彻底澄清迄今为止对《山海经》的地理学研究取向的迷雾。为此,作者对《海外经》和《大荒经》古图反映的地理景观的空间尺度、地域方位以及古图的历史年代作了探讨,对《海经》地理的中心景观“昆仑”的原型及其地域、《海经》的地理学术渊源分析和梳理。作者推断:《海外经》和《大荒经》反映的历法制度可追溯到公元前2500年前传说中尧、舜、禹时代,其文化发生区域以泰山地区为中心;而《大荒经》中提到的封禅之事,其真相是观象授时、制定历法;研究者纷争不已的《山海经》中“昆仑”原型,其实古代观象授时的明堂建筑;西王母的原型就是秋收庆典蒸尝祭祖仪式上扮演始祖母的神尸;在历代研究中被过度拓展甚至弥纶五洲、笼盖全球的《山海经》的地理空间,有可能只是一个方圆百里的蕞尔小国!

    《失落的天书》可谓是一个异类,颠覆了很多对《山海经》的传统论断。尽管作者似乎具有强烈的天文学研究取向,书中的一些观点也值得商榷,但读后确实让人有耳目一新,乾坤朗朗之感。阅读此书,犹如在荒诞的神话故事中去穿梭远古的时空,正如作者所言:“透过关于天地、日月、山川的记载,我们仍能与古时候人们的精神遥相往来,心领神会”。

    (《失落的天书:〈山海经〉与古代华夏世界观》刘宗迪著商务印书馆出版定价:34元)


[ 本帖由 刘宗迪 于 2007-8-11 02:24 最后编辑 ]
发表于 2007-8-11 01:39:09 | 显示全部楼层

RE:[罗敏]《山海经》:一部不断被误读的经典

消逝的时空
http://www.newsmth.net/pc/pccon.php?id=10001604&nid=301015&s=all

    现代人常常喜欢把自己读不懂的古书叫做“神话”。是呵,谁会有闲暇去想那些古书到底真正说的是什么呢?至多不过是“客观世界在人脑中的歪曲反应”罢了。《山海经》就是这样的一本书。也许你一辈子也不会想过要看《山海经》的原文,但是小时候的你,一定听说过“夸父追日”“后羿射日”之类的“神话”吧。而这些离奇的故事,都源自于《山海经》。
    其实,神话从来都不是无中生有的杜撰,比如夸父追日,追的真是太阳吗?《大荒北经》有云:“欲追日景,逮之于禺谷”,这就泄露了其中的隐秘:夸父所“追”的只是日影而已,其实,这原本是古代人通过立表测量太阳从早晨到黄昏的时间的观象造历活动。《海外北经》又云,夸父“弃其杖,化为邓林”,后人遂以为邓林是一片树林,这当然也是后人的臆测而已。其实只有三株树木,而这正符合《周髀算经》所记载的冬至日测日影方位所立的“三表”之数。
    那么后羿射日呢?曾侯乙墓出土的箱盖上就有这样一幅射日图,其实,这只是一幅描绘古人春分时举行乡射之礼的民俗图:春分游戏场上树立的表木,既为日晷,上方绘制的十个日轮以体现测影计时的功能;同时又是射臬,也就是春分为娱乐助兴的射艺比赛的靶子。后人不明先王造物之意,故而以为图中画的就是神射手后羿。那为什么又会有“十日”呢?十日的本义,是根据太阳周日运动的十个方位而将一昼夜分为十个时辰的记时制度。
    这还远不是最神奇的,还有“女娲补天”“共工触不周山”等等这些中国古代最为惊心动魄的神话,无一不是和华夏上古的天文学和历法知识传统息息相关。天文和人文从来都密不可分,天文学为世界奠定了时间和空间的框架,而时间和空间则是人类领会世界的基础,天文历数就是世界秩序的具体体现。可是,现代人自认为自己已经“成年”,于是常常将古代人的想法视为童稚的神话。而我更愿意把二者看成两种不同的思考宇宙和世界模式,“科学”只不过是现代人自己的标准而已,现代人没有来得及、也不想重新去理解古人,西方流行的人类学更是傲慢地用“野性的思维”來贬低“原始人类”的心智和文明,它除了用理性捏造出自以为是的“神话”理论,以再一次“证明”历史进步的幻象之外,并不能增进我们对古人任何真正的理解。也许,这才是现代人最深的悲哀。
    可是,要想真正读懂失落的天书,真的太难了。如果本书的作者不是对殷商甲骨、对帛书金石文字、对古代的天文历法与礼俗有着精深的认识,那也根本无法得出发千古之覆的结论。作者以他过人的才华,为我们徐徐重现出那幅隐藏在《海经》之后的月令古图。
或许,我们真的不应该太过苛责于现代人。因为《海外经》的作者,一开始就对月令古图进行了一种误读。古人仰观俯察观象授时,并用图画“立象以尽意”,将一年中的岁时行事用直观的图画形式描绘出来。我们可以想象:这样的一幅月令古图,不知如何流落到了战国稷下学宫中的一位才智之士手中,才有这篇自作聪明的摹图之文;而那时,正是一个中国古代地理观念空前开拓的时代,知识人为王者统一天下的伟大使命,表现为对“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空间地理观的奇伟想象,于是“天书”变成了“地图”。
    或许,我们可以透过其中,观察到古人观念的生命轨迹;又或许,我们更应该意识到,古代政治秩序与天文历法的紧密牵连:“绝地天通”的记载,正是国家规模的扩大,导致了历法的变革运动,而伴随中国政治左右的五行学说,本是源于古代的月令之学。中国古人天地时空观念的衍化,必然隐含着古代政治哲学的变迁。一直到东晋,那个著名的隐士陶渊明,还曾经一口气写下了十三首《读〈山海经〉》的五言古诗。已经成了“奇谈神怪”鼻祖的山海图,又成为了现实政治的隐痛寄言物外之所托: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
        欢言酌春酒,摘我园中蔬。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历史湮灭了古代华夏的时空,留下的,只是失落的山海经,还有失落的陶渊明。

                                                                   Yn. 20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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