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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读刘宗迪先生巨著《失落的天书--〈山海经〉与古代华夏世界观》(商务印书馆,2006年12月第一版),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刘著从《海经》与《荒经》入手,结合甲骨卜辞、出土简帛及上古文献,将古人由图而文、由时间而空间的误读,又缘文测图、还空间为时间,使得自古号称难解的《山海经》之谜几乎破译殆尽,诚为彪炳学林的一件大事,可喜可贺!
在上卷〈岁月图画:〈山海经〉中的时间观〉中,刘著首先结合民族天文学的研究成果,成功地将《大荒经》中七对“日月出入之山”与《周髀算经〉的七衡六间相应,拟定为一年四季日出日落的观测点,证明了《大荒经》的目的并不在于“俯查地理”,而在于“仰观天文”;继之推断了其与二十八宿及二十四节气的关系,确定了常羲、北方之神(宛鸟)、夸父、(口壹)的天文学意义,并以甲骨卜辞中的四方神名与四方风名和《尚书。尧典》中的四方神名及《大荒经》中的四方风与四方神名对照,将《大荒经》与《夏小正》和《礼记。月令》挂起了钩,为《山海经》的破译奠定了基础。
刘著复以《海外经》的四方神与《月令》的四时神挂起了钩,将《海外经》中的四方神木确定为四时测影之表,将“十日”神话解析为春分之日“十时”在表中的刻度,将“日载于乌”之“三足乌”解析为相风之鸟,将“后羿射日”解析为春分之日的射臬游戏,将“竖亥步天”解析为在春分之日与立表测影授时活动同时进行的天文测量活动。此外,还将《海外西经》之登葆之山与秋分、《海外北经》夸父追日与冬至、《海外南经》三珠(株)树与夏至联系起来,又将儒家经典《尚书。尧典》中羲和“历象日月星辰”、舜“巡守四岳”、璇玑玉衡及盖天说与“小说之祖”的《海经》中的四时之神、日月出入之山及《大荒经》进行了对比,定《海经》中的烛龙为秋天的龙星、夔龙为春天的龙星、应龙为夏天的龙星、相柳为冬天的龙星,还探讨了伏羲及《海经》中的女娲、共工神话与龙星纪时的关系,并结合《管子。幼官篇》(“幼官”应为“玄宫”之误)所述之古代月令图及湖南长沙子弹库出土的战国时期楚帛书中的图与文,终于悟出古人实将月令岁时图景误解为方国地理和风俗景观,遂导致了《楚辞》与《吕氏春秋》、《淮南子》等古籍对《海经》的以讹传讹。
刘著续将《海经》中的神话与物候事象联系起来,如“虹虹”与三月“虹始见”、“大人削船”与三月“始乘舟”、“歧舌国”与孟夏“蝼蝈鸣”、“蛇号为鱼”与季夏多雨等;又将《海经》中神话与岁时民俗场景结合起来,如《海外东经》中“鱼师妾”与祭社祈雨、“九尾狐”与仲春会合男女,《海外南经》中羿除众凶与驱傩护稼、“三首国”与四面磔(示襄)、“交胫国”与焚巫祈雨、“至国”与雩祭“咏而馈”、“毕方鸟”、“二八神”、“羽民国”、“比翼鸟”与夏至祈雨之舞等。
在下卷《天下意象:〈山海经〉中的空间观》中,刘著考证了《大荒经》和《海外》的地域范围和写作年代,得出了苍梧、西周之国皆为后出,舜为《大荒经》中的至高神,帝俊、少嗥、颛顼为东夷之神的结论,并结合大汶口文化及封禅制度,将《山海经》中的“昆仑”定为泰山明堂,西王母信仰源于东方秋尝习俗。最后讨论了《山海经》与战国齐“稷下学术”的关系,证明了五行说源于月令之学,《海经》与邹衍“大九州”说的关系,《山经》与管子地理学的关系,从而恢复了《山海经》在华夏上古学术史中的经典地位,实乃功莫大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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