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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8 17: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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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必须重写民间文学理论,摒弃民间文学大杂烩式的体裁论,复归其开放性与文学性
民间文学的主体性。
无论民间文学“四性”,还是民间文学“立体性”,本质上都是从创作/传承角度对民间文学性质的揭示,都忽略了以人为中心的创作/传承主体的意义与内涵。事实上,在民间文学活动中,具有文化个性的人是最为充分的显露出来的,他参与并决定了创作/传承的所有过程及其结果,这也是作家文学异于民间文学的重要一面。尤其民间文学的传承即接受问题更能反映主体的重要意义,不同文化传统中的接受主体在民间文学传承所起的作用是最为典型的,甚至于决定了同一类型的民间文学作品在不同文化传统中传承时出现迥然有别的生命轨迹。以中外文学史上具有广泛影响的蛇女故事为例,我们可知民间文学主体性的独特意义。蛇女故事最早可能是一个宗教说教故事,这个故事首先在纪元前后流传于西亚或中亚一个不崇拜蛇的民族中,后来逐渐传播到欧洲等地2。欧洲最早关于这类故事的是费洛斯特拉图斯的《阿波罗尼乌斯传》中的一个小故事,讲的是阿波罗尼乌斯战胜拉弥亚(蛇女)的故事。故事中,拉弥亚是受世俗排斥的妖女形象。后来这一故事与基督教联系起来,成为接受基督教洗礼与教诲的人远离精怪的教谕故事,而拉弥亚则是精怪与妖魔的化身。直到十六世纪这一故事不再进入欧洲之时,拉弥亚(蛇女)从未摆脱欧洲传统文化所设定的妖女形象,总是在世俗与宗教的追击下被揭露或消灭,原因在于妖女要么违背了世俗利益,要么疏忽了宗教义务,从而导致被惩罚和被压制的命运。也就是说,蛇女故事在欧洲文化传统中的接受主体面前始终处于偏离状态,得不到应有的变异与发展,十六世纪以后即已失传。而这一故事在中国和东亚的许多地区则有着极其强大的接受与传承空间和生活史。就中国而言,蛇女故事最早可能出现在十二世纪的杭州,这与西湖等名胜古迹的传说有关,冯梦龙将这个民间故事收入他的小说集,从而有了中国第一个有据可查的文字记载的蛇女故事,蛇女仍以有着神奇变化能力的美女外形而实际上为蛇精的形象为主,并显露了美女蛇故事的所有特征:美女蛇贪婪淫荡,她的魔法常带给男人很多麻烦;她深爱着相遇的男人,且未加害于人;最后被教士或得道者所惩罚。有的故事记述了惩罚蛇精而将其压于佛塔之下的情节。但故事因受佛教的影响表达了尘世爱情虚幻的主题。正是这一影响,蛇女本身的形象得到宽容与理解,也可以说是功能性利用,而不象欧洲文化那样总以妖魔形象来定格蛇女。而中国民众从来也没有完全接受佛教教条的影响,这就为蛇女故事在一定程度摆脱佛教控制创造了重要条件。黄图珌将这个故事改为更通俗更大众化的戏剧形式,并作了重要突破,将佛教的“缘”的概念引入戏剧,意在坚定人们的宗教信念,但客观上则为接受群体提供了新的理解可能。戏剧将许仙与白娘子的结合设为孽缘,而高僧法海以拯救者的身份来斩断这种因缘,将许仙召回天庭。而美女蛇自然不肯放弃自己的情人,因而必然受到惩罚。我们可知,“这样的解释,表现了对浪漫的爱情,甚至是对生活本身的一种暧昧不明的态度。爱是一种幻像,它是虚幻的,可它多么美好啊!爱带来了多少愉快和哀伤!”(段宝林.中国民间文学概要[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第20页。)在此,黄图必改变了蛇女的性格,使它从一个阴险狠毒、淫荡无耻的怪兽,转变为一个受命运捉弄又无力抗争的爱情牺牲者的形象。这种形象的变化得到广大民众的普遍认同与支持。另一个剧作家方成培进一步美化了蛇女形象,用贤淑而富于救苦除难的神奇能力来塑造蛇女,她在人们心目中变化为一个为了爱而自我牺牲的妇女形象,甚至连敌对的如来佛也赞扬她的忠诚与母爱。正因于此,蛇女故事从此就不再以蛇的形象为主体,而主要显现为一个美丽、善良、乐于助人、追求爱情自由、敢于挑战邪恶力量的女性形象,而这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接受主体最能接受的文化个性。丁乃通先生分析蛇女故事之所以在中国广泛变形与流传的原因时曾言:“中国普通老百姓从根本上怀疑佛教的禁欲主义与修来世的思想,他们不能接受甚至不能了解(蛇女故事的)这种寓意;许多散文异文和弹词加入了现实生活中的细节,使它们读起来像社会言情小说;在民间的想像中,对蛇的特别看法是:它是卑贱和不体面的,但不完全是邪恶的;保守封建的中国古代社会,大多数妇女并不像我们故事中的美女蛇,而是温柔顺从,没有自己选择配偶的权利。”他进而得出结论说,蛇女故事,“对于西方读者这是一个反映哲理的故事,而对中国读者却是一个反映社会问题的故事。”(丁乃通.中西叙事文学比较研究[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这一论断有力地说明了不同文化语境下的接受主体与传承主体对于故事的文化传承而言具有很重要的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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