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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5 07:2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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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行记之五:流连处,轿车催发
清早8点起床,9点半左右吃过早饭离开,离开龙山县城。山路险峻,但沿途山青水秀,途经山岭最高处,几次遇上大雾。上午11点,到洗车河。
——摘自老公2007年2月16日记
在洗车河停驻是小杨老师的主意,小杨老师是土生土长的土家人,又因为专业所习的缘故,对当地风情熟悉得很。他建议在这里下车,于是我们就都下车。其实当时并不知道下车处就是被誉为“湘地最有风情小镇”的洗车河。
洗车河是镇名,也是河名。有河因镇而名的可能,也有镇因河而名的可能。我猜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只是河叫做洗车,颇有些蹊跷。问小杨老师,他说洗车原是土家语“草河”的意思,可见当年河畔定是青草萋萋,葱葱郁郁。不过,懂土家语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人不知道河名真正的缘由,便望文生义地发明了一些传说出来。其中最有名的是关于吴著冲的。相传五代时在湘西北有一个势力强大的土王叫吴著冲。“冲”是土家语“王”或首领的意思。吴著也不是姓吴名著,而是土家语记音,“吴著”即禾撮。“禾”即“围”。“撮”即“猎”,禾撮冲就是率领土家人围山打猎的首领。至今土家人还称吴著冲为禾撮菩萨。吴著冲的部将彭碱起兵纂夺王位,吴著冲节节败退。一天深夜,大雨滂沱,他携带家眷、亲信数万人,坐着木轮车,往西北方向仓皇逃窜,他们上车的地方被叫做“首车”。进入龙山县境内,他们来到一处三岔路门,吴王灵机一动,不再往西跑,下令部下向南进军,为隐匿行踪,让部下用布把木轮车笼罩起来,这个地方就叫“笼车”,后演化为“农车”。吴王一行继续冒雨前行,天亮时来到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这时雨过天晴,只见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宛如仙境一般。后面的追兵已被远远甩在后面。吴工下令部队休整。部下将满是泥泞的木轮车推到河里清洗,于是这里就叫做“洗车”了。大家尽情戏耍,居然忘记了河里的木轮车,车子被水冲走,一直迫到下游6公里外的惹巴拉对面才捞起来,于是惹巴拉就被称为“捞车”。我们听小杨老师用一个传说解释了那么多地名,觉得真是有趣得很。传说解释自然漏洞多多,经不起推敲。不过,既是传说,倒也不用费心去推敲,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其间竟多了许多情趣。因着这传说那洗车河仿佛也有了纵深感,一如它从远处迤逦流来,是一条有故事有历史的河。
只是站在有几百年历史的风雨桥上,俯视或远眺桥下清澈碧绿的河水,我怎么都不相信它会是条有故事有历史的河。其实,它应该载过一只小舟,也许那时还没有小舟,只是一根树干,小舟里(树干上)是土家人最早的先祖;其实,它应该见过一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鱼叉,那是土家人的先祖用来获取食物的工具;它也应该见过一只粗糙沉重的陶罐,那是土家人最早的先祖用来汲水的工具。当然,它还应该见过沿岸一座座吊脚楼和横跨自己的风雨桥是何时由何人如何建起,应该见过吊脚楼里走出来的浣衣女,见过风雨桥下裹着丝帕吹响咚咚喹的土家儿……总之,它本是条有故事有历史的河。只是在我眼里,它不是。在我眼里,它只是一个小姑娘,在豆蔻年华。经历了无数场风雨的风雨桥守护着她,目睹了人世沧桑的吊脚楼看视着她,两岸绿了又绿的青苔装扮着她。而她,清秀温婉,不谙世事,只会流淌自己的纯洁和率真,春天是这样,冬天也是这样,有日头照着时是这样,有月光笼着时还是这样。嗬,洗车河是一条永远青春不老的河,是见证了历史经历了故事却永远只像等待着故事发生的一条河嗬。
河是这样的,那么镇呢?镇的风情当远在河之外,因为镇虽因河而名,河到底只是镇的一部分。据说小镇的深处有一条当地人称着坡子街的青石小巷,从河沿一直盘旋到山头。365步石阶峰回路转,忽而狭窄忽而开阔忽而陡峭忽而平坦,犹如岁月的轮回。又据说春水未暖时,早就有男伢儿们光着屁股跳进水里去摸鱼,雨雪霏霏的季节整个镇里又都弥漫着氲氲的酒香。还据说腊肉、茶油、豆腐是这里的三件宝,这里的人们过着悠闲但不乏快乐的生活……
真想走进小镇,住上几天,和着太阳运行的节奏,一步步数着青石走,或者走进一座吊脚楼,看小猪们在圈栏里颠来走去,看人们在火塘前欢声笑语,醉在土家人的酒香里。当然这只是美丽的幻想。事实是,我们还要赶路,何师傅还在车外等着呢,别说几天,就是大会儿也难耽搁。从风雨桥的这头走到风雨桥的那头,再从风雨桥的那头踅回风雨桥的这头,就是我们的在洗车河了。
车继续前行,约二十分钟,照例是循了小杨老师的建议,我们下车。甫一下车,何师傅就说:“快点回来啊。”也难怪,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九,就是土家人的除夕了,何师傅把我们送到内溪后还要赶回恩施与家人一块过年呢。
小杨老师杨回了句“半小时吧”,就领着我们走。去的地方,是捞车村。有文献称:“龙山县是土家织锦的源,苗儿滩是土家织锦的根,星火、六合、黎明、捞车是土家织锦的核心区。以此为中心,土家织锦向四周衍射布陈。”小杨老师带我们正是去看捞车的土家锦——西兰卡普,他还要顺便帮朋友问问前段日子定的西兰卡普是否已经完工。据说西兰卡普的工艺水平极高,造型极其抽象、概括、简略而又极富象征意义。色泽绚丽、对比强烈而又和谐,极具使用和观赏价值,堪与被誉为“三锦”的壮锦、苗锦、傣锦相媲美。在土家族历史上羁縻时期和土司时期,“西兰卡普”曾被列为向历朝中央政权上贡的贡品。能亲眼看到西兰卡普,亲眼看到土家族女儿编织西兰卡普的情景,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村在河外,进村必先过河。河里有拉拉船,无人摆渡,谁过河就把船从对岸拉过来,把自己装上船再把船拉回去,很是便捷。对我们一行人来讲,拉拉船是稀罕物,拉船是稀罕事,所以大家都争抢着,游戏般地快乐。等我们过了河,回头望时,那只窄长的小船泊在浅水的岸边,它泊在那里,仿佛仅仅是为了营造 “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可不知为什么我却又觉得那样熟悉。蜿蜒狭长的石板路,小草从板间的缝隙里顽强地生长,透着油油的绿,把一块块石板格式化得非常鲜明。路两旁是院落,院墙石头累砌,石头并不磨平,不像特意设计,却排列得凹凸有致,石头间照例有小草生长,没有小草的地方,也泛着绿色,那是苔。房屋却是木质的,古朴凝重的颜色,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历史感。屋顶上是紧紧密密挨挨挤挤排着的灰色的瓦,一如鳞。瓦上瓦间尽是苔和草,所以灰色的瓦倒像是绿色的瓦了。这绿也并不让人想起生机,想起青春,只让人想起沧桑想起曾历的风雨来。屋檐长长的前伸,檐下挂着火红的灯笼,圆的好,椭圆的也好。屋顶上则是白色的炊烟,久久缭绕着,不愿离去。还有吊脚楼,几根粗壮的柱子稳稳地站立,支撑着身上的负重,丝毫不觉得委屈。檐下也挂着灯笼,耀眼地红。这个地方,不觉得陌生,也许是梦里来过,我轻轻地告诉自己。
尽管小杨老师引领着我们径直向目的地去,可我还是不从引领地单独行动,走进了一户人家。早就听说土家人热情好客,果不其然,我不敲门而入,依旧被友好的对待。那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几岁的婆婆,她慈祥地对我说了句话,我没有听懂,只是猜着大约是问我要做什么,我说想进来看看。她便笑了,去屋里拿了桔子给我。对于真诚的人,我想拒绝应该不如接受,于是伸手接了。她便又笑了。这时王老师也进门,原来他也忍不住地单独行动了。环顾四周,他发现了院里靠在檐下墙边的扬风车,很感兴趣,婆婆便拿去扬风车上的杂物,给我们表演如何使用。后来我们说到西兰卡普,她又领我们到屋里,向我们展示她的作品。作品还在织机上,原料是毛线,颜色鲜艳得很……正看着,小杨老师进屋,他是来找我们的。于是只好和婆婆说再见。
走过一段泥泞的路,来到一户人家,院落宽敞而干净。女主人四十多岁,正在屋里靠门处的缝纫机上缝制衣物。她是织西兰卡普的能手,正是小杨老师要我们见的人了。她照样热情,拿出许多桔子给我们吃。得知我们想看看西兰卡普如何织成,她便愉快地坐到缝纫机旁的小织机上,熟练地拿起工具为我们演示起来。她说她用的棉线用一种特殊的染料染制后不褪色,虽然不如毛线鲜艳,但保持的是西兰卡普的本色。只是这棉线不易得,织起来也更费工费时。小织机里面还有台大织机,机上有尚未完工的西兰卡普。我正待要详细问问大小织机的不同棉线的染制西兰卡普的销路女主人如何学会制作等等一系列感兴趣的问题,小杨老师又建议到别处看看了,因为捞车村的织锦能手有许多,而他还要顺便完成朋友交给的任务……
走了一段泥路,穿过一片开着花的油菜地,又走了一段石板路,便到了另外一个人家。这家正房房间墙壁的一周都挂着织好西兰卡普,一尺多方一块,排列得整整齐齐,图案有人物,有动物,也有植物,果然概括简略而又不失韵味。问及都是谁的作品,回答说是女主人的。我因为在院子里看到两个打扮入时的漂亮女孩,还以为其中有她们的作品,一问才知女孩常年在广州打工,这是回家过年的,她们已对织制西兰卡普没有多大的兴趣。坐着闲聊了一会儿,说到土家族过年的习俗。女主人就说她一会儿就去跳摆手舞,我们也可以去。听她一说,我才猛地想起刚进村时看到某间屋壁上贴着有关跳摆手舞的安排。此时的我显然忘记了时间的制约,“太好了”脱口而出,不料话音未落,就听见小杨老师说我们去不得了,要赶路呢。
留连处,轿车催发,不舍又当如何?就这样,我们与做梦都想看到的摆手舞失之交臂。
满怀不舍带着遗憾往回走,再次用拉拉船把自己载过河。何师傅已等得有些急了。去时只说半小时回,哪知道这一行就是一个半小时!
上车,继续前行。我和王老师说着心中的遗憾,老公却不以为然:“这一路行来,每一停都让人心旷神怡,也许前面还有更好更美的景致风情呢。”他的话确有道理,想着前程,我那不舍遗憾的心很快也便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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