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勃的田野足迹

张勃

　　早就听人说，如果不去喀纳斯，就算没有到过新疆。可见喀纳斯对于观光者的重要性。喀纳斯自然是我们这一行的必到之地。根据日程安排，25日一早就离开新世纪商务酒店，乘坐8：20的航班飞向阿勒泰。据说阿勒泰与阿尔泰是根据同一个词汇翻译过来的，称山脉时叫阿尔泰，称地方时叫阿勒泰，是盛产金子的地方。飞机不大，但飞得平稳，将要降落时，看到一片一片的金黄色，大家纷纷猜想是油菜花。后来才知道都是向日葵的一种油葵。飞机大约飞行50分钟就降落在阿勒泰机场。阿勒泰机场很小，满目是灰黄色的土地和草。出机场，当地的导游已经等在那里，导游姓马，是阿勒泰出生的一个回民小伙子，脸色黑黑的，普通话说得很好，他一路讲解，有问必答，对阿勒泰相当熟悉。

　　从阿勒泰乘车向西直行，一直走到布尔津，中间经过冲乎尔乡，那是一块水草丰美的盆地，意为百鸟聚集的地方。在我手持的考察日程里，它被叫作空中花园。从花岗岩的山上俯瞰，确实如花园一般。车走过黑流滩，再穿过阿贡盖提草原这个意为阳光普照的地方，就来到贾登峪。这一路上从荒漠草原到草原与针叶林的混和带，地面植被变化十分丰富。偶尔出现的一泡子又一泡子或者不太长的丝带一样的绿色澄澈的水，就像明镜一样，映照着蓝天白云，同行的熊老师是自然地理方面的专家，不时进行多方面的讲解。给自然风光增添了人文色彩的是哈萨克人的白色毡房、成群的悠闲地吃草的牛羊、大片大片金黄色的油葵林，以及一处处坟墓和那些立在草原上不知经历了多少日晒风蚀的草原石人。

　　据导游说，贾登峪的峪是房子的意思。贾登则是一位乐于助人的哈萨克人，他死后人们为他修了房子表示纪念。为他人着想做事的人总是能够得到更多人的怀念。在贾登峪吃过午饭，已是下午三点。不过，经过几天，我已经能够习惯这样的安排。这里的饭与别处并没有多少不同，主食是花卷和馒头。菜以素为主，肉是极少的，菜里多以西红杮为配料。西红杮现已成为新疆的一宝。

　　喀纳斯景区现为国家地质公园。据说喀纳斯是蒙古语，“美丽富饶、神秘莫测”的意思。这一地域古来为北方诸多民族游牧之地，早在八九千年以前就有人类从事渔猎活动，先后或同时有塞人、呼揭、匈奴、鲜卑、柔然、突厥、铁勒、蒙古、哈萨克等草原民族部落在此生活。而早在约800年前，喀纳斯的名字就和成吉思汗的名字连在一起，据说成吉思汗西征路过喀纳斯湖时，被喀纳斯湖的美景所吸引，亲自下马欢捧湖水，仰头痛饮。所以后人都把喀纳斯湖的水称作“王者之水”。而有一种说法，生活在这里的图瓦人也是当年成吉思汗西征时遗留下来的。现在境内的图瓦人主要生活在哈巴县的白哈巴村和布尔津县的禾木村和喀纳斯村。我们到过的是白哈巴村，可是在这里很有些失望，只见了他们的木屋，却基本未见他们的人。匆匆的脚步，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观光客。

张勃

贾登峪的早晨非常凉。披上红色的披肩独自一人走出房门。太阳还没有出来，只有朝霞的光照亮了东方的天空。除了我，回家山庄面前偌大的草原上再无一人，只有一些牛儿在悠闲地吃草。两只小牛犊则钻在妈妈的身下找奶吃。我慢慢地向前走，想走到草原的深处，至少也要走到昨晚曾经到达的地方。

　　遥望着远处的山、霞光、牛儿和散落在山前草原上的哈萨克人的白色毡房，似乎什么也没有想，又似乎想了许多，如梦如幻地走着，突然间被一阵狗叫惊醒。看来是我无意中闯入了它的领地。它叫一阵向前走几步，我不断后退，边退边对它轻轻说：“千万别过来啊，千万别过来。”它当然听不到我的声音，继续冲我叫几声又冲我走过来，其实即使它听见了我的声音，又能如何，说不定会走得更快地追赶我。我不敢跑，只是小心翼翼地退啊退啊，终于退到它不再叫了，我才放下心来。太阳已经露出了头，可我冻得手足冰凉，嗨，也许有惊吓的成分在里面吧。

　　吃过早饭，便去喀纳斯湖。湖在新疆阿勒泰地区布尔津县，座落在阿尔泰的深山密林之中，面积45多平方公里，比我们前几天看到的博格达天池要大上10倍。进入喀纳斯国家地质公园-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下了区间车，沿喀纳斯河上行不久，就来到湖边。喀纳斯是有名的“变色湖”，据说湖水会随着季节和天气的变化而不时变换颜色，不过我见到的湖面则是明明灭灭，一碧万顷。其清凉柔润，不亚天池之水。湖面之下有群峰倒影，周匝则分布着西伯利亚区系的落叶松、红松、云杉、冷杉等珍贵树种，它们昂首挺立郁郁葱葱，这里便既有北方山岭之峻峭，又有南方山岭之美秀。乘船于湖上，如在画中行。导游说这里9月风景最美。想金风吹起，万木入秋，环湖四周，层林尽染，定然是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五彩滩位于布尔津县城以北约24公里处，我们返回阿勒泰时驻足了一个小时。这里风极大，拍照时相机都被吹得摇晃欲坠，风大应是这里形成雅丹地貌的重要原因吧。河滩上的岩石有黄、赭、绿、白诸色，称为“五彩滩”的确名副其实。又据说在一天不同的时段，五彩滩拥有不同的色彩，那么便更适合“五彩滩”的美名了。在网上看到一位游过五彩滩的游客这样写道：“清晨，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射出漫天如孔雀尾羽的灿烂金辉，此刻的五彩滩像玉女出浴;中午骄阳烈烈，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聚集在这里，火焰山浴火重生;而我到达时，正值一天中它最美的时刻：晚上9时，这里依然斜阳高悬，只是光线已十分柔和，不再灼人，站在瞭望台上，满滩都是参差不齐的奇石，鲜艳的红黄，神秘的蓝紫，纯洁的白色……光影斑驳，深浅明暗。”这样的美景我虽未见到，心中似乎可以想象得出……

　　乘坐航班GS7494离开阿勒泰机场，再返回乌鲁木齐已是夜里11点了。不过，这个时间对于乌鲁木齐人来说并不算晚，虽然这里的商店在十点之前通常已经关门，九点半之后出租车副驾驶座上也不再能坐男子，但他们的夜生活却会持续到凌晨三四点钟……

张勃

　从乌鲁木齐到吐鲁番大约有200公里的距离，沿着312国道前行不久，便是著名的达坂城。这个风沙经常光顾、曾经极不起眼的小城因为王洛宾改编的一首歌曲《达坂城的姑娘》而名扬天下。虽然现实生活中的达坂城姑娘并不甚美，但歌中那长着长长辫子和两只大眼睛的姑娘却引动了多少男儿的遐思。小导游在路上曾经用一种有趣的方式介绍了王洛宾三首歌，即《阿拉木罕》、《达坂城的姑娘》以及《在那遥远的地方》的来历，三首歌里的美丽姑娘成为修路工人克服困难的动力，为了见到她们，他们让铁路不断延伸至姑娘所在的地方。如今的达坂城已建成规模很大的风力发电站，它也成为乌鲁木齐的新十景之一。

　　从达坂城向东南继续前行，一路不过戈壁荒漠，大约十一点半到达吐鲁番境内。吐鲁番是个盆地，当地的人们比喻它是一口锅，四周的山是锅沿，下面则是锅底。部分因为是锅底，有热散不出，吐鲁番成为世界上最热的地方。而距离吐鲁番市区不远的火焰山区夏季地表平均温度70度°С，最高可达82.3°С，更是热点中之热点。火焰山曾有赤石山的称呼，表明其山石之色，维吾尔语中称它为“克孜勒塔格”，意思是红山，也是突出了山之颜色，火焰山之名则除表明了山的颜色之外，更准确地概括了其温度之高。唐代诗人岑参经过火焰山，曾写下“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厚。火山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的诗句，而我们到时温度计显示地表温度为61°С，在这个季节已是可以庆幸的了，我们也是比飞鸟多些勇气的了。因为《西游记》中有三借芭蕉扇一回，故而山上立了与其相关的诸多塑像。只是在这里我们停留时间不长，未能走到悟空跟前，而只是在牛魔王像前留了个影。

　　由于造山运动和长期的风蚀，火焰山体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道道沟壑。自西向东主要有桃儿沟、葡萄沟、木头沟、吐峪沟、连木沁沟、树柏沟等。火焰山上寸草不生，这些沟壑里却别是一番景象。正是瓜果飘香季节，葡萄沟的葡萄也熟得透了，绿格莹莹地挂在藤上。观赏区的葡萄自然不能采摘，但到一户维吾尔人家家访时我们吃到了蜜蜜甜的无核小葡萄。

　　在去家访前，导游教了我们几句维语的问候语，到得门前，该家的主人已领着两女一男三个小孩在门口迎接了。请我们上炕，他们便端来了切好的西瓜与洗过的葡萄。接下来，男主人为我们介绍了一些维族的恋爱婚娶风俗，但明显带有迎合游客故意曲解的意思。这是旅游业所必然带来的影响吧。旅游是如此深刻地影响着他们的生活，在特意突显地方性与民族性的同时，他们也在失去地方性与民族性。他的侄女和妹妹分别为我们跳了一支舞，然后他带我们参观了他家晾制葡萄干的土房。在他家的院子里，摆了十几种葡萄干，他介绍说他家有政府专门颁发的证书，因而大家可以比较放心地购买。葡萄干的价格颇不低廉，最贵的要75元一斤，但确实好吃，甜，还带着玫瑰的香味。

　　在我们观看表演、品尝西瓜、购买葡萄干的时候，他院里的另一张炕上则睡着两个女人，我们的到来对她们似乎没有什么影响。见房门开着，我便进去看他们房间的布置，顺便拍了几张照片。临走时，和其他同行者一样，从他家门后的筐里捡了一大串小葡萄。稍微洗了洗，就一直吃到太阳大饭店——我们用午餐的地方。待到饭菜端上桌，我发现自己已经很饱了……

      

接下来去交河故城。最早知道交河是通过李世民的那首《饮马长城窟行》：“塞外悲风切，交河冰已结。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迥戍危烽火，层峦引高节。悠悠卷旆旌，饮马出长城。寒沙连骑迹，朔吹断边声。胡尘清玉塞，羌笛韵金钲。绝漠干戈戢，车徒振原隰。都尉反龙堆，将军旋马邑。扬麾氛雾静，纪石功名立。荒裔一戎衣，灵台凯歌入。”诗写得大气磅礴，符合一个皇帝的口吻和追求。只是皇帝所思所想，既与一般的将领有差异，更不同于普通的士兵，所以在几十首提及交河的唐诗中，虽也有报效君国的豪情，但更多表达的是征夫的戍边之怨思乡之苦，杜甫的《横吹曲辞前出塞九首》之第一首便是一个典型：“戚戚去故里，悠悠赴交河。公家有程期，亡命婴祸罗。君已富土境，开边一何多。弃绝父母恩，吞声行负戈。”如果说这首诗描绘了一个士兵远离家园的无奈和悲痛，那么于濆的“城上更声发，城下杵声歇。征人烧断蓬，对泣沙中月”就描写了一群士兵守边的凄凉与哀伤。
交河，是一个不知收藏着多少唐代征夫血泪、寄寓着多少父母妻子思念怀想的地方。
然而，交河的历史并不始于唐代，它本是汉代前车师国的首都。《汉书·西域传》中说：“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自汉以来，这里经常笼罩于血光剑影之中。如今，它孤独地站在那里，无言地诉说着风云变幻世事沧桑……

张勃

乘坐北京时间8月7日下午4点多的加拿大航班，经过大约10个小时的飞行，于温哥华时间8月7日11点左右我们一行四人平稳降落。在飞机上自然看了许多云，或成群成群的如千羊同行，或一抹一抹飞开去如风中曼舞的轻纱。最妙处是行经墨绿墨绿的重重山峦（当时洛基山脉吧），而山间多同色的水流，山上多莹白的积雪，光辉照耀之中，恍若仙境。

加拿大文化更新中心的三位老师前来迎接，大家相见甚欢。

温哥华是加拿大西岸最大的港口城市，这里所说的温哥华是指大温。大温下有温哥华市、西西温哥华市、北温哥华市、列治文市、本拿比市、素里市、三角洲市、新西敏市、高贵林市、高贵林港市、匹特草原区、枫树岭区等诸多行政区划单位，机场建在一个岛上，出机场到列治文唐人街一家餐馆中同进午餐后，黎女士开车，程女士陪同讲解，走马观花地看了温哥华的不少地方，如著名的UBC大学以及附近的人类学博物馆，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公园斯坦利公园以及中心区的唐人街。这里唐人街的房子都比较古旧，街上随处可见的中文文字以及中式风格的牌坊，再加上时时出现的黄皮肤黑眼睛的人甚至比较标准的普通话，不时令让人有身在何处的恍惚迷离之感。

我们所行之地，树木深秀，天蓝水清，整个温哥华就像一个大公园，清爽迷人。

晚上入住的旅店是两层楼房，红瓦白墙，屋前还有一个小型游泳池，游泳池外的栅栏上吊着鲜艳的花盆，这样的花盆以及装饰的风格在市中心区随处可见。晚上我们就餐的京园小馆是一家中式餐馆，生意火爆。但稍晚商店基本都已关门，街上也难得见到行人。

天色暗时，忽感凉爽，此时则夜空澄澈，月色正好……

温哥华是诗一样的城市。

张勃

我们此次到温哥华是受加拿大文化更新中心与道格拉斯学院之邀前来参加城市与文化遗产论坛。

会议开始前，加拿大文化更新中心的黎女士与徐先生陪我们去了本拿比山公园。公园风光旖旎，宁静有致，绝无都市之喧嚣。 公园里有一群高大的日本雕塑，Kamui Mintara sculptures（大意是上帝的游乐园，英译Playground of the Gods），由日本雕塑家Nuburi Toko和他的儿子所创作，“象征着人类、动物、自然和神灵的和谐统一”。

“城市与文化遗产论坛”在道格拉斯学院的会议厅举行，由道格拉斯学院副院长欧阳光伟教授主持，中国驻温哥华领事馆代表致了欢迎词，会上，除了我们一行四人之外，道格拉斯学院院长scott mcalpine博士做了题为《城市化、高档化和位移：文化的影响》、文化更新中心院长梁燕城博士做了题为《物理空间、身体空间与精神空间——城市文化的思想框架》、道格拉斯学院地球与环境科学系michakl c.wilson博士做了题为《高贵林地区和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多元文化和发展的意识》、道格拉斯学院地理系教授earl noah博士做了题为《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最古老的城市街道-哥伦比亚街：文化保护与历史转型》、加拿大文化更新中心研究员李德生先生做了题为《烟画与中国民俗文化》、加拿大文化更新中心程琬玲女士做了题为《海外华人与都市发展》等学术发表。

会后，道格拉斯学院请与会者在一家希腊餐馆里就餐，大家相谈甚欢。

饭后，梁燕城博士开车送我们回宾馆，沿途经过菲沙河，下车沿河在木板铺就的小路上慢慢步行，只有慢慢，似乎才能符合温哥华给我的感觉。水面波澜不惊，偶尔有船牵引长达几十米的木排缓缓经过，梁博士说这种送木材的方法是温哥华的独特一景。远处灯火闪亮，近处花香怡人，但行人极少，突然间便想起有人说过“诗人不来，一山的花儿都白开了”的话，不免觉得委屈了这风景，然而焉知不是因为人少，这风景才能如此可人呢？

张勃

嗨，亲爱的春天：
　　嗨，亲爱的春天，今天我就想这样称呼你，就想在今天给你写封信。我觉得离开你很久很久了，我开始想念屋檐下的那一巢小燕，开始想念校园里的那一树绿柳，开始想念玉泉中的那一尾红鱼，开始想念青溪旁那一片金黄灿烂的迎春花……我开始想念你的颜色，想念你的气息，想念你的温暖，想念你的一切。
　　当我这样想你的时候，我仿佛已经听到你特有的足音。我本来可以面对面告诉你，你走之后我所有的经历，但我现在有些迫不及待了。在夏天，在秋天，在冬天，在这些季节里，都发生着一些故事。比如在夏天的沙菲河上我看到了排成长队迤逦而去的高大松木，梁燕成博士告诉我那是一种特有的运输方式;还是在夏天，我看到站了千年的玉门关，绿了万年的博格达峰，还有一身灵动的天池水以及丝绸般光洁柔和的鸣沙山，我还听到了悠长又悠长的驼铃声，还有张子夜先生说他愿意一个人在秋夜的交河故城里看一宿的星……又比如在秋天，我看了北京的几个坛与庙，且不说这些坛庙本身的故事带给我的思考吧，只告诉你中秋节前夜月坛公园里发生的故事，它让人感觉生活是如此的有趣和温情。
　　那天我、乐乐、杨秀以及杨秀的外甥四人游了太庙、社稷坛后，便到了月坛公园。月坛公园本来要开放到很晚，但那天因为有“卢沟晓月”中秋文化旅游节暨“月下欢歌”月坛祭月赏月群众文化活动启动仪式，公园门口张贴了一张布告，四点半清园，只有持专门入场券的人方能进去。你当然能够想象出我当时有多么兴奋，这不正是我之所以来月坛公园的主要原因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当然，你也能够想象出我是怎样的失望和着急;我们手头却没有一张可以进园的票!我打了十几个讨援电话，没有一个成功，又与公园的管理人员说了几罐子的好话也没能奏效，放弃吗?你知道这不是我的性格。其实旁边还有一个人也不愿放弃，他叫李学刚，与我们几乎同时到达月坛公园，几乎同时被拒之门外，而同样坚持着不愿离去。也许是我们的坚持打动了公园管理人员，他们终于同意我一个人进去看看。当时离门不远处正有西城旅游局的一个活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那里，胸前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后来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宋更新)，我灵机一动，掏出身上仅存的一张名片，走上前去，说明来意，请他把我们带进园来。宋先生问我你们有几个人，我正要回答四个，一扭头发现李学刚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便说“五个”。宋先生是个爽快人，他很快与公园管理人员协调好，我们终于如愿以偿。五个人一起在公园里东逛逛，西游游，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夜幕已经降临，我们都饿了，可又不敢出园，还要看晚些时候才能有的祭月仪式表演呢。后来走到一处，正是举行月下欢歌活动启动仪式的地方，宽大的舞台上已经亮起五彩的灯，舞台前已经摆下圆圆的桌，圆桌上已经放好月饼、香蕉、干果等食品，并有香茶若干杯，有人已经落座，有人还在寻找旧相识，大家寒喧着，说说笑笑，一派温馨。李学刚说我们也可以坐下吧?几个人笑着对视后，就找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大模大样地坐下来。那一晚我们吃到了不错的月饼，看到了不错的晚会，当然还收获了很不错的节日心情。还要告诉你的是，那天我的相机没有了电，祭月仪式眼看没有办法拍成，李学刚竟然毫不犹豫地将相机借给我，而此前他已经帮我拍了几十张中秋节习俗的宣传画报，第二天他又用QQ把我需要的照片全部传过来。还要告诉你的是，冬季的某一天我收到宋更新先生的一封电子邮件，他说他要寄几本书给我，很快我便收到了四本书，那正是我非常需要的。每每想起这件事，我心里总会有一些暖意升起，就像你突然走了进来。
　　还有，这个冬天，在旧年即将离去的时候，我去了趟内蒙古。内蒙古有个叫西乌珠穆沁的地方，据说那里有夏天最好的草原，我只是看到了夏天草原的照片，蓝天白云紫花绿草清流羊群，符合我对草原最美的想象。乌珠穆沁的名字让我眼前滚动着一颗乌黑发亮的珠子，而这次是冰雪嘉年华，我看到的是莹白耀眼一望无际的雪野，还有雪野上欢快的马匹和一张张紧致的或者褶皱的笑脸。我被冰天雪地里牧民迸发的热情感动了，试着去拉弓，试着去拉雪车，在考察之后安排的座谈会上，我说我们需要理解，需要体验。
　　还想告诉你一件关于磕头的事。刚刚过去的辛卯年腊月二十八那天，大姐、大姐夫、他们的大儿子、二儿子、大儿媳妇以及他们的孙子阳阳一家六口人来母亲家，谈话间说起磕头的事，我说前天母亲给我压岁钱的时候我给母亲磕了个头，母亲说之前二姐也给她磕了，大姐一时兴起，说自己多少年没有磕头了，也得磕一个，她一磕不当紧，其余的人也都跟着一一磕了起来，那时候，整个屋子都被笑声充满了，八十岁的母亲更是乐开了怀……稍后我问11岁的阳阳磕头好不好，阳阳说不好，我说为什么，他说老师说是陋习。我说还有什么是陋习，他说缠足。我说磕头和缠足一样吗，他仔细想了想说不一样，缠足伤害人的身体，磕头没有。我说磕头还是陋习吗?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知道。我说会有不一样的看法，你可以再想想，然后就转移了话题。我也许已经把他弄糊涂了，磕头意味着什么并不是一个11岁的孩子可以弄得懂的，就是我，就完全弄懂了吗?我儿时给母亲磕过头，就像那天的阳阳大人叫磕就磕;后来有许多年是不磕了的，也以为它是陋习;再后来突然有一年我想给母亲磕头，当时父亲还在，我就分别给他们磕。那时母亲总是笑着说“我撑开大大的包装着”，父亲则总是一脸和气地说声谢谢。如今母亲还在说着这样的话，想磕给父亲的头却无人能受了……
　　嗨，亲爱的春天，我想告诉你的话实在有很多很多，快乐的，还有忧伤的，我很想在一个有着无数星星的夜晚，点亮一支蜡烛，坐在你的对面，一点一滴地对你谈。我与你注定不是偶然的邂逅，请记得在立春那一天的清晨，我会换上最美丽的衣裳，我会打开淡蓝色的百叶窗，静静等候你……

张勃

婆婆托乐乐的二姑打来电话，说老家近来兴起婆婆给儿媳妇买两棵甘蔗的风，婆婆没有办法给我买，希望老公代她买了送我。

     老家总会不时兴起这样的风，前不久就有姑姑给侄子买小碗的做法。钱花得不多，却将关系勾联了起来。

   老公说明天无论风多大，都把甘蔗买来。  我很高兴，毕竟好久没有吃甘蔗了……

张勃

上单位忘了带手机，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打电话。

说了没两句，母亲就说：“今天二月二，早上吃水饺。我说给小勃留十几个，等她下次回来吃。给你留了十几个。”

今天三个姐姐都在母亲身边，唯独缺我……

张勃

明天植树节，今日栽下无花果。
无花果树苗是燕姐扦插的，已长一二尺高了。她给我时说：“无花果好养活。”
燕姐看出我这样的人，只能养一些好活泼辣的草木。
我家所在的院子，新而大，据说原本是农田。起了楼，成了小区，物业公司便在空地上种了许多的草，还有不多的树，间或也有几株月季花或鸡冠花什么的。春深时，院子里便葱茏可爱极了。那草据说是一年四季常绿的，可是秋天来时，它该黄还是黄。我并不埋怨，在北方，有枯有荣，才是生命的样子。
草长时节，物业公司会开出推草机为草坪做些整理，于是，草坪齐刷刷的，就像一个人刚刚理了发，霎时就长了精神。重要的是，那些青草汗液的气息，让人迷醉……
草自然是好的，可我内心总有一个愿望，不，有两个愿望，一个是我想种一棵自己的树，一个是院子里最好有葡萄架。第二个愿望怕是不好实现的，可是第一个呢，也许并不难吧。
那次秋天回家，我告诉燕姐我想在院子里种一棵树，她便给我几段无花果枝，她说虽然不是扦插的季节，也难说种不活。
和乐乐一起把它们种在楼前的土地里，浇上水，做了记号，冬天都来了，也没见它们发芽。
今天天好，我拿着铲、提着水，带上小树苗，还选在楼前的空地上。这里阳光好，无花果可享受不尽，它若长大了，也不会遮挡别人家的阳光。瞧，我已盘算起它们长大的样子。
姐姐给了我三棵小树苗，我需要刨三个坑。刨第一个坑的时候，小马和她的妈妈就来了。小马是个小男孩，身上挎着一支和他差不多高的枪。好像我是第一次见到他。我说你要不要种树？他很高兴地说要，我就把铲子递给他。他刨一会儿我刨一会儿。我说你叫什么？他说我叫小马。我说小马你几岁，小马说我三岁。我说小马你属什么，小马说我属牛，我说你属牛怎么叫小马。小马就咯咯地笑了。
我和小马合作，刨坑，把树苗放进去，填坑，浇水，很快三棵无花果就种好了。离开的时候，我对小马说：你要好好爱护小树苗，我们看它什么时候会发芽。
是啊，小树苗什么时候才会发芽呢？

张勃

大哥有两个儿子，一个87年出生，属兔；一个88年出生，属龙。大的不过25岁，小的不过24岁。可在老家，这样的年龄如果还没有订亲，便已经让父母唉声叹气了。大哥叹过许多次气，面对面时，我见过；在电话里，我听过。后来嫂子也开始叹气。唉，父母总要见孩子成了家，才觉得完了一桩心事。那样的愁容，那样的急切，让人同情，我总是说这样的年龄无须着急，而且只是缘份还没有到罢了。但这样的劝慰无关痛痒。该发愁的继续发愁，该叹气的继续叹气。

事情转机也快。十一放假回家，大侄子二侄子居然双双带了女朋友来家，大侄子的女朋友叫迎迎，二侄子的女朋友叫娜娜。大侄子居然还要把亲定下来。

在老家，定亲叫截衣裳，可见过去定亲前的主要准备活动是为了给女方买衣裳。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去老公家，那是大学三年级的寒假，当时，为我买了一件粉色的棉袄，我只当是因为天冷（那年下了好大的雪，冻得要死），这次家里人说起来居然提到它，原来一件40元钱的棉袄就把我的亲事订下了。现在虽然仍叫“截衣裳”，衣服却只是花消的极一小一部分。据嫂子说，如今定亲至少要买三金，即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多的要买四金、五金，还要电动车。一场亲订下来，一般都要花上三四万。这次迎迎花了将近两万，大哥和嫂子都觉得花得少。

10月6号要换许亲贴。嫂子说要请孔杰写。前一天晚上，嫂子买了红纸，和大哥一起去，我想看他如何写，也跟着去了。孔杰五十岁的样子，粗壮的身材，黝黑的面孔，按辈份该叫我婶子，他在村里开了一家诊所，是村里的文化人。我们去时他正在上网聊天，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打吊瓶的妇女。孔杰的桌上居然还有一本1950年代的唐诗集子，这让我颇为惊讶。闲谈间，他还提到我十年前写的一篇关于麦芒奶奶的文章，四月初一祭麦芒奶奶的做法仍在微山县赵庙乡王庄村继续，只是我文章中提到的几个老人现在已经多半不在人世了。孔杰仔细将红纸裁了一段，又细心地折了又折，便于将字写得整齐有序。孔杰写得很仔细，他还点燃一支香烟，写下一行就吹热气到纸上，以让字干得快些。他说以前都用宣纸。孔杰还说父亲在，主婚人应该写父亲的名字，看大哥很愿意写自己的名字，他又说写谁的都可以，于是还是写上了大哥的名字。求亲贴有专门的格式。我问孔杰从哪里学的，他笑而不答。好在后来他主动给了我QQ号，让我加他好友，我总还可以问他的。孔杰写完，又吹了吹，摆好了让我照相，我这才发现他其实是裁了两张一样的纸，一张写了字，另一张是空白的，他交待空白的这张明天请媒人交给女方家，写了许亲贴带回来，这就是换婚贴。后来他还交待要将剩下的红纸裁一些包上钱，660，或66，明天给媒人。大哥给了孔杰一包糖一包烟，孔杰笑着纳了。

6号吃过饭不久，媒人来了，她是堂弟媳妇的母亲，与迎迎是远亲，我得叫婶子。婶子个不高，一看就是个干净利索的人。她拿了贴，又叫上她的外孙一起，骑上昨天给迎迎买的电动车去换贴。到了后电动车就留在迎迎家了。嫂子将包了钱的红包给媒人婶子，她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接住了。

这天哥嫂安排了两桌酒席，请了双方的近亲吃饭。大哥说这顿饭吃了，以后两家谁家有事就可以互相通报了。看来这顿饭意义重大。媒人也参加了。酒桌上有一条四孔鲤鱼，是微山湖的特色，这个鲤鱼一定是媒人先动吃了，别人才可以吃。

饭前等迎迎家亲戚来的时候，媒人婶子说刚才去迎迎家的时候忘了带糖了，其实昨天已经给了迎迎家十斤糖块，但媒人婶子说昨天是昨天的，今天是今天的，于是嫂子又去买。这些糖分了几包，其中一些由迎迎妈妈拿了去，她要分给邻居同事们。又由一些由媒人婶子拿了去。后来嫂子一直说自己疏忽，很觉得不安。这事在她是第一次，到了二侄子定亲的时候，大约就不会这样了。

亲定了，皆大欢喜。大哥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这几次回家，唯有这一次是没有听见他唉声叹气的。不过，酒宴后大哥也有点小忧愁。原来在酒宴上他得知了迎迎的哥哥马上就要结婚，根据目前的行情，作为亲家，他至少也要上一万元钱的礼……

张勃

不知不觉又到了年终岁尾。

昨天傍晚在学校食堂吃饭，平日正是人烟鼎盛之时，昨天却清冷得很。学生们放假了，老师们也快要放假了。

今天下午学生提醒我说明天腊八了。

说过腊八去雍和宫的，若不是她们提醒我倒要忘记了。

用了家里几乎所有品种的粮食外加上枣和百合，煮了今年的腊八粥。有好久一段时间觉得腊八粥应该用八种物什来做，其实远可以多得多，当然也可以少得多。“不过是个意思。”母亲这样说。

煮粥好了，却没有喝成，今天的晚餐成了明天的早餐。

不过不是我的早餐，我希望我的早餐是雍和宫的腊八粥……

张勃

7：45的航班，首都机场到达1号航站楼已是7点，海航登机手续办理台的前面排着数条长龙一样的队伍。看来需要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了，否则百分之百要误航班。征得一个好心小伙子的同意，我在他前面加了塞拿到登机牌。刚走到登机口，就听见提醒大家登机的播音。

登机，飞机起飞，飞机着陆，一切都十分顺利，甚至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十分钟。

“第十一届海峡两岸乡村旅游与休闲产业发展学术研讨会”会议通知里写到从贵阳龙洞堡机场有达到凯里的小巴，最迟一班是下午6：00。我在机场也确实看到了通往凯里的长途售票处，可售票员告诉我到凯里的线路刚刚恢复，运营不稳定，现在没有车，即使有车，也要很晚，建议我到东客站乘车。其实会议上是有专车来机场接的，只是会议的报到时间是29号，而我因为昨天参加一个重要的活动而推迟了。

到东客站不过3公里的路程。打车过去，依然十分顺利。我一上出租车，告诉司机到达点，他就说要十五元钱，我说本来需要多少，他说十元，因为在机场等等了半小时，言外之意，不多要一点，实在划不来。我很明白他的心理，更何况现在在北京一上车就要十三元，自然是没有问题。大约十分钟后，我已经买到了11：20开往凯里的汽车票。60元的票价，可以买多少里程呢？

售票员告诉我需要三个半小时的时间。会议通知上却说需要两个多。到底哪个对呢？

汽车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出发，让我略觉不适应的是汽车要对号入座，在许多地方，长途汽车是随便坐的。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在凯里打工的遵义人，自然这也是他后来告诉我的，凯里铝矿丰富，他说若有四五千万钱开个铝厂，会十分挣钱。这个人十分好心，得知我不喜欢空调，他便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告诉我说他觉得太热开一会儿，开一会儿后他又主动关了，让我觉得很抱歉。他常坐这趟车，告诉我到凯里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事实证明他和会议通知是对的。

到达凯里汽车站时差不多两点整，会议上安排了车来接，二十分钟后我就到达了腾龙大酒店。下午会议开始的时间是两点半，我的发言是在三点半钟。一切顺利！一切顺利，不由我心中连连感谢老天！

“海峡两岸乡村旅游与休闲产业发展学术研讨会”每年一届，这次已经是第11届，会议在台湾和大陆轮流召开，今年是在凯里，明年又移师台湾。这次参会的人员100从人，台湾学者28人，占了四分之一，他们提供了许多台湾发展旅游休闲产业的案例，包括设计、管理以及不同地方的具体运营方式。从会议手册看，大陆学者所做的也多是个案研究。但是上午的发言综论性的多，只是我错过了。会议设两个组讨论两个话题，一个是乡村旅游，一个是休闲产业与民俗旅游。与会的学者民俗学背景的人很少。除了极个别的外，会上多是新面孔，最近参加的几次会都是这样。新面孔意味着新知识新方法吧，在这样的会议上，确实一方面耳目一新，一方面又不由人思考他们和自己的关系，或者说自己能够做什么，能够想什么。

晚宴在亮欢寨进行，据凯里学院旅游学院顾院长介绍，这是家十分有名气的酒店，政府接待也多在这里。晚宴间有苗族侗族的姑娘小伙前来敬酒，敬酒的方法也是我第一次见。小伙吹SHENG，姑娘将碗送到客人嘴边，不喝大约是不行的，不过喝了会有“奖”：享受到姑娘夹菜喂一口的待遇，只是吃到这口菜或饭有时并不容易，她将菜放到你嘴边，你张开了嘴，她却又移走了。你闭了嘴，她却又移过来。如次三番五次的也有，不过多是两三个回合也就罢了。

晚宴后院子里有表演，表演很不错，因为我们晚上要看银秀，只是看了三个也就告辞了。

银秀演出极其华美，光影、舞蹈与人物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是我到目前看到的最好的舞台表演之一。我拙劣的笔触实在不能写出它的好，索性让它留在我的心底好了，尽管它是一场标准的“视觉的盛宴”。(6月30日)

张勃

在鸡叫声中醒来。朦胧中听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我很怀疑自己就是被鸡叫醒的。被鸡叫醒，原来已是多年不遇的事情了。我在鸡叫声醒来，在鸡叫声中蓦然想起故乡的童年以及那些温馨美丽的时光。尽管凯里不是我的故乡……

昨天发言时，我说人为什么要进行乡村旅游，一个原因就是人是自然之子，更何况许多人是从乡村开始走到城市的，乡村承载着我们的回忆，童年的麦穗和鸡啼深深地掩藏在心底，有朝一日它们就会热切地呼唤着我们，让我们回到乡村安顿灵魂。

7月1日大会安排了半天两组的讨论，我的名字在第二组，也就听了第二组的发言和讨论。发言多是基于田野调查基础上的个案研究和具体的规划方法和方案。一些学者发言里提到的理念和方法十分重要，比如绿色、简朴，重视社区参与、强调农户联合等，而且已经有了一些很好的经验。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正是凯里做旅游产业的公司副总，会议间隙聊起来他说自己参会的收获很大。旅游已经如此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尤其是旅游目的地人们的生活与文化，旅游规划者的伦理责任日益突显。我很想知道他们这方面的思考，我也非常想知道旅游与民俗文化关系的看法，但会上似乎没有这方面的讨论。

凯里只是这次凯里之行中的一站，会议结束了，接下来的就是考察。考察的第一站是从江。从凯里到从江有500里地的路程，行了6个小时。6个小时想起来很不算短，但并没有感觉有这样长。沿途自然是一片秀色，山青天蓝云白，更记得有一个安静的、雪一样白的云朵，是倚窗而坐的少女的形态，却不知她会想些什么。一路上与凯里旅游学院的罗永常院长聊了许多，包括少数民族文化的传承危机、生存困境以及外来人口、外出打工人口的影响，也包括后天我们要去的西江千户苗寨。罗院长关注旅游开发模式的研究，他讲述的围绕着利益分配而展开的政府、企业、苗民之间的博弈让人印象深刻。

在一家我没有记清名字的地方吃过晚饭，到达我们入住的从江大酒店，已是九点多钟了。除了没有电脑没有网线，房间里的设施倒还齐全，只是这些设施仿佛不是给人用的，而只是告诉人们“我都有啊”，尤其是电源插座的设置更是如此。

张勃

昨天以为是冬至，打电话给母亲时便问她哥哥姐姐们是否去给父亲烧纸了。家乡有冬至给先人烧纸的习惯。母亲说明天才是冬至呢，明天去，烧纸后就在定陶吃饭。定陶是老家，我们娣妹五人只有哥哥一家在定陶。父亲去世7年多，远在北京的我与姐姐哥哥们一起为他烧纸的时候很少很少。可我心里想他。想到不敢想，不愿想。

看今年第23期《新华文摘》，里面有篇叫做《长河》的小说，看到第二节开始不久，知道她要写的是人的死亡，一个又一个普通生命的死亡。四个生命在小说中逝去了，一个逝在青年，一个逝在童年，一个逝在中年，一个逝在老年。每一生命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作者选取了这样四个典型，揭示出一个简单而又深刻的道理：每个人虽然有着不一样的生命长度，不一样的生命历程，却走向同一个终点。   

那些逝去的生命都经由专门的仪式托身于大地，作者说：“我长吁一口气，我的父老乡亲，在泥土里劳作一辈子然后到泥土下面安睡，睡得安稳，内敛，静谧，一如他们生前所具有的品行和经历的生活。”父亲呢，想必也是这样的吧。

张勃

　　结婚将近二十年，记忆中只有两次没有在老家过除夕。一次是2007年。那一年的除夕，我们在湘西。再一次就是今年。今年的寒假放得并不晚，我却没有积极地预订回家的票。连老公都奇怪我为何如此反常，而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其实在腊月初我与娘通电话听说三姐要自己蒸馒头时，曾着实激动了一回，跟娘说希望自己能早点回家参与其中。记得小时候过年，馒头都是自己家蒸，肉也是自己家煮，父亲甚至还让我和姐姐写过对联。年味儿就是在馒头、煮肉的香气中积聚散发出来的。今年的馒头果真是自家蒸的，主力是三姐三姐夫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蒸的不仅有馒头，还有花卷、包子。但我没有参与。我似乎习惯了在回忆中感受年的味道。
　　其实尽管没有买到年前回家的票，我仍然有回家过年的机会。在京工作的侄子张硕租了一辆车，已确定腊月二十七回菏泽。我和乐乐本来已确定坐他的车走，为此我还推辞了一个本来已经答应出席的活动，但终于还是放弃了。腊月二十五那天我在网上订上了正月初一回菏泽的火车票。原以为母亲知道了这个消息会非常失望，没想到母亲十分高兴，母亲说她知道我和乐乐打算坐张硕的车回家那天一夜没睡好，母亲说坐火车回家安全，不在乎我们晚几天。唉，这就是娘啊。
　　我订了正月初一到菏泽的票，又订了正月初六从徐州返北京的高铁票。每次回家过年，都要回两个家，菏泽一个家，是娘家，微山一个家，是婆家。我和老公已商定初四从菏泽到微山，初六返京。这意味着我要在北京过年了。
　　我答应老公和乐乐除夕那天给他们包饺子。包饺子我是会的，我会擀面饼，也会调馅，惟一有点担心的是没有活过面。但这也难不倒我，我既可以查百度，也可以打电话向母亲求教。我甚至都想好了荤素都包一些。毕竟过年嘛，毕竟我从来没有自己包过水饺嘛，显摆显摆，博个赞扬，岂不是好的?
　　但我的手莫名其妙地在除夕前一天出了点问题，我说我不能包水饺了。老公和乐乐似乎早已预料到，所以对我的临阵退缩也没有多少不满。毕竟，毕竟我不是不愿意包，而是手不允许嘛。
　　不温不火之中，除夕如期而至。一早听到几声鞭炮声响，稀稀落落的，不像过年的样子。吃过早饭已是九点多钟，稍作整理，我继续写我亟待完成的文稿。我希望老公和乐乐无事不要打扰我，若有事我是随时听候调遣，只要他们叫我做什么，我立刻离开电脑放下手中的活。这天上午老公和乐乐出奇地安静，各自忙自己的事情，直到十一点多。
　　十一点多，到该准备午饭的时候了。决定出去吃，顺便再给乐乐买两件新衣服。虽说新衣服随时都可以买，但过年总还是有点别样的意义。
　　今年的冬天真不冷，除夕也不冷，这天阳光格外地好，温柔地照在身上，春意融融。尤其我和老公一左一右挽着乐乐，叽叽喳喳商量午饭吃点什么，更感觉温暖如春。老公说去阳阳喝粥，乐乐更愿意去必胜客，我希望去吃汉拿山。街上与平时并没有多少不同，但当我们走到阳阳就深刻意识到过年就是过年。因为阳阳关门了，理由当然是过年。距离阳阳不远的地方是星城商厦，商厦门口贴着除夕到正月初六的营业时间，节日期间照常营业，但开门开得晚些，关门关得早些。商厦里依然人来人往，尤其菜百首饰柜台前站满了人。大家忙着挑选金银饰品，今年的金价偏低，买家很多，一些柜台已经显得空荡荡的了。问有没有“马上封侯”寓意的饰品，服务员说都卖光了。
　　从星城商厦穿过去，再行不远，便是必胜客。阳阳既然关门，就遂乐乐的心愿去吃必胜客吧。然而一进去就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必胜客里已经人满为患，服务员少，排队的人多，轮到我们不知要到啥时候。本来以为过年大家都会回家，料不到商厦饭店照样客人多多。乐乐说先去图书馆吧。大兴图书馆就在不远处，于是老公陪乐乐去还书借书，我则到药店为我那关键时候掉了链子的手买了管药。药店旁边有家外贸服装店还在营业，我走进去看了一会儿，衣服还算不错。感觉乐乐书借得差不多了，便去图书馆找他们。图书馆里正有一个大兴历史文化展览，我进去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便听到老公的声音：“你妈妈可能在这里。”听到他的声音，我很是高兴。老公终究是老公。展览的内容还不错，在大兴住了好几年，对大兴所知并不多，看这样的展览对我们是知识的充实。
　　离开图书馆去王府井大兴店，走着也不过几百米的路。路过呷哺呷哺火锅店，虽然烟火很盛，好在无需等待，于是决定午饭就吃火锅。付过款，服务员送了两个红包，一个里面一个10元钱的代金券。吃过午饭，已是两点。走进王府井大兴店，就发现右手边有两个可以砸金钱的地方，顺手掏出口袋里的两枚个硬币，乐乐一个我一个，瞄准金钱眼中的铜锣砸了过去，我的中了，乐乐的没有，她不服气，又在包里翻出一枚硬币，还好响了，否则按她的脾气，自然还会再投。在店里转悠了一个小时，为老公买了一件毛衣背心。乐乐一直盼望他爸爸能够穿毛衣背心，她觉得这样才够帅。乐乐的却无果，只好返回星城商厦，左挑右选，终于为她买定了一件毛衣一件衬衫。
　　又累又困，走过物美超市，已无力进去。只在门口看了看今晚关门的时间，便于一觉之后在关门之前去买今日的晚餐。回家倒头就睡，被老公唤醒时已是五点半，天已经黑下来。
　　在老家，除夕是贴春联门神的日子。但通常是上午贴，我这样到天黑时才贴是很稀见的。不过，现在的讲究少多了不是吗?春联门神是我前几天参加春节符号全球征集活动新闻发布会时发的，除了春联门神，还有过门笺、福方等。我叫上乐乐一起贴，去年贴的福方是牡丹图案，还像新的一般，不舍得取下，便没有取下。这样我们先贴过门笺，又贴门神和春联，家门并不宽，这样贴出来未免过于拥挤了。不过，拥挤就拥挤些吧，齐全。贴春联时乐乐说要按上联在右下联在左的规矩贴，可是这样贴好后才发现横批是从左向右读的，嗨，在这个年节规矩正变的时代，我们也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了。贴了家门再贴房门。我本想将一个印有两匹可爱卡通小马的福方贴在乐乐卧室的门上，她却说爸爸属马，妈妈是爸爸的配偶，又谐音“马马”，正合适贴两匹马。于是听从了她的建议，我将另一个写有福字的福方贴在她的门上。乐乐后来坦承建议将马福方贴在我们卧室门上的首要原因是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幼稚。尽管如此，我还是真佩服她的解释力。
　　这样忙活了一阵，家里有点过年的样子，心里也有了点过年的感觉。老公洗好了衣服，一看表，已经六点一刻，距离物美超市关门的时间还有45分钟，容不得耽误了。于是两人一起去超市，超市里依然热闹，买东买西的人颇不少。先是在稻香村的柜台前买了一些点心，母亲特别爱吃稻香村的菊花饼，只是菊花饼已经卖得只剩几个了。有总比没有强些。又买了两包水饺，打算除夕吃一包，初一吃一包。我炒了两样热菜，拌了两样凉菜，又煮了水饺，陪老公喝了两口酒，这就是蛇年的最后一顿晚餐。记得父亲在时我们除夕时往往要喝辞岁酒。吃过晚饭，包了初一早晨用的水饺，大约十点多钟，父亲就安排我们重新置些酒菜，一家人围在一起边吃边拉些家常。父亲去世7年了，辞岁酒也已经许久不吃了。
　　吃饭时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今年的晚会素朴而简单。政治对文化的影响之深由此可见一斑。陪乐乐看到十一点四十，不断有短信发来，可我眼睛打架打得厉害，忍不住要去睡觉。老公对看春晚没有多大兴趣，早已跑到床上回短信去了。乐乐答应我可以去床上，但一定要熬到新年钟声敲响。如何熬过二十分钟啊?我便让老公给我讲关于马的故事，他便讲《小马过河》，后来又讲了什么，我便不知道了。迷迷糊糊中听到乐乐跑进来欢快地说“爸爸妈妈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便坐起来和她拥抱，祝她新年快乐祝老公新年快乐。鞭炮声十分猛烈地响着，我很快就又睡了过去。唉，只要困，再大的声响也算不得什么!
　　回菏泽的火车7点5分由北京站发出，担心赶不上车，老公的朋友潘经理约好去送我们。五点已在楼下等着了。我们心中充满感谢，又觉得有些抱歉，这么早让他起来送站，潘经理却说起早好。潘经理是山东老乡，山东的确有抢早的习惯，“谁家起的早谁家好过”。他这样一说，我们才有些释然。路上的车不多，偶尔有鞭炮声传来……昨天准备的水饺没有来得及煮，离发车的时间还早，肯德基店还在开着。店里有不少享用早餐的人，也有不少趴在桌上睡觉的，身旁多有着大件大件的行李。
　　候车室里人不少，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一个从莫斯科赶回家过年的小伙子，他乘了大约十个小时的飞机，凌晨两点到了北京，他的家在安阳，他的票是早晨八点的站票。他一脸疲惫，和我们说话时却始终微笑。
　　也许是除夕不放假的缘故，今年正月初一回家的人似乎比往年多些，列车员感叹了好几次，大年初一怎么这么多乘客?!上车自然是睡觉，四点多被叫醒不困才怪。睡到十点，我开始回发短信。发短信已经成为便捷的祝福方式，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午餐是车上的盒饭，二十元一份，但很快就减成了十元。
　　路上接了大姐的电话，她和二姐都在娘那里等我们回家，二姐会开车到车站接我们。在火车即将到站的时候，我和老公打睹火车到站的确切时间，他猜三点六分，我猜三点十分，乐乐是裁判。车停时裁判说是三点八分，我们两个无输无赢，但乐乐后来告诉我其实正确的时间应该是三点七分五十九秒。乐乐是我的铁杆粉丝，这样的偏袒，我很是知道。他爸虽然不满，也没有办法。呵呵呵呵。
　　二姐果然来接我们，路上，我们去花都大酒店订了房间。房间有特惠的，一夜一百元。老公说按老规矩今天是不能到你家去的，二姐说这规矩早破了，大姐一家除了大姐夫以及三姐都在家等我们呢。大约四点时到家，自然是皆大欢喜。除了哥哥，我们四个姊妹是全的了。母亲十分高兴，我差不多半年没见到她了。大家边吃边聊，时间过得真快，五点多时，大姐和二姐都回了自己家，而不久三姐夫也下班回来了。
　　晚饭时，老公和三姐夫两人喝了些小酒，酒后又下了两盘象棋。至于谁输谁赢，我是不知道的了。老公上酒店睡觉，我和三姐、三姐的女儿丽丽以及乐乐一起包了明天早上吃的水饺，便陪伴母亲睡觉了。母亲又跟我说了许多的话，每次回家，她都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