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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30 17:4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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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沉痛悼念山曼先生!
悼 山 曼
山 民
2007年3月28日早晨7点半,我打开邮箱,有好友叶涛发来的邮件,一眼看到“山曼老师一路走好”几个字,便觉得心头受到重重一击:啊,山曼走了,我不该一拖再拖没有去看他呀!
去年9月,我在遭遇一场大难之后回到北京,刘涟便提议和我一起去看望山曼。还是在1997年,刘锡诚先生主编了一套民俗丛书,其中有山曼写的一本《八仙信仰》和我写的一本《狐狸信仰之谜》,刘涟是这套书的责任编辑,也就同时成了我和山曼的朋友。听说山曼久病在床,她就约我一起去看望。可当时我正沉在失去亲人的哀伤之中,工作压力又太大,就一直未能成行。临近春节时,在中国民俗学会召开的东岳论坛上想不到见到了山曼的女儿单雯,询问了山曼的病情,我让单雯转告,春节后我一定和刘涟去看他,盼他早日康复。春节后说了几次,我的身体不好,刘涟又伤了腿脚,迟迟没有去成,谁想到竟失去了最后见山曼一次的机会。这一年多来,接连看到亲友的离去,我的心已变得十分脆弱,叶涛的文章没看完就忍不住泪如泉涌,等到和叶涛通话时,我已泣不成声。
我和山曼单独交往的时间并不多。第一次见他应该是在1987年冬天山东省民俗学会成立的时候,只记得那几天济南的雪特别大,只记得公布学会副会长时听到“山曼”二字觉得这名子很新奇,可由于一下子面对那么多陌生人,并且那时对民俗学也还接触不久,所以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他的形象的记忆。
真正认识山曼是1989年夏天在泰安召开的山东省民俗学会年会上,那次我的论文《狐鼬崇拜论纲》获“特别奖”,记不清是会间散步的时候还是在他住的房间里,他对这篇论文给了好多肯定,同时还和我讲了一些他听到的狐狸成精的传说。他的亲切、率直、幽默很快拉近了我们俩之间的距离。也是在那次会上,有他的长篇演讲,讲他采风的经验体会,让我看到了他的豁达、洒脱和对民俗事业的执着。于是,他在我的心中成了我的朋友。
从那,再见面大都是在开会时,差不多每次见面总要聊一会儿。但由于各种原因,我参加这样的会不太多,真正见面的次数也就十分有限。此外也就是逢年过节或许久不见打个电话互道平安,说说各自在忙些什么。不过从朋友口中,从和他不多的通话中,对他的了解渐渐多起来,知道他做官本来前途无量,却为了尽孝要求调回老家教学;知道他散文原本写得很好,后来才走入民俗学界;知道他喜欢田野作业也做理论研究;这些性格和阅历中有的是和我相近的,再加上笔名中都有一个山字,年龄看上去也差不太多,长相上引人注目的又都是过早的秃顶,所以开会时有朋友拿我们俩说笑,而山曼也拿我以“老哥们”相称。可在我心中,对他除了亲近之外还常怀着一份敬重,一是他毕竟长我十几岁,更重要的是我十分佩服他的豁达和乐观。一般而言,于学习或事业太过执着的人常常离不开“苦”字,什么苦学、苦干,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什么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自己一生聊以自慰的也是不怕吃苦,可山曼做了那么多田野,写了那么多书,却好象从来与苦无缘。沿黄河采风分明经历了那么艰辛甚至惊险,听他讲来是那样地充满快乐,他背着简单的行囊天涯孤旅,栉风沐雨,在马车店里与农民亲如兄弟,在黄河岸上和孩子们一同游戏;他似乎把田野作业看成是一次次旅行,却得到了那些自以为苦苦努力的学者们得不到的丰硕收获。他有写不完的选题,好象过不多久,就会听到他有新书出版。不管是手写还是打字,几十万字总是需要一个字一个字地码起来呀,可他分明写得轻松快乐,翻开他的一本本著作,字里行间也流露出他的潇洒与从容。为此,相识多年来,每每感到忙和累时,我常常在心中以他的举重若轻来嘲笑我自己的举轻若重。
最后一次见山曼好像是在我的家乡枣庄,他是为《红山峪民俗志》的事去看望田传江,我陪他去看万亩榴园。按眼下流行的做法这样知名的学者去我们那个小城,地方父母官是要出面摆酒宴接风送行的,他坚决不让,说他最想吃的是小摊,于是我们一起坐在车来人往的路边上喝了鲁南的羊肉汤,吃了我们那地方独有的菜煎饼,他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又谈笑风生。我们三个人都是那样的快乐,那是我多年来最难忘的一顿饭。
那之后,我辗转济南、北京,漂泊不定。其间我常打电话给他诉说我的行踪和心情。2004年,《民间文化论坛》复刊后,我把他列入赠书名单,不久,第一次接到他主动打给我的电话,说他收到了刊物,他说很高兴《民间文学论坛》失去多年的学术又得到恢复。他说他看到的这期页面空白处太多,这样一是浪费版面二是不美观。他建议用一些民俗器物的照片加少量文字做补白,我当时表示同意,并嘱他尽快寄一些照片来。于是就有了“民俗实物”这个栏目,那些在民间曾经司空见惯的盆盆罐罐经过他的文字点染再来到刊物中,变得那样珍奇与生动。就这样做了四五期吧,所发的大都是他的藏品,在读者中反映也极好。有了这个栏目,我便前所未有的有了和他在电话中的频繁接触。电话中的他依然那么执着,依然那么快乐,根本不像卧病在床的样子。也正是那段接触,让我前所未有的有了想去和他一块儿住上几天好好聊聊的感觉。后来,这个栏目因一些编委的意见而去掉了,和他的通话就少了起来,再后来便是听说他病有些加重和刘涟几次相约去看他而终究未能成行。
春节前的《东岳论坛》上,听单雯说就在开幕式那天他要做心脏手术,女儿本来要到医院陪他,可他不让,非让女儿来北京替他参加会不可。我听后感到有些酸楚,他一是牵念事业二也是思念朋友啊。所以跟单雯说,春节后一定去看他。可节后非在忙中即病中,再说潜意识中也感到他根本不可能匆匆离去,于是一拖再拖,终于成了永远的悔与痛。
后来听单雯说,得知我们要去看他,他再三让打电话告诉我们,说都很忙,不要去。再后来听说,感到余日无多时,他曾一再告诉家人,他走后不要惊动任何朋友,等朋友知道了再转告他的遗言:“我走了,大家好好活!”还听说他是坐着走的,像平常一样跷着二郎腿,带着微笑向另一个世界快乐地走去。
这就是山曼,这就是我心中的山曼,当听到这些时,当今天我打下这几行字时,怎能不泪水涌流!山曼,我心中永远敬重的朋友走了,他留下的一切,依然笑着鼓舞我们,让我们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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